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我该如何与你招呼,以眼泪,以沉默。——拜伦】
“时医生,这不合法。”夏酌捏住时与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睨视着自荐要当“老公”的人。
“你两张身份证就合法吗?”时与抬手,用指尖描摹夏酌的眉尾,从眉尾抚到鬓角。
“我是执行公务。”夏酌一脸严肃,眼底却尽是温柔。
“我是为民除害。”时与的指尖划过夏酌的耳垂,停在夏酌的喉结。
“你是一看见我……”夏酌的喉结微动,“不是想犯罪就是想犯法。”
时与乐了:“你可真会读心术,不愧是心理学家。犯罪心理学家。”
“时医生,安居乐业不好吗?”夏酌闭上眼睛,任由时与将他环在怀里,不敢再直视那双明亮如夏日暖阳的笑眼。
明亮,清澈,诚恳,无邪。分明就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二十八岁的夏酌觉得,自己特么才是在犯法。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好好当明星?为什么搞两张身份证?为什么持有配枪?为什么在卧室里装监控?为什么睡觉都能用生物钟计时?”时与一边盘问,一边抱紧了夏酌,手上越来越用力,像是什么奇怪的刑罚。
夏酌靠在时与肩头,冰凉的薄唇若即若离地贴着时与的颈窝,亦真亦假地招认道:“因为生命是一场体验,我想尽兴。”
“那你体验一下我,看我能不能让你尽兴。”
时与受不了这样的撩拨,箍着夏酌的手臂已经松开力道,开始一下下地、缓缓地抚着他的背,隔着材质柔软的白衬衫描摹着欠身靠在他怀里的人微微突出的脊骨,又忽然发觉脊骨陷入了挺直的后背。那里就变成了一道沟壑。
“你明天不是还有手术?”直起腰杆的夏酌趁机逃离了温热的怀抱,转身走出卧室。
他知道,再不逃离,冰山都要在时与手里迸发出岩浆。
“对,所以今晚不行,你想体验的话,建议提前两周预约,专家号。”时与双手插兜,跟在夏酌身后走出了卧室。
“专家号可以免费体验吗?”夏酌走向卫生间。
“鉴于你送了我一套别墅,你可以终身免费。”时与帮夏酌打开了卫生间的灯。
“怎么听起来还是像付费的?”夏酌瞥见洗手台上竟然放了两副电动牙刷,一黑一白。
“付费能体验更多服务。”时与替夏酌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衬衫扣子,露出了更多白皙无暇的皮肤。
“比如?”夏酌挑眉看着时与,并未在意微敞的胸襟。
“比如帮你摘掉隐形眼镜,给你做个肩颈按摩,嗯,搓澡也可以。”时与每列出一项服务,就又给夏酌解开一颗衬衫扣子。
“那来吧,专家。”夏酌脱掉衬衫,露出左胸口的翅膀纹身。墨色纹身更衬肤白,晶莹犹如羊脂玉。
时与压制着春心浮动,接过夏酌的衬衫,故作正经:“请问先生需要什么服务?”
“就你刚说的,付费一条龙。”夏酌玩味地看着时与。
“先生,我刚没说完呢。还有十八禁的服务。”时与去解夏酌的皮带。
不是上次那条扣着配枪的硬质黑色皮带,而是浅棕色的小羊皮。翻毛小羊皮上嵌着品牌装饰,低调优雅的北欧小众天价品牌,质地较软。家道中落的小少爷识货,叹赏道:“哟,先生这条皮带价格不菲啊。”
“你明天不是还有手术?”夏酌也不在意时与从他腰间抽去了一条昂贵的皮带,只是觉得**应当适可而止。
品牌送的,造型师塞给他的,夏酌压根不知道这玩意儿什么价位。若是知道,他大概早就送了时医生一大摞,也不至于让一个海归专家从他身上明抢。
“我有手术你又没有。”时与轻轻捏了一下夏酌的腰。
“我明天也有事儿。”夏酌说,“起开,让我洗个澡。”
“得了吧,有事儿也不是体力活儿。不然你今天不会来我这儿体验成年人的幸福生活。”时与嘴上开荤,手却老老实实地收了回来。
他早就注意到夏酌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还有夏酌上车后片刻都等不了的仅仅持续了十五分钟的昏睡。不然,羊入虎口,他这头牲口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宝贝儿,不闹你了。”时与把夏酌的衬衫皮带挂到厕所门把手上,转身在洗手池前仔细洗手,边洗边说,“你的浴巾是蓝色那条,牙刷是白色这支。过来,我先帮你摘隐形眼镜,然后处理伤口,然后再帮你搓澡,最后跳过按摩,直接睡觉。”
“为什么跳过按摩?我付了那么多费。”夏酌见“犯罪分子”俨然有“金盆洗手”的架势,放松下来,笑着在时与身后捏了捏他的左耳垂。
