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秦博吟就瘫在矮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桃花状的点心。
而他自己就坐在距离秦博吟至少有八步距离的高椅上。
这般模样,让席雲有些担心,是否太过刻意。
但微微一瞄秦博吟那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到的样子,这似兔子般活泼的心才有一分的安定。
***
不一会儿,传来了敲门声。
秦博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快进来~”
门外的人应声而入。
来者正是那位新人琴师。
今日似乎是为了迎接秦博吟,特地穿了一身素雅又有点轻薄的衣服。细细看去,那衣服在亮亮堂堂的舞台中央,清晰地将那琴师的身材勾勒,衣服上的刺绣又恰好有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
席雲的心又开始不听话起来。
新人琴师的身后,正是方才伺候秦博吟沐浴的白衣男子两名,一左一右抬着一只青绿色的瑶琴。
这个时候,或许是更明亮了些,席雲发觉,这些白衣男子的衣服也是如此,身体止不住地僵硬起来。
新人琴师来到舞台中央站定,白衣男子们手脚麻利地将瑶琴放置在琴台上之后,来到距离席雲不远的位置,将轻纱幔帐降下,霎时间将琴师所在的舞台与秦博吟和席雲这一方分隔。
做完这些,向着秦博吟福了福身子,就告退了。
走之后,还将门掩上,只剩三者。
***
琴师也不等秦博吟开口,就径直在琴台前坐了下来,双手柔柔地搭在琴弦上,看向被轻纱幔帐遮掩而显得略有一丝朦胧的秦博吟:“不知国师今日要听什么曲子?”
秦博吟眼眸亮晶晶地看向琴师,盛着期待:“今日么...就弹《胡笳十八拍》吧~”
言罢,捻起一块茶点,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虽然席雲并不通晓音律,但这《胡笳十八拍》相当出名,就连他都有耳闻。
他还记得,在陛下登基之后的某次梨园献艺里,就有这首曲子。那时,陛下听完,还给了当时献艺的琴师赏赐。
分明今日秦博吟是嫌那内廷烦闷...
可又为何来听这么一首...呃...陛下评价为感人肺腑的千古绝唱?
这...
听得秦博吟点名《胡笳十八拍》,琴师放在琴弦上的手指一僵,缓了口气,声调清凉而平稳:“是。”
很快,琴师将琴弦调好,就投入了演奏中。
悲戚...
绝望...
痛苦...
纠集汇结...
席雲感到自己的肺腑间都充满了凉意。
微微一瞥,秦博吟竟合着节奏,手指轻点抱枕,在给琴师打着节奏不说,还一丝一毫在听一曲悲凉之音的样子都没有,就很单纯的在意着琴师的演奏,而不在意其内容。时不时的,秦博吟还捻起茶点,吃得很香。
席雲感到,他有些弄不明白,秦博吟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
***
弹到第十一拍时,门被一把推开,一面容精致束了一半头发身着月蓝色竹叶暗纹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顺手把门一关,接连就是一句嗔怪:“哎哟~睿儿啊~这好端端的,弹这悲音作甚?换首曲子~换首曲子~就弹《凤栖梧》~”
被来人称作睿儿的琴师,微微偏了偏头:“见过玉郎。此曲是国师点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呀~”
玉郎柔媚地笑了笑,来到睿儿身后,按住睿儿的双肩,两者凑得极近,声调婉转:“睿儿啊~这《胡笳十八拍》在这京畿弹奏得最好的,国师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伸出手,勾住睿儿的下巴,媚眼如丝,“如此班门弄斧,也不怕国师笑话?”
言罢,站直身子,理了理袖袍,从睿儿身后走出,穿过舞台,拨开轻纱幔帐,来到了秦博吟身边坐下,身子软软一靠,就窝进了秦博吟的怀中,把玩着秦博吟的青丝,嘴角微勾:“是不是呀?国师?”
