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竟对她出手了。
“她不是人类,她是妖,是圣女!”忍冬立刻解释。只要她能证明自己杀的不是人类,除妖师也许就会放了她。
周围的景物越来越荒,少年不费吹灰之力地拖着她:“哦?”
“这是妖与妖之间的事,你们弄错了……我可以解释清楚!”
黑袍女人停在她面前,伸出一指放在唇中央:“嘘——别吵,我知道。”
寻到个没人的地方,少年终于将她放了。忍冬一屁|股摔在泥地上,不可置信:“你们知道?”
除妖师知道十四究竟是谁,那他们……
少年拍去手上的灰尘:“嘁,我怎么不记得有过那样的规矩,你杀没杀人,和我杀不杀你,有什么关联吗。”说着从她身上找到手机,拽着她的手解了锁,然后露出了一抹邪笑,“跳过那个话题,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可是期待了很久的——啊,就是这个吧。”
少年的手指放在某个红色的软件上,图标上白色的三个字母——“SOS”——忍冬眼睛猛地瞪大,一把将手机抢回来。
“呀,反应还挺快。”
那是曾少骅给她手机时就装进去的软件,会一键发送求救信号和定位给周凌。她早该把它卸载了的!忍冬长按图标,飞快卸载掉,马上又抓起块石头把手机砸个稀巴烂。
少年再次从她手里抢走手机:“哎呀呀……”他看着碎得惨不忍睹的手机,一面惋惜一面笑,“倒是小看你了,果断又暴力,哪像只小蝴蝶。可是——”他手里忽而多出一支权杖。
那权杖轻轻地在破烂的手机上点了下。眨眼间,竟一切还原,手机被修补如初。
忍冬再度去抢,这一次,少年躲开了。
“可是,月影杖在我手里。一只手机而已,你碎它几次,我便复原它几次。”
忍冬的目光落在少年手中的权杖上,待看清楚,心头轰然大震。月影杖,传说是月之子之物,灵力充盈时杖头如满月,灵力亏损时杖头如弯月。少年手中的权杖,杖头如玉盘皎皎,分明正是灵力充沛的模样。
她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下,她恐惧,却也愤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捣鼓着手机,眉头皱起来:“糟糕,软件被你卸载了——啊,不过,应该……”他看着忍冬,又将眉头展开,“有备份的吧。”
……
方姨没敢再提周凌的女朋友,午饭用得非常和谐,曾少骅捂着被揪红的耳朵,总算松口气。饭后坐下聊了会儿天,到点周凌得走了,方姨热情地让带些东西回去。
送走兄弟,曾总刚回家门,他家老妈就惊慌失措地扑上来。
“完了完了!”
“啥啥啥的就完了……我要大过节的说这么不吉利的词,耳朵都要被你揪烂。”曾少骅绕着他妈,小心翼翼地走开。
“我把U盘放进去了!”方姨推着儿子赶紧去追。
曾总莫名其妙:“啥U盘?”
“A市一起玩的摄影啊!你也真是的,他们分手了不早点跟我说,东西我前几天就规整好了放那儿的。刚才给小凌的时候,忘记把U盘拿出来!”
曾少骅愣了两秒,一个箭步冲出去,又一个转身冲回来,随手抓了个香水礼盒。好办,就说东西装错了,把这个换回去。
可这路上,却没看见周凌的车。二十分钟后到达周凌家,曾少骅站在紧闭的大门口,风夹着枯叶啪哒啪哒往他脸上砸,艹……人没回来。这才掏出电话,联系周凌。
响了许久那头才接。周凌的声音没有异样,是一贯的冷静:“嗯,去图书馆借点书。”
曾少骅:“我妈有个小盒子装错了,那个不是给你的。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一会儿给你换回来。”
“知道了。”停车场停好车,周凌没着急下来。头痛隐隐发作,他坐着没动,闭上眼睛养会儿神。最近这段时间浑浑噩噩,许多记忆断断续续。那个钻戒……曾少骅原价收走了,没再提过,但他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买的,买给什么人的。
真得挂个精神科看看。
周凌不痛快地拍了下方向盘,扫眼副驾驶的东西。每逢节假日,方姨都喜欢往外送东西,给他的通常是补品或穿戴,要么就直接一个大红包。他随便看了下,里面装着两个小盒子。
打开,一个是腕表,还有一个是U盘,U盘下面还压着一叠照片。周凌扫了眼,见照片上有他,于是拿起细看。照片上的自己正和旁边的小姑娘说笑,女孩子梨窝浅浅,叼着根棒棒糖笑得很甜。
这是谁?
