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山地热温暖,四季长春,披薄薄一层纱衣也不会觉得冷。忍冬穿着中衣就翻窗出去了,头发用点英簪草草簪着,鞋也未想起来穿。
羽丹会相互感应,所以速度要快。好在作为一只妖,她有神出鬼没的本事。周凌在感觉到羽丹出没的下一秒,放在池边的中衣就已经被一只邪恶的手拿走了。
“?”
小蝴蝶正蹲在汤池边,双手抱着他的衣裳,笑里的得意过于张扬:“你躲啊,继续躲啊。”
池中男人眉头皱起:“你来做什么?”
“人类不是有个神话,叫牛郎织女么。现在我就好比流氓牛郎,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做织女。”忍冬笑嘻嘻地把手伸进池子,弹他一脸的水。
“……”周凌抹了把脸,横眉瞧她,“不害臊。”
“对啊,我不害臊。可我有什么办法啊,你总躲着我。我就挑你泡澡的时候来,我看你还怎么跑。”
他泡在池中,水深不及肩,氤氲水汽将他的表情模糊。忍冬看着他的样子,笑容收紧了一下,他的肩头和胸口好似有伤。可在她定睛看清楚之前,周凌突然就……站了起来了!
忍冬慌忙转过身去,耳朵根顿时火烧起来。背后的水声断断续续,他真的起来了……失策,原来流氓只适合男人来做。
带着水的手抽走她抱在怀里的中衣,背后他的声音显得没所谓与不耐烦:“游戏结束,不送。”
忍冬气得跺脚:“穿好没!”
背后没声音。她等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睛转过来,却见周凌已经在小桌旁坐下喝茶了。此地温暖,他只在中衣外头加了件黑色披肩,湿发耷拉在额角,一副慵慵懒懒的模样。
什么意思,把她晾在一边不搭理。
“我脚崴了都还在痛,你当真是冷漠,一句都不关心的。”忍冬厚着脸皮在小桌旁坐下。来都来了,没点进展她可不打算走。
“脚崴了就少到处跑。”
这算是关心还是嘲讽?他不给倒茶,忍冬就自己来,捧着茶碗又朝他挪过去半个屁股:“我一个姑娘家,脸面都不要的来找你,你就给点面子嘛。”
他垂眸轻吹走茶面一层热气:“我没叫人,已经算是给你面子。”
忍冬越贴越近,拿肩膀顶顶他的胳膊:“就是你的人接我来的,你还想叫他们啊?你也是够天真的。”矜持是什么?翻窗出来的时候忘带身上了。
周凌终于拿正眼瞧了下她:“既然你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不如再干脆一点,你直接昭告妖界,坦坦荡荡说要嫁给我。你要是敢,我绝不拒绝。”
忍冬差点拿洒了茶水,愣没想到他有如此惊骇之言:“……你应该知道的嘛,我那个……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见不得光?”周凌抽走她手里的杯子,一个不高兴连水都不给她喝了,“既然不敢,就别来招惹。”
这不是给她出难题么。可不过转瞬,忍冬的脸上又挂起笑来,拾起茶水偏要喝:“说什么牛郎织女,也不过是逗逗你。其实,我来找你,只是想问清楚你到底有什么难处。有难同当嘛,我会尽自己所能配合你的。哪知道,咦——你竟要我昭告妖界和你在一起。啧啧啧……周凌,你的心思暴露了呀。”
“知道你不敢。”他泰然坐定,并不因她的话而有什么脸色的变化。
“是啊,我不敢,你就是想劝退我嘛。”她放下茶碗,突然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周凌一时不防,被她扑倒在地。
“?”
指尖轻抚过他的鼻尖,忍冬贴近他的耳朵:“你不是说我不害臊么,不害臊的我,敢宽衣解带跟你下热汤池。我敢做不敢说,你呢?别是既不敢说,又不敢做。”手指往下,捏住披肩的黑色系带,轻轻拉开……
周凌一把推开她坐了起来,仓促间黑色的披风滑落身后。
忍冬被推落一旁,手肘摔得生疼,簪子也抖落到地上去了,满头的青丝披散下来。她吃痛,嗔怪地瞪他,稚嫩的脸竟显出几分妩媚。
“荒唐!”
看来,能做流氓的也不只有男人。忍冬轻笑了下,还不是被他逼的。她坐起来,将发丝理到耳后:“你既然不敢,就不要指责我畏手畏脚。咱们俩啊,半斤八两。”
周凌没有反驳她,无声地理好被她扯乱的衣领。
“你身上有伤,不想让我看见。你来这里泡热汤,是为了疗伤的吧。”忍冬脸上的笑已变了一番味道,“行吧,你不说我不问,毕竟我曾经这样折磨你的时候,也极不希望你来坏事。就当是,一报还一报。”
他倒诧异了:“你能有这觉悟?”