秦博吟顺势一搂,抚摸着玉郎的侧脸,也不给睿儿一个眼神:“就听玉郎的~换成《凤栖梧》~”
玉郎环住了秦博吟的脖子,给了秦博吟的嘴角一个亲吻。
***
秦博吟宠溺地刮了刮玉郎的鼻梁,眼眸中的深情都要滴出水来。
如此情形,睿儿只好止了调子,将琴弦微调,这才演奏起轻松愉快情意绵绵的《凤栖梧》来。
许是受了这调子的感染,玉郎按住了秦博吟的肩膀,稍稍用力一推,秦博吟顺势一躺,玉郎又俯身而上,看着秦博吟的那双眸子,再也忍不住地吻上了秦博吟的唇。
席雲完全没料到,事情居然是这么发展,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为难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而睿儿就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目不斜视地弹着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直到秦博吟轻轻推了推玉郎的肩,玉郎这才收敛。
秦博吟嗔怪地瞪了玉郎一眼:“今儿个怎的这般热情?都快被你吸干了~”
玉郎用拇指摩挲着秦博吟的红唇,眼神幽深:“国师这般明知故问,可就没意思得紧了~”
秦博吟眯眼一笑:“你这话可就说得模棱两可了~”接着眼珠一转,搂上玉郎的劲腰,或轻或重地掐着软肉,“是醋了?还是想我了?你这可要说清楚呀~否则,我可不知道该怎么疼爱你了~”
玉郎偏头,紧紧地贴着秦博吟的肩头,声调凄凄婉婉:“玉郎真的很想国师~~~”说着,似乎还混杂了些哽咽,“算算日子,国师已经许久没来了~玉郎...呜...玉郎一介贱身,既入不得国师府,又入不得内廷,只能在这玉瑶池望眼欲穿...呜...巴巴地盼望着国师回来...一日又一日的期待...呜...一日又一日的失落...玉郎的心,都碎了~国师来了,竟还不找玉郎,过分极了~~~玉郎对国师异常的思念,想着哪怕看上一眼,也能缓上一缓那要命的思念,但国师却进了他人的房间,都不给玉郎一个缓解思念的机会,真是可恶极了~~~”
说罢,那双桃花眼中还浸润出晶莹来,当真是委屈得紧了~
听着这声儿,哪怕如席雲,也觉得心头隐隐的疼。
秦博吟搂住了玉郎的背,柔柔地摸着,安慰着,声音放得极是轻柔:“好啦~我这不是来寻你了吗?你也知道我在内廷,许多事真的不是我能决定的~现在有了闲暇,我立刻就来找你了~还要我怎样?我寻睿儿,只是听听曲儿,又没做其他什么,何苦如此醋酸?我只与你共赴巫山~我的心也只与你紧紧相贴~”
玉郎按住秦博吟的肩,死死地锁着秦博吟的那双眸子:“真的?”
秦博吟抬手抚摸着玉郎那一头青丝,笑得温柔:“当然是真的~这世上除了你予我真心,还有谁能不计代价地将真心交予一个即使有心也被那高墙磋磨得没有了心的人?我承玉郎的情~此生不负~”
玉郎再次贴上了秦博吟的唇,这次温柔了许多,缱绻了许多。
纠纠缠缠几许,玉郎主动收了势,声音虽然依旧听来舒心,但却混杂了一丝暗哑:“国师,我想你~”
秦博吟的气息变得更不稳了些,声音也哑了:“我也想你~去内间吧~”
玉郎笑了:“好~”
正欲起身,却被秦博吟按住了肩头。
秦博吟微微偏了偏头,眼神有些躲闪:“明日还有早朝,全套还是免了吧~”
玉郎眼角垂泪:“国师~~~”
秦博吟似乎受不得这般情深义重的缠绵,还是妥协了:“听玉郎的~”
这下,玉郎阴转晴了,利落地站起身来,伸手拉起秦博吟。待得秦博吟站定,就一把抄起,打算往内室而去。
秦博吟环住了玉郎的脖子,看了玉郎一眼。
玉郎心领神会,冲着睿儿吩咐道:“好生伺候这位公子~”
睿儿止了弹奏,拱手道:“是。”
玉郎头也不回地带着秦博吟往方才浴室的方向而去,席雲感到自己的预测没错,内室应该就在浴室的一旁。
之前一直不敢看,这会儿玉郎那身段儿和衣服却不容分说地闯进眼里,席雲倒抽了一口凉气——果真绝色~难怪就连秦博吟都说,若是发生轻薄这种事,玉郎更容易招惹此道一些~
月蓝色的长衫比秦博吟的稍长了些,恰好在小腿的中段儿。
与秦博吟一般的,也没有穿鞋,赤足走着。
皮肤没有秦博吟那么白净,微微偏黄了些。
但保养得极好,脚掌都十分的细腻。
席雲抿了抿唇,感觉今日的冲击实在太大,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
赤脚走在厚重的地毯上,并没有响声,席雲完全无法知道秦博吟和玉郎是否已经远离了。倒是那穿了鞋子的睿儿,走起路来,还有轻微的响动。
睿儿来到席雲面前站定:“这位公子,若是愿意,可否让我奉茶一杯?”
席雲并未察觉到他一直都抓着高椅的扶手,甚至使得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这时睿儿一出声儿,席雲是忍不住地一抖,缓缓地看向睿儿。发觉睿儿十分正经,这心好像才听话起来:“好。”
1.犹抱琵琶半遮面。——《琵琶行》白居易
2.《胡笳十八拍》,名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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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山雨欲来【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