心脏剧烈颤抖了下,更加剧烈的头痛席卷而来。
……
少年等了很久,蹲在大石头上直打哈欠:“怎么还没来。”
忍冬坐在地上,身上都是土:“他早忘了我,不会来的。”她想跑来着,但没瞅到时机。虽然没有被捆缚手脚,但这两个除妖师一前一后地守着她,没给她一丝开溜的机会。
“我觉得他会来。”少年说。
黑袍女人倒是没什么话,她背靠着一棵树,抬头安静地看着初升的月亮。她似乎格外喜欢月亮。忍冬瞧见,那女人滑落领口的头发白如雪色,可听声音,分明不是老者。
“他来了又怎样。你们要杀的是妖,他只是个人类,何必把他搅合进来。”
少年不爱听这话,从石头上跳下来:“今天不杀你,今天杀的是他。”说完就从袍子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断成两节,附了灵力,一截捆住忍冬的手,一截勒在她嘴上。
“你吵死了。”
“唔唔!”
“你可以这么理解,叛徒比敌人更可恨。对,他是叛徒,他就该死。”少年再次拿起手机,又一次按下呼救软件。
无限的恐惧汇聚在忍冬脑子里,使她本就一团乱麻的头脑,难以就整件事情分析出一个清晰的脉络。他们要杀周凌,可……
除妖师知道她手机可以直接向周凌呼救,那可能早就盯上她了,却一直没有行动;他们第一次出现时,拦截下斗雪追赶周凌,那时候周凌明明就已经算勾结妖族了,他们为什么插手之后便无下文;在花园别墅那次,明明杀死周凌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何以手下留情;周凌近来一直落单,又为什么非要等到把她捎上,再说要杀他。
太多太多不合理。忍冬几乎可以断定,这背后的推手就是除妖师,却弄不明白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于她有利,还是不利。她冷静不下来,只要一想到周凌会来,便惊惶难安。
他应该不会来的吧,他把什么都忘了呀。
乌云遮月,黑色地平线照过来的光显得突兀。女人幽幽开了口:“别逗她了。来了。”
远处刺眼的远光灯探照过来,汽车马达的轰鸣飞快逼近。刺耳的刹车声过后,车子在数米开外停下,随即驾驶室车门被推开。
“唔!”
车灯晃着她的眼睛,她没能看清车上下来的人,只听见砰的关门声,然后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冷冷的,闷闷的。
“这是最后一次。”他说。
“唔唔……”忍冬发不出正确的音。
少年兴奋起来,摩拳擦掌:“游戏终于开始,我可是等了好久。”他挡在忍冬前面,高抬着下巴,“喂,是不是心疼死了?想要救她吗,先过我这关。”
车身旁那道身影,以卵击石般的,就这么冲过来了。
周凌可以为她拼命,她从来都知道。单单是因为羽丹么,不是的,羽丹的相互吸引只是产生了相识已久的熟悉感。在这熟悉感之上,疯狂生长的感情是什么,是惺惺相惜,是感同身受,是共同经历后难以再控制的情爱。
他们都心知肚明,却三缄其口,因为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他怕吓着对方,她怕吓着自己。
可,他原本该把这些都忘掉的啊。可此时此刻,在这个黑夜里,他却一次次冲上来,凭这**凡胎去和除妖师拼。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挣脱手脚的束缚,正要扒下封嘴的布条,旁边那女人只是动动手指,便有一股力量重新将她的四肢束缚住。
“老实点。”
“唔!”这一次的束缚更加牢固,她丝毫也挣脱不动。忍冬看向周凌,慌乱和无助,令她泪如泉涌。
不知已是第多少次,被少年重重地砸在地上,鲜血从周凌嘴角溢出,他视线模糊,已经难以站立。忍冬挣扎未果,狼狈地趴在泥地上,车灯照着她的脸,脸蛋湿成了一片海。
怪她,怪她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他。她不该来到那个小院,不该试图了解他,更不该在了解他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产生纠葛。她甚至,就不该拜托曾少骅寻找南池。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所有人。
少年玩得不够尽兴:“起来啊,这就打不动了?”
周凌摇晃着直起身。浑身的骨头不知碎裂了多少,他的手指变形,腿骨断裂,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沉重又不畅,卡着淤血。区区人类,打不过一个除妖师,很好笑吗。也许,他碾碎骄傲与自尊,还要来为她最后拼一次,才是最可笑的。
他擦去眼睛上的血,仍旧视物不清,仅仅能看见忍冬趴在地上的轮廓,耳鸣不断,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少年抬腿用力的一踹,尚未站稳的周凌,一路撞断枯树,摔到忍冬跟前,留下地上一条长长的血痕,被车灯的光照得骇人。“唔!”忍冬想拉他起来,手勒得生疼也没能挣脱。他满身伤痕倒在她旁边,看着她,这一瞬,仍然因她的呜咽而心疼。
真是……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