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席雲的整个五脏庙,都是那种清凉。
席雲浅浅呼出一口气——舒服极了。
正欲再来两片新鲜的薄荷叶,手都已经伸到罐子口了,蓦的,席雲住了手。
看了看琉璃罐子中的薄荷叶,又看看他的手,再想想他的感受。
这...
难道...
那天...
或许还真是因为天热,这脑子都被热得歇了菜,忽然之间就不灵光了。
分明...
席雲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过琉璃罐子的盖子,将罐子一盖,拿过两个琉璃罐子,将其送回了茶水室那边。
回到办公的地方,把所有的竹简给理了理,又再次确定一番之后,这才离了开。
只是,这次席雲挑了个其他路走,没去与阿飞撞上。
***
在秦博吟还未达到内廷外院东门的时候,贺毅就掐着秦博吟交代的时间,架着马车来了。
这马车才刚刚停稳,贺毅就见得秦博吟还有几步距离就到了,赶忙下得马车来,等着秦博吟过来。
秦博吟刚一来,贺毅就撩开马车车厢的纱帘,拿过放在里边儿的一个深绿色盖子上刻着昂首阔步白虎纹饰的盒子,将盖子打开,送到秦博吟面前:“公子看看,可还合心意?”
秦博吟看了一眼,伸手盖上盖子:“嗯~这次,确实是有些辜负玉郎了。就用这个作为赔礼吧~”
贺毅的眼睫轻微一颤:“只怕...”
秦博吟将贺毅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只怕玉郎要闹脾气,是吧?”
贺毅低垂眼睫,默认了。
秦博吟浅浅叹了口气:“他要闹就闹吧~左右这次是我对不起他~”
拿过贺毅手中的盒子,钻进了车厢:“走吧~”
贺毅怏怏地坐上马车,驱赶着马儿离去。
来到玉瑶池门口,贺毅停了下来,服侍秦博吟下了马车。
秦博吟单手拿着不大的盒子,转过身来,冲着贺毅道:“今晚,亥时初过来接我。这忙碌刚刚停下来,可得一碗水端平啊~”
贺毅察觉到秦博吟的言外之意,连忙应道:“是~”
秦博吟拍了拍贺毅的肩头,转过身,往玉瑶池去了。
贺毅赶着马车离开。
秦博吟进得玉瑶池的大门之后,便见得一众风尘女子和清水官儿。
众位见得秦博吟,都微微颔首算是招呼过了。
秦博吟也微微颔首回应。
隐约察觉到气氛似乎不太对劲,秦博吟下意识地环视四周,找寻老板。
但却没有看到人,索性寻了个稍微相熟一点儿的询问,才得知这会儿老板正在玉郎房间里,跟玉郎说点儿事情。
秦博吟谢过这个熟人,举步就往玉郎房间的方向而去。
众位瞧着秦博吟的背影,目光复杂。
还没有来到玉郎房间的门口,秦博吟就听见了说话声,便暂且停下脚步,来听上一听。
只听得老板的叹息就差没有比护城河更加曲折了:玉郎啊~你就是心里有气,也别这般作践自个儿啊~国师不来就不来呗~又不影响什么,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房间里传来猛地拍上桌子一下的声音:嘭!
玉郎恨道:他爱来不来!我不伺候了!
老板劝道:玉郎,国师他...
老板话还没有说完,玉郎就呛道:要说他国事繁忙,是吧?扯什么淡?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跟清水官儿曲径通幽,现在更是把人都藏到国师府去了!怕我迫害他的新人吗?他还想做什么?以前,各种山盟海誓。现在呢?我年纪大了,就再也不想看我一眼了呗!那他当初何必买断?还不如就包个场!这样,不喜欢了,厌倦了,大家一拍两散,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就是!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口口声声说爱我,喜欢我,这天上地下唯我一人!结果呢?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老板叹了口气:玉郎,你莫要误会国师。这事儿...是...是我的责任。
玉郎夸张地惊呼道:呵~国师果然不同一般啊!这权力真的是大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啊!他自己背叛我,还得找老板来当个挡箭牌!当真是厉害啊!
老板低声道:玉郎,你当真莫要误会国师。此事,绿蝉之前就提醒过我,说是睿儿那般模样,绝对是个惹是生非的。既然他都已经进来了,想个办法弄出去就是。可我...我觉得他能帮我赚很多钱,就留下了他。哪里知道...竟会惹出一大堆的事情来。国师绝对没有对不起你,是睿儿下药勾引国师的。国师不愿我为难,便说索性包个场,这样大家都不为难。国师心里肯定是有你的,真的没有想过其他人~
玉郎凉薄地笑笑:是吗?
