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圣树下的争执,因柏影的坚持而停止。

却在这时候,一个身影悄无声息靠了过来。来的正是南池。他飞快走近了,蹲在忍冬跟前细瞧了瞧,难以自持地倒抽了口气。花草妖生来纯粹,比飞禽猛兽更能感受到生命,更何况,他还是一株去忧草。

他妖力低微,受不住丛极渊附近的严寒,回来通报了熊王便支撑不住。昏睡一觉,刚刚才醒,便赶来面见主子,却发现他的主子已是将死模样。

“发生了什么?”

无人应答,熊王见他们沉默,只好站出来解释:“小尊主中了附骨之毒。”

南池:“那解毒啊!”

“此毒无解,必须要将毒根转移到另一人身上方可活命。大人的意思是,转到他身上去,我们这不就是在商量嘛。”

柏影坐定:“正好,她是你的主子。你来护法。”

猴王抓耳挠腮,依然犹豫着不想冒险:“别啊,或者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南池听得心惊,当时他一见到宗博现身,就返回去通风报信了,竟不知在那之后又还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沉声了片刻:“那还是我来吧。”

熊王:“可这不是谁来的问题,小尊主……她不想谁的命来换她的。大人的意思是,先转移到他体内,试试用无尽火源来炼化毒根,如此,两个都有可能活。你来不行,你来肯定死定了。”

“可她禁不起你们这样犹豫,她是我主子,我定是要救的。”

熊王:“忠仆啊……”

南池眉心微凝。倒也算不得是个忠仆,一开始跟着她,便就是有私心的。为报仇,为了瑞香,只是后来了解的故事多了,才渐渐觉得,这个主子他是打心里服的。左右他已了无牵挂……

“她的确禁不起我们这样磨蹭。”柏影抬手打住几人的话,“现在毒气已侵入得太深,若不尽快解毒,即便后面找到别的法子来解,她也会因中毒过深而伤了根本。”

“大人,可我妖力低微,无法为您护法。猴王若硬要阻止,我可拦不住。”

压力一下子来到熊王这边,就他还态度不明。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略显崩溃:“我不知道该咋办啊,我脑子不灵光你们晓得的。”

柏影终于失去耐心,丢出一条火绳,将猴王牢牢捆住,连口识也一并封了:“不必管他,开始。”

猴王被捆了个猝不及防:“唔?”

南池与熊王于左右坐定,起手结印,这就开始拔毒。可,临到最后一秒南池又顿住了手:“还是不妥,我听我主子的。她要救你,我就不可能反了她,将大人推入险地。”

熊王被迫中断运气:“……”

柏影不欲多费口舌:“那你也滚吧。”

熊王:“可是大人,拔毒过程漫长,最好是有两个护法。”

“我当然想救我主子,但大人也不该冒险。”南池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大人这个办法可以先缓一缓,毕竟也不是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我觉得,倒是可以试试另一个方法。”

猴王:“唔唔!”

柏影强压着火气:“什么法子?”

南池拾起掉落在忍冬发上的叶子:“看到圣树,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我主子可跟大人提起过,她取羽丹出来,放在圣树当中一事?”

柏影:“不曾说过,倒是见过。”那次桑紫也在,她入洞取物,出来被他撞个正着。周凌的记忆,瞬时在他脑海闪过。

“之前,主子命我去西角楼宝库偷来吞天盏。她因某些原因需要取出羽丹,当时取出来的羽丹正是盛放于这吞天盏中的。”南池说着,将他所说的这个宝贝取出来,“这东西可以盛放魂魄,甚至一缕气息,我想,是否也可以盛放毒气。”

熊王:“那、那你说的是盛放,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把毒逼出来啊?”

“此盏无盖,万物入内皆会沉底。既然有如此神奇的能力,或许它也可以吸附住更多我们想象不到的东西,比如……那毒根。”

猴子听懂了:“唔唔唔!”

柏影:“你的意思是,先将毒从她体内逼出,推入吞天盏中,让吞天盏来完成毒气的吸附,直至把毒根一起吸出。”

南池:“试试,或许可以呢。”

柏影接了吞天盏过来,细瞧了瞧,见此盏发着深蓝的光,盏内遍布点点光亮,如星子悬空,晃眼一瞧,似那可吞吐万物的浩瀚宇宙。

“时间不多了,试试。”

于是两王护法,南池持盏,柏影运功将忍冬体内毒气逼出,推往吞天盏中。那吞天盏似有所感应,弗一接触到毒气,立即发出更加亮眼的深蓝光芒。瞬间毒气如柱,又如巨龙吸水,被卷入盏中……

柏影稍稍收了力道,屏息间见那吞天盏并未中断纳入毒气,遂又减了力道,慢慢地,他小心地停住了手。毒气确如龙吸水,被不断地吸附入盏中,并未因他的中断而停止下来。

此法当真有用!在场诸位登时松了半口气。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当初吞天盏被偷来盛放了羽丹。不出几日,忍冬又将羽丹取了回去,这盏偷来实则没甚作用。西角楼宝库设套,妖皇意欲截回隐息珠,南池便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把吞天盏和古籍放回去。时至今日,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原来这盏最终用在了这里。

