回了府邸,洗去一身风尘的玉郎,深深呼出一口气。
躺在卧房的美人榻上,整个人恨不得瘫成一张饼。
就在玉郎都打算眯上一会儿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玉郎眼珠缓缓一转,这才道:“进来。”
门外只是着了一身里衣,也洗去一身风尘的一舞象之年的男子,应声推门而入。
进得屋中,反手关上门,将门落了锁。
听得门闩的响动,玉郎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嘴角,继而又平静下来。
来者绕行到卧房里间,来到放着美人榻的地方,瞥了一眼那从窗户中透进的日光,就那么撒了一半的卧房。
躺在美人榻上的这人沐浴着阳光,也是刚刚才洗去一身风尘。
但这人却是终于用了一点香。
这么一段时间以来,来者日日与这人近距离接触,从未从这人身上闻到一丝味道。就算沐浴之后,也仅是热水的味道,警惕得很。
这会儿却用了香。
倒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身体——一点香染上,便能成倍地晕上一种极为独特的味道,当真令人闻过便难忘。
果然...
再一看,竟也确实是个风流的主儿。
居然这会儿仅仅穿了一件长衫。
那长衫虽是交领,但这交领的开口却直达腹间。
仅仅只是一眼也知,没有穿衬裤。
略略有点衣衫半解,青丝如瀑的味道。
配上那一张几乎与狐狸有着九成九相似的面容,可当真是个妖精。
来者看着这样一个风流之人,那双眼睛却静若寒潭。
只是来到玉郎身边,凑近玉郎的耳畔,几乎是用气音絮叨了一会儿,这才直起腰来。
双手背在身后。
玉郎拿过一绺青丝,灵巧地让这么一条黑色丝带在指尖起起伏伏。
看着来者。
来者也刚刚洗去一身风尘。
没有用香。
但来者的身上却隐约透着点那红色蔷薇的味道。
这种味道还让他苦恼了一阵儿。
幸得他手上有一种专门给蛇褪去面上那一层粘液的东西。
这种东西,刚好也是祛味的能手。
他将来者给扒个干净,全部压下水去。
连同那一头葱茏的青丝都给淹没在了水中。
仅仅只是从上方看去,还颇有点儿水鬼的味道。
来者这气倒也挺长。
待得他放手之后,都还能气定神闲地慢慢从水面浮出来。
这肺气想必是足得很。
将来者那一身较为独特的味道给散去之后,他还给来者服用了一种祛味的药丸。
虽然药苦得令人落泪,但来者却眉头都不皱一下,该怎么吃药怎么吃药,该怎么全身上下一丝不苟地祛除那种味道就怎么去做。
乖巧得很。
但那双眼睛中的桀骜,却瞒不过他。
来者穿了一身冰蓝色的里衣。
是秦博吟常穿的那种规规矩矩的样式。
但秦博吟么...却常常让这规规矩矩变作歪歪扭扭。
也是个坏蛋~
来者面容冷峻,这么一身衣服,倒也相配。
只是...
竟然穿着里衣就来见他,连头发也未束...
果然么...
玉郎把玩着头发,嘴角有一丝轻微的弧度:“知道了~快去休息吧~”
来者瞥了一眼玉郎这处的雕花大床,又挑眉看向玉郎:“这么见外?”
玉郎笑笑:“见外与不见外,端看你怎么想~”
目光暧昧地滑过他的那身浅黄色长衫,又眼眸中含着勾子,直视来者的眼睛:“总之,我可就这么休息~”
来者那一直以来比较平直的嘴角轻微勾了勾:“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玉郎笑着冲来者招了招手。
来者的双手回落至体侧,走到美人榻旁,转过身,坐在了美人榻上,腰背笔直。
玉郎看着来者那挺直的腰脊,轻轻笑笑,又撑着美人榻坐起,一把将来者揽入怀中。
来者并未因玉郎如此举动,便乱了呼吸。
仍旧是个安定的模样。
只是这腰确实也软乎了下来。
玉郎的手攀上了来者的手腕,摸上了寸关尺。
片刻后,才放开了来者的手。
面容微微有些沉色:“今晚,就呆在我这里。待会儿,我让人送上两个炭盆来。今日的晚膳,就吃仔姜兔和孜然牛柳以及灯影牛肉。”
来者直视着玉郎这屋正中放着的香炉,语气毫无起伏:“只是有点累,休息片刻便会无碍,无需如此费心。”
玉郎抬手按住来者的肩,轻轻捏了捏:“我可不是孟煊弈~”
来者轻轻拂下玉郎的手:“你的确不是孟煊弈。他要有你一半能耐,倒也不错~”
玉郎笑笑,把下巴搭在来者的肩头,被来者拂下去的手再次攀上了来者的肩头:“果然年轻就是好~”
来者仅是眼睛往玉郎的方向瞥去,但却没有转过头去:“你不同意我的观点。”
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玉郎笑盈盈地歪了一下头:“难道不是吗?”