老板的态度十分肯定:是啊~
玉郎似乎是失去了兴致:那又如何?总归是和他人有染,我不伺候了~以前,他没和那些清水官儿有什么,只是技痒难耐,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显然性质是不同了。那自然另当别论。老板,根据这里的规则,三倍的解约金我已经存入你的帐下了。所以,莫要再来劝我了~我现在就是要堕落,就是要去看看到底什么是纸醉金迷,就是要去看看这背叛的滋味到底有多好,让这样一个与我山盟海誓的人念念不忘!大老板那里,你去说一声吧~我仍旧在这里做生意,还是做清水,保证你们的收益。但我不会再做那种人的桃李生意!我还瞧上了一家店,大老板若是有兴趣,我帮他拿下,收益我三他七就是。那家店若是换个掌柜经营,能够在小半年的时间内给大老板至少创造玉瑶池大半年的收益。我相信,大老板的选择~
老板犹疑了一会儿,还是难以做下这个决定:此事...我做不了决定。等到大老板回来,我跟他说了之后,看他决定吧~
玉郎也不为难老板:好吧~他应该在七夕之前就能回来,此事就麻烦老板了~
兴致缺缺:好了~我想跟他们继续玩会儿,老板你...
老板连忙道:你好好玩儿,我先走一步。
很快,房间中的嬉闹声就起了。
老板出得门来,隐约有些痛心。
刚一抬头,就见得秦博吟,手中还拿了个盒子。
眼睛瞪得老大。
这...
想必国师什么都知道了吧...
这...可怎么办啊?
这...
秦博吟出奇的安静。
看见老板出来,目光还投向他,一副惊恐的样子。
朝着老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扬了扬手。
老板瞧瞧秦博吟的样子,心下虽然仍旧是悬悬的,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秦博吟推开玉郎房间的门,进了去。
房间中嬉闹声嚷嚷。
这开门关门的声音都被完全掩盖。
秦博吟进得里屋,见到的就是玉郎衣着极为轻薄,仅仅一件白色的丝绢长衫就是,身子的模样若隐若现,一条白色的丝绢里裤,极为宽松,曲起的腿,让裤腿滑落腿根,将那白嫩的腿毫无遗漏地摆放出来。
屋中,还有十余名戴着金簪的桃李官儿,个个都围绕在玉郎身旁,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恨不得将玉郎给吃了,或是被玉郎给吃了,那都是幸事一桩。
其中,有不少桃李官儿的爪子都搁在玉郎身上。
秦博吟站定,清淡的目光扫过那些爪子。
那些爪子一瞬便僵硬了起来。
屋子中的言笑晏晏,立刻就停了。
玉郎抿了口酒,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眉毛一挑,没说话,只是邪魅地勾了勾嘴角。
又姿态风流地喝起酒来。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秦博吟像是硬挤了一个笑容出来:“玉郎,可是近来生意不太好?你都有闲时间来和众位闲聊了?”
玉郎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玉郎的脖子蜿蜒而下,浸湿了白色的长衫领口。
酒香在屋子里荡漾,浓郁的味道却没有驱散那种隐隐透着的冰寒。
秦博吟的笑容更僵硬了些:“玉郎,抱歉。原本还说隔日就来看你,但就是休沐这么几天,这国事被积压了不少。我...确实走不开。我...我也不想...为了赔罪,我把你之前喜欢的玉佩买回来了~送给你~”
说完,秦博吟抬起手来,把手中拿着的盒子先是让玉郎看了盒子的顶面,这才缓缓打开。
盒子里,是黑色的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一只纯金的祖母绿发簪,一块龙凤比翼飞的祖母绿玉佩,还有一只祖母绿的扳指。非常的素雅,没有多余的纹饰。
众位一瞧,都忍不住地在心底里倒抽一口凉气。
天呐!
国师这手笔也太大了些吧?
竟为了这等事...花费高达大半条大黄鱼...
这也...
玉郎可真是...
虽然玉郎做清水生意,那些达官贵人喜欢他,送他东西,但也不至于...
国师可真是对玉郎爱之入骨啊~
虽然睿儿那事儿,但...
众位心头都为秦博吟的豪横感到咋舌。
玉郎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这到底是我喜欢,还是你心怀叵测呢?”
秦博吟的肩头往下一塌,有一丝丝憋屈,但却诚心道:“我真的只是欣赏他的琴艺,绝没有超越琴艺的其他想法~你不也挺爱护他的吗?我以为...我是你们这里的常客,但你看我什么时候进过你身边这些人的房间?他们的房间里,会有些什么东西,你不是最清楚吗?但我怎么知道竟在清水官儿的房间里也有那些东西?你就没发觉我之前不太对劲吗?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知道的~我...抱歉~着了他的道,始终也是我的不对。就算我是被强迫的,但我始终都有愧于你。”
1.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出自《佳人》杜甫【唐】,原句为,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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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山雨欲来【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