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如摇摇头，也是把声音压得很低：“没有。在你前去之前，我就去问过你留下守夜的黄门令。他们说，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陛下和娘娘休息得很好。”
有一些为难：“但今日伺候娘娘起床之后，给娘娘收拾床榻的时候，我却看见床单脏了，这才把床单给收了。这会儿打算送去浣衣局。这事儿...”
咬了一下下唇：“这...张太医应该告诉过陛下，娘娘这种情况不能行房吧？”
封尧的眉头锁得更深：“张太医特别提醒过，陛下知道此事。”
抿了一下唇，又带着深意地看向碧如：“此事，我先去问上一问昨晚我安排的人再说。暂且不要声张。”
碧如连忙点点头：“我知道。”
眉间隐约有个‘川’字：“但这床单...”
封尧从怀中拿出一张手绢儿来，将手擦拭一番：“该送就送，莫要耽搁你那边的事情。”
碧如的左手拇指搓捻了一下木盆：“...封总管...”
封尧将手绢儿往袖管里一塞，看向碧如，语重心长道：“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这些人都要当自己个儿耳聋眼瞎，这才是在这座皇城之中的生存之道。可懂？”
碧如蹙着眉，看了封尧一眼，又垂下头去：“我明白了。”
封尧走到与碧如并肩的位置上去，轻轻拍拍碧如的肩，说话几乎是气音：“更要记得，是谁~给了你俸禄，是谁~决定了你的生死，是谁~为天下之主。”
说完，往乾巽宫而去。
碧如的喉头滚动了好几次，眼睛渐渐清明起来。
***
到了该去萱园那处做胎教的时候，秦博吟便将手头的事情跟席雲交代了一番。
交代完了，也就前去萱园了。
***
这日，兰昭仪未曾处在偏殿，而是在正殿之中。
仍旧还是在体味着那一卷《望舒赋》。
并且，正殿中也多了一个火盆。
火盆中有一些香炭，正燃烧着。
秦博吟一来，瞧见有个火盆，连忙走上前，烤了一烤双手：“娘娘这儿，怎么这么早就制备火盆了？我们内廷都还没有置办呢~”
为秦博吟奉茶来的碧如，解释道：“娘娘一人担负着两人，身子虚乏得紧。我这才去给娘娘制备了一个火盆，如此娘娘也舒服些。”
秦博吟站直身子，走到客座首席坐下，拿过碧如奉上的‘旭日东升’，喝上一口，神情惬意：“呵~娘娘有碧如这么贴心的侍女，真好~哪像我们内廷，那一群糙老爷们~这要把墨锭用完了，才想得起要去申领。笔写秃了，还到处乱扔~哎~搞得我啊，在娘娘这儿，都要乐不思蜀咯~”
兰昭仪笑笑：“本宫这处，国师想要常来，自是欢迎。再说，国师也是皇儿的老师，自然国师也应该常来。不仅仅督促皇儿功课，也与皇儿增进增进感情。”
秦博吟搁下茶盏，眸若新月：“如此，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寒暄结束，秦博吟便正经下来，开始讲述诸子百家。
正讲到一半，有侍女来传报，封尧前来了。
秦博吟停了下来，有些奇怪：“这...难道是陛下那边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应该是来找在下的吧？”
有些苦恼地揉揉眉心：“这席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都看不住！”
兰昭仪温柔地看向秦博吟：“国师勿扰。待封尧前来，一切自会明了。”
言罢，看向来通报的侍女：“让人进来吧~”
侍女福了福身子，领命道：“是。”
匆匆而去。
很快，侍女就引着封尧来了这萱园的主殿。
与此同时，在封尧的身后，还来了八个一身铠甲的羽林军。
兰昭仪见得此番情形，眉头微微一皱。
封尧来到主殿门口，给身后的羽林军打了个停下的手势之后，偏头吩咐道：“你们暂且在外面等着，勿要扰了昭仪娘娘养胎。”
众羽林军抱拳道：“是。”
封尧转过头，立刻带上了有些歉意的笑容，来到主殿内，冲着兰昭仪一礼：“昭仪娘娘金安。”
兰昭仪瞥了一眼那些羽林军，又看向封尧：“封尧，这是怎么回事？”
封尧双手交叠腹前，嘿嘿笑笑：“这个么，就是内廷那边上呈的有几份批阅的奏报与陛下的想法有些分歧。”
眼眸中含着寒光，瞥了秦博吟一眼：“所以，需要国师去给解释解释，这些奏报内廷为何如此批阅。”
朝着兰昭仪欠了欠身：“娘娘，封尧也知晓小皇子的胎教十分重要。”
面容上流露出了为难：“但这...”