“有啊。但有一件事,我今天既然来了,就必须让你知道。”她再次靠了过来,不容拒绝地握住周凌的手。
他眼里有片刻犹豫。最终,他没有抽回去自己的手,只是问:“什么事?”
这只手上带着浅浅伤痕,看样子是在近期新添的伤。忍冬将它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紧紧地贴着:“你得知道——它因你而死,又因你而活,此时此刻,它为你而跳动。”
妖心有力跳动着,因为他的触碰而跳跃得更加快速。她是极认真的模样,眼睛不闪不避地看着他,没有姑娘家的害羞,只见告白的至诚。
“你不用回答我。”她说,“我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这第二条命便不想辜负。我可以忍,但不会再一概全忍,我也可以听话,但不会什么话都听。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我想要的,到最后一定得是我的。”
“你想要什么?”
“明知故问。”
小蝴蝶长大了,她的眼里多了些东西,更多了些真正意义上的任性。周凌抽回自己的手,摸起桌上放的书:“说完了?”
“完了。”
“说完就走吧。”被告白的反应不是高兴动容,居然是更加不耐烦,他还真是……冷酷到底啊。
“我不走。”忍冬不喜欢他的冷酷,有些小脾气上来,把脚搭到了周凌腿上,“人家脚崴了你都不管不顾,现在虽然晚了点儿,但你自己欠的就得补回来。”
要他揉脚。
周凌无动于衷,翻开书页。
“既不敢说,又不敢做。”她偏着脑袋,欣赏他故作的镇定,“还是说,嫌我脚臭啊。”嘴上这么说着,却哪有脚臭的自觉,一只脚由下而上,一直踩到喉结……
“我的脚才不臭,蝴蝶都是香香的,要不你闻闻。”
赶在她把脚翘到鼻子前,周凌逮住了那只故意搞事的脚丫子。“啪——”书被他摔在桌上,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揉完就滚。”
“好呀!”她欣然接受。
周凌动手了。
“啊!”上一秒脸上在笑,下一秒忍冬扭曲到变形。
她被迫领教他的周氏脚底按摩。对方一个拇指扣拳按在她涌泉穴上,给她来了个炸裂头皮的开窍醒神,紧接着特别照顾了独阴穴,里内庭穴……
“你放手!我痛呀!停停停!”忍冬试图爬走,被他稍一用力就拽了回去,她错了……周凌已经不是以前的周凌了。
“你故意的!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周凌不懂,“揉”得更加尽心。
门外。
“哦哦哦……我的亲爹姥姥大舅子……我们这么偷听是不是不够道德啊。”狼王捂住半拉耳朵。
“太那个了吧……”熊王捂脸。
“大人他……看着不像那种嗯……的人啊。”豹王试图从门缝里窥探到什么。
猴王屈指敲了豹王一脑袋:“你懂什么,这叫闷骚,越闷越骚。”
几个王正讨论得欢,长廊里突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回头一瞧,竟冲过来一队卫兵。领兵的有点眼熟,熊王眯起眼睛瞅了瞅,脸色大变:“糟了,是宗博那小子!”
是谁,是谁走漏了消息!
猴王也脸色一变:“拦住他!”
“怕什么,老子四个拦不住他个毛头小子?”狼王不慌不忙活动活动爪子,下一秒,一道凛冽寒气就擦着他的爪子掠过,切在门扇上头。
铁弦木做的门,响都没响过,拦腰断了……倒是忘了,鹰王去月满崖之前,把宝贝断魂剑交儿子代掌。此剑号称一剑斩百妖,一剑臣万妖,乃是上古狐族流传下的宝贝,能与之对抗的,只有斗雪手里那把追风。
几个王齐齐往后退了半步。
宗博持剑杀至,两眼怒红着:“卑鄙下流之辈,行腌臜龌鹾之事!把公主殿下交出来!”
一下子被骂了四个贬义词,豹王急眼儿了:“……不是,关我们什么……”
猴王一脚踹这笨蛋脚后跟上,腰杆挺得老直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王就是掳她了,只要我们大人喜欢,下次本王还掳!你要不服,来,冲这儿砍,本王眨下眼睛算我输。”
猴王指着自己的脖颈子,非但没怕,还胆敢挑衅,吓的其他三王把眼睛瞪成铜铃。
宗博气急,黑沉着脸举起剑,狼王吓得结界都要拉起来了,这一剑却劈在门上。那铁弦木的门这下彻底倒塌,没来得及管这几个老匹夫,宗博提剑冲了进去。
猴王长舒一口气,拍拍狼王微颤的肩膀,示意各位战术性撤离:“那小子不敢砍老子,除非他想捅马蜂窝。”
几个王争先恐后地撤了。
“别让小尊主为难嘛,咱们明面上当了坏人,但是咱们给了她战友般的温暖,避免了她的两面为难。她好,咱们就好。”
狼王恍然大悟,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哈哈哈哈……还有猴王高明,猴精猴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