忍冬吸入体内的是大量的毒气,吞天盏吸附毒气的过程竟长达半个时辰。当最后一丝毒气伴随着已成型蠕动的毒根,被拉扯着终于从忍冬身体里冒出来头,大家胸口憋着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

那黑色的毒根似乎不舍得离开这具□□,往回拉扯着,昏睡中忍冬动弹了几下,额头汗珠密布。毒根已然长进她的身体,拔出的同时似刮骨祛腐,牵扯得她十分痛苦。

柏影抬手,推了一把,那毒根终究不敌吞天盏,被吸纳了进去。这最后一下的剧痛,令她闷哼了一声,接着她便又再度沉睡下去。

柏影摸了摸她的脉,脉相趋于平稳,没有探到余毒。他高悬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安心了……可以安心了!

仅片刻的工夫,她的手不似先前冰冷,只是明显能够感觉到她元气不足,已被这毒气伤了根本,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他的手不可控制地颤了一下,站起身,踉跄了一步。南池把吞天盏呈上,他接过这宝贝,走到圣坛跟前,那坛中无尽火熊熊燃烧着。

刚刚被吸附进去的附骨之毒,被他逼入火中,漆黑丑陋的毒根被打进火源,很快缩成一团。渐渐的,它就不再动弹来,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缩小,最后被烧得灰飞烟灭。

“转移毒根到我体内,也是可以解的,猴王你多虑了。”

猴王抠着后脑勺:“嘿嘿,这不是怕万一嘛。”

熊王耸耸肩,嘿,皆大欢喜。

一件事了,柏影有些累了,把收拾干净的吞天盏还给南池:“正如对付妖皇,法子,不止有一个。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办了。”

他说罢,将忍冬打横抱起,“她需要无尽火调养,这两日无事不要来打扰我。”

猴王连忙点头:“是是是!那妖皇要是派人来呢?”

“他儿子的事,不急。”

……

忍冬一直都在做噩梦。一会儿是张狂沸腾的黑色毒气缠绕在她周围,像一只只深渊里伸出的爪子,要把她拽入炼狱。一会儿又是呼啸着要撕烂她的风,一道道的风刃割在她的身上。

妖丹受损的剧痛,在梦里也能感受清晰,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她。她苦不堪言,又尖叫不出,但她毫无惧怕,她誓要荡清道路,唯怕赶不及。

不知何时,噩梦逐渐停息,身边的黑气不知何时散尽了。丛极渊的风也不知何时变得和煦,暖风拂面,像一只温暖的手抚慰着她的脸。

她吸了一口气,意识到梦境已退,回到了现实。有什么东西贴在脸上,这样的感觉有一些熟悉,就好像在人界的某个下午,她从周凌的怀里醒来。

“周凌?”

头顶的声音:“醒了?”

忍冬睁开眼睛,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脑子还有些昏沉沉,她迷茫地坐起来,晃了晃脑袋,眼前所见依然一片模糊。

“你感觉怎么样?”

“我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

“看得模糊,颜色,轮廓……但我看不清楚。”她抬起头,对上一张脸。那脸是她印象中熟悉的轮廓,但看不清楚五官与神色,她急坏了,伸手去摸。

鼻子眼睛嘴巴,这是周凌……不,是柏影。他下颌的胡茬有一些扎手,带给她更清晰的感觉,于是她更清醒了一些。

“我不是跳进丛极渊了吗?玄冰取到了吗?!”

柏影抓住她慌张的手:“你别急,玄冰取来了,月影皇碑也夺回来了。我们都没事,倒是你,中了剧毒。”

那就好,忍冬把心放回去:“我还以为……还以为死定了。”

“知道会死,还那么做。”

她抬袖擦擦额头的汗:“没想那么多——那我的毒?”

他拿了张帕子帮她:“毒解了。但是毒性太大,伤了你的根本,我以无尽火替你调养,估计再过几日可以恢复。”

难怪,刚才还感觉温暖,一离开他的怀抱便觉得身上不仅冷飕飕的,还没什么力气。忍冬细感觉了下自己的身体,发现的确被大伤了元气,本源妖丹非常虚弱。羽丹……

“你的羽丹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羽丹有疗伤净化之力,若不放在你身体里,你这会儿岂不是更难受。”

“哦。”过段时间,再还给他吧。

忍冬没什么力气,又躺了回去。眨眨眼睛,望望上方的床幔……那是鹅黄的还是杏色的?这是她的床还是柏影的床?

“我的眼睛还能好吗?”她有些担忧。

柏影已下了床去,为她端来一碗汤药:“无妨,毒根已经拔了,你乖乖留在我这里调养几日,一定会好的。体虚之时,目不能明很常见。”

哦。

就是……喜提暂时性的高度近视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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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蝴蝶不当妖
连载中昱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