兰昭仪忧心地看着秦博吟，但话却是对封尧说的：“无妨。国事要紧。”
正当兰昭仪要对秦博吟说些什么的时候，秦博吟放下手来，看向了封尧：“是不是昨日送上的不加急的那几份奏报？”
封尧转身面向秦博吟，笑得有几分森然：“国师去了，就知道了。”
秦博吟皱了皱眉：“但我自认昨日的批复没有任何问题。席雲在移送之前，也特地检查校对过。封尧，你是不是弄错了？”
封尧微微颔首，但那双眼睛的寒光却没有收了去：“可是，陛下觉~得~不合适~”
兰昭仪的目光在秦博吟和封尧之间走了个来回，站起身来，被碧如扶着走到秦博吟身边去，柔声道：“国师，既然陛下对你批复的奏报有疑问，你就去跟陛下解释解释就是了。”
瞥了一眼那些羽林军：“何以如此坚持？也许只是你和陛下之间看待同一件事的角度不同呢~”
秦博吟一下站起身来，额间的青筋若隐若现：“我自问认真负责，何以有错？”
兰昭仪先是暗示性地瞥了一眼封尧脚尖的位置，再朝着秦博吟使了个眼色：“国师啊，陛下那边也许只是某些地方觉得不太合适呢？”
秦博吟的神情一下冷淡起来，这话儿里头都包着一堆冰碴儿：“能有什么不合适的？”
兰昭仪微微侧了侧身子，非常隐蔽地拽了拽秦博吟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劝道：“昨晚，陛下在我这儿留宿的。你也知道，我怀着身子，不太方便。可能他担心着我的身子，怕压到我，这才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今早起来，也火气大得很，差点儿让一个新来的小黄门直接去了阴曹地府。此事，你也收着点性子，莫要同他硬刚，否则吃亏的是你~”
秦博吟的面色一下和缓下来：“我去一趟就是。很快回来，继续授课。”
兰昭仪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嗯~本宫等你~”
秦博吟也不看封尧一眼，径直往门口走去。
封尧冲着兰昭仪行了一礼，还递给兰昭仪一个感谢的眼神，连忙追上秦博吟的脚步：“在陛下的疑问解决之前...”
秦博吟一下停下来，偏头看向封尧，态度十分糟糕：“还要如何！”
封尧也停下来，侧身面对秦博吟，语气中透着股阴阳怪气：“不如何~我哪儿敢对国师如何啊？这不是陛下觉得国师的批复容易动摇帝国根基，担心这情绪激动的九卿会伤害国师，这才让我寻了些人来保护国师吗？陛下这是对国师担忧心切啊~”
秦博吟看向那些羽林军，冷冷地笑了一声。
继续往前走去。
待得秦博吟走到门口之后，八个羽林军迅速分列两旁，转过身，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
秦博吟看了一眼这些羽林，又是冷冷地笑了一声，直接往前走去。
待得秦博吟走到第二排到第三排羽林中间之后，这些羽林一道转了身子，将秦博吟团团围住，颇有些得密不透风的感觉。
封尧跟着走到了这些羽林的身后，跟着离开。
与秦博吟一道前来的小黑和小白，快步跟了去。
***
待得人都走远了，碧如才颤颤地开口：“娘娘...这...陛下他应该...”
兰昭仪微微摇头：“哎~圣意难测~”
偏头看向碧如：“他们朝堂上的事情，也不是我们后宫该关心的。等国师回来就是。”
碧如抿了抿唇，还是应下了。
***
来到御书房门口，封尧让那些羽林统统在门口站岗，领着秦博吟进了御书房。
这日，御书房中，不断有竹简砸在地上的声音，龙啸震天。
还未到内廷休事的时间，秦博吟就已经脱了一身官服，被人送回了国师府。
***
回了府之后，只是着了中衣的秦博吟，微微垂头，眼眸中晕着一道轻蔑的光。
贺毅赶忙去取了披风过来，给秦博吟披上，送秦博吟回了卧房。
这个时候，杜津正在秦博吟卧房的美人榻上看头晚秦博吟看的那些画本儿。
见得归来的秦博吟没了身为国师应当用的发冠，以及没了官服，眉头不由锁紧了。
贺毅安顿秦博吟坐下，为秦博吟捧来一杯热茶：“公子，先喝杯热茶暖暖吧~”
秦博吟拿过茶盏，优雅地捻起盖子，轻轻撇了撇浮沫，慢慢啜饮几口。
饮罢，将茶盏交给贺毅：“更衣吧~”
贺毅连忙接过茶盏：“是~”
言罢，便赶紧离开，去处理残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