来者又看向香炉,没有搭腔。
就在玉郎还要再逗上一逗来者的时候,‘红顶官人’来了。
‘红顶官人’见得这个一身冰蓝色里衣的男子,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冲着玉郎眨眨眼睛,一下直了身子,张开大口,咬了一口空气,尾巴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又抿了一下嘴,眼里有点复杂。
玉郎冲着‘红顶官人’点了一下头。
‘红顶官人’会意而乖巧地离开了。
来者看向方才‘红顶官人’呆过的地方,眸中透着若有所思。
很快,来者敛去所有情绪,转头看向玉郎:“明日,可以带我去看看‘无间幽冥’吗?”
玉郎眉毛一抽,那张俊脸染了点阴煞,直直地看向来者的眼睛。
来者微微蹙眉:“何以如此小气?”
玉郎磨了磨牙:“给我闭嘴!”
来者拂开玉郎搭在他肩头的手,站起身来,往玉郎的雕花大床而去:“不管你关着‘无间幽冥’用的是什么机关,只要我想,所有的机关于我而言,那就是形同虚设。你予我方便,我自会回馈。但你不想予我方便,那我就推倒重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已经走到了雕花大床前。
停下脚步,偏过头,邪肆地勾了一下嘴角,又挑衅地冲着玉郎挑挑眉。
再转过头,毫不客气地掀了被子,钻进了被窝。
玉郎咬咬牙,面色沉了一分。
果然!
这种糟糕的调调不该说十分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个小东西!
舒舒服服躺在玉郎这宽敞又松软床上的来者,勾勾嘴角,慢慢闭上了眼。
在心底里深深叹了口气,玉郎还是收敛了心思。
何必与一个小辈置气?
这家伙儿不就是玩个激将法么?
然而,这手段还真是...
算了~
算了~
玉郎理了理袖袍,下得美人榻,去了一旁的柜子,重新取了一身浅黄色的里衣和一件白色中衣以及一条有手掌宽的腰带出来。
换过衣裳,又拢了拢青丝,取了一根鹅黄色的发带,将那一头青丝取了一半,随意束了,往大门而去。
待得玉郎走到床榻正对面的时候,来者一下睁开双眼,翻身侧躺,以手支头,眼眸中噙着一抹冷怨:“你这是要去哪儿?”
玉郎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嘴角是一抹玩味的笑:“这是个好问题~”
来者眼珠一转,淡淡笑笑:“确实是个好问题。不过,今日,可不该这玉瑶池的头牌儿挂牌~”
玉郎抱臂轻笑:“当然~”
来者敛了笑,微微垂了眼:“我等你回来。”
玉郎歪了一下头:“呵~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得如此鸠占鹊巢之人~”
来者看向玉郎,眉眼间存着一分挑衅:“究竟是谁鸠占鹊巢,这可还不一定吧~”
玉郎瞪了来者一眼:“你这小鬼!”
来者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个老鬼啊~”
上上下下将玉郎一打量:“确实,在玉瑶池那种地方,都得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儿了~”
嘴角微勾:“不过么,保养得不错~还是朵娇花儿~”
玉郎的眼中隐约闪烁着危险:“那恩客可要采撷?”
来者一下改为了平躺,声调平静:“我不摘艳花儿。”
玉郎轻轻摇了摇头,懒得与这小鬼计较,转过头,离开了卧房。
来者轻微抿了一下唇,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
因着那能够遮掩住脖子的衣服拿去洗了,杜津也只能穿低领的衣服。
如此,那红艳的桃花便在玉瓷肌上放肆地绽放。
想着越发接近要去与秦誉商一道吃晚膳的时间,杜津有了些坐立不安。
秦博吟把玩着手中的黑子,瞥了杜津一眼:“你这心都快蹦得把这棋盘给我震碎了~”
杜津抿了一下唇,又叹了一口气:“抱歉~”
秦博吟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没必要那么紧张,我爹又不会吃了你~”
杜津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交错,有了一抹阴郁:“我知晓,但始终...”
秦博吟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如果你实在介意,不去就是了~何必这般为难自己个儿?”
杜津双肩往下一塌:“...其实,我说不清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想去,那是因为有你在。不想去,是因为这确实有些尴尬。”
秦博吟扬了一下眉,把玩着茶盏:“以前还真没发现你是这般纠结的性子~”
1.寸关尺,中医切脉三部部位名。
2.古稀,指七十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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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机关算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