“这么晚,容易按出事儿啊,夏警官。”这回时与主动躲开了夏酌,擦着手说,“成年人跟青少年不同,我们更理性,更有自制力。”
干涩的眼睛欣赏着面前这个号称理性又有自制力的人,十分珍视。
顺着珍视的目光,时与凑到夏酌面前,朝那双眼睛轻轻吹了口气,说:“别闭眼,哥给你摘隐形,再不摘,当心损伤眼角膜。”
“我自己来就……”
“我手很稳的,别害怕。”
说着,时与已经帮夏酌摘下了一片隐形,又对另一只眼睛吹了口气,说,“我成年很久了,也爱你很久了。”
确实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夏酌想,还知道边动手边分散患者的注意力。
时医生虽然不是眼科医生,但是十五岁时就佩戴过隐形眼镜的他一下就能通过手感分辨出夏酌戴的是较薄的日抛,于是顺手将两片日抛扔到了垃圾桶里,又从洗手池上的柜门里取出一个小瓶子,说:“抬头,给你滴眼药水。”
夏酌抬起头,任由冰凉的两滴药液滴入眼睛。
他觉得,那是十五岁的时与在时明墨的葬礼上流过的眼泪,也是十六岁的时与遭遇勒索又被开除学籍后生生咽下的眼泪。
不公的世界让曾经那么坚强的少年在他怀里泣不成声,也让曾经那么阳光的少年患上了幽闭空间恐惧症。
而那个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
十二年前,二次换瓣手术成功。夏酌清醒过来,看到原本高挑健壮的少年在短短几天内就憔悴到瘦骨嶙峋。
少年倔强,声音沙哑:“袁阿姨,我就只剩爷爷奶奶留下的这笔钱了……这笔钱必须得给夏酌留着,得当备用的医药费,千万别给我打官司……开除我学籍,没有问题。他们讹走那么多钱,也应该知道夏酌差点儿被他们整死了,最后再把我赶尽杀绝,这事儿才能了结……能了结就了结吧,我们根本斗不过他们,何必再纠缠到把所有人都搭进去?我爸如果活着的话,根本不至于……算了,没有如果。”
十一年前,2010年8月22日,临别时,夏酌只能故作漠然地听少年向他宣泄无处安置的愤怒:“我坐我爸的车,我们就出车祸了,你明白吗?当时天气原因,路况不好,高速上出车祸的也不止我们一辆车,一场谋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掩盖了,你明白吗?”
他只能面无表情,眼睁睁地看着从未对他发过脾气的少年将他收拾好的行李箱抡在了门框上,把木质的门框砸掉了一大块,砸出一个坑。然后破门而去,一去就是十多年。
很久以后,他为时与拿回了老房子的房产证。
门框上的坑,至今还在。
就像心里的一道坎,每天都冲刷着鲜血,至今还疼。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少年在国外学习了散打、跆拳道、空手道、截拳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南中的两个“校霸”打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在十七班自我介绍说的是‘体育特长生’。”少年笑对夏酌坦言,“刚去美国的时候,有点儿害怕那些比我壮好几倍的同学。虽然那会儿我英语不好,但是成绩贼好又贼受女生欢迎,我怕被那些混混欺负,所以就在宽松的课外时间,跟来自世界各地的专业老师,系统学习了一些……武术。”
如今,少年貌似长大了,还扬言说已经成年很久了。
滴过眼药水的眼睛湿润了起来。夏酌奖励式地揉了揉时与的头发。
与哥,别害怕——是我该对你说——别害怕。
我也已经成年很久了……
我也已经爱你很久了。
从来没有变过,也永远不会变。别咬文嚼字地问我永远是多久。我命短,永远的意思,一点儿都不久。这种承诺,对我来说,也特么一点儿都不难。
太简单……以至于,我说不出口。
If I should meet thee,
After long years,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With silence and tears.
—— When We Two Parted, by George Gordon Byro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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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