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认识到这个世界是无限广阔的,希望与绝望,机遇与挑战并存,而这个世界属于有胆识、勇气去追求和探索的人。——夏洛蒂·勃朗特《简爱》】
“你还是心疼一下自己吧。”夏酌站起来俯视着盘坐在床边的时与,眸色清冷,语气也近乎平淡。
时与眉眼一弯,说:“宝贝儿,分开这么多年,这是我从你的狗嘴里听过的最像人话的一句话。”
“还有更像人话的版本,你想听么?”夏酌问。
“哦?”时与的胃口登时被吊了起来,“说来听听。”
夏酌忽然俯身,一手搭在时与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护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推了个人仰马翻。
“与哥。”夏酌单膝跪在床上,薄唇贴着时与的左耳,声音低沉,语速也放缓了些,“你还是得心疼一下你自己。”
“你喊我什么?”时与刚才还浑身是劲,突然被袭,直接软绵绵到只有抬手勾住夏酌脖子的力气。
“与哥。”
夏酌说的郑重,手上却已经摘下时与的眼镜丢到一旁。不待时与再说一个字,久别的唇齿又陷入了纠缠。
时与一手勾着夏酌的脖子,一手捧着夏酌的脸。夏酌则一手仍护着时与的后脑勺,另一手捏上了时与左耳垂的耳钉。
“夏酌……”吻过许久,时与终于呢喃着开口。
夏酌撑着胳膊,和面前的人分开了片刻。
“十一年,没有遗憾。”时与的眼角沁着泪,眸子格外明亮,“当初你的选择太理智,我很生气……现在看来,你才是对的。我不应该跟你生那么大气……”
“时医生。”夏酌打断道。
“在。”
“太久没讲中文么?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
对话终止于绵延不绝的喘息。
……
时与疼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夏酌还躺在旁边呼呼大睡。
“宝贝儿,九点多了,晚饭还吃吗?”时与忍痛挪动身子,凑到夏酌面前亲了他一口。
“累。”夏酌寻声靠在时与肩头。
时与低笑着将夏酌揽入怀中。“哥是看在你孝敬我一套别墅的份儿上让着你,知道么?某些教授的体力和技术双双不及格还非要硬拼,应该让外科医生先来的。”
“饿。”夏酌冷不丁又蹦出一个字。
“你想吃啥?我点个外卖。”时与说。
“困。”夏酌依然闭着眼睛。
“你一个字一个字说起来没完了是吧?我还‘疼’呢我!”时与捏了夏酌的耳朵一下,说,“起来把你隐形眼镜摘了。”
“不。”
“那你睁眼,我帮你摘。”
夏酌不情不愿地睁开了一双惺忪睡眼,正对上时与审视他的目光。
时与并未去摘夏酌的隐形眼镜,而是抬手抚上夏酌的眉毛,顺着眉形一下一下地轻轻抚着,边抚边问:“夏酌,如果你面对的死神是我,死亡于你,会不会不再那么可怕?”
“嗯?”
“其实我也是去医院工作之后才真的理解了你当年的选择。”时与说,“医护工作是最无国界的工作,因为生老病死、生离死别,对任何地域、任何种族的人都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有些医护工作者看多了生死会麻木,有些则会对生命理解的更加深入。我以为我会是前者,后来才发现,我是后者。”
“夏酌,你也是后者。”时与补充道,“你没有麻木,你比我更加怜悯。你比我更早也更直接地接触过死亡,所以你的怜悯,比我提前了很多年,以至于当年的我只知道跟你生气,却没有理解你那么奋力推开我的原因。”
“与哥。”夏酌叹了口气,“你不用浪费心思揣摩我。当年我奋力推开你,我一点儿都不后悔。现在也一样,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你拿我当什么都行,唯独不要拿我当恋人、男朋友之类的,明白吗?”
“明白啊。”时与不在意地笑着,“你现在是明星,绯闻可以有,恋爱不能有。”
“对。”
“对个屁。”时与胡噜了几把夏酌的头发,说,“什么叫‘拿你当什么都行’?你以为我就是喜欢你这副明星皮囊是吗?我要是这么肤浅,这些年以我的资质,男朋友、小情人儿早都遍地跑了。堂堂一个心脏外科专家,用得着被你这混账玩意儿弄的疼的都快变形了吗?”
“世界上爱好小众的男的不少,我国就有上千万,你干嘛非得跟我这种体力和技术都不及格的过不去?”夏酌疲惫地起身下床,随手抄起地上一件T恤穿上后才发现是时与的。
“上辈子欠你的呗。”时与“嘶”的一声,还是忍痛坐了起来,拿手机随便搜了一家附近的粥铺,打电话订了两碗八宝粥和两份凉菜。
等时与订完外卖,夏酌已经摘掉隐形眼镜,还冲了个澡,换上银框近视镜走了过来。
“你能这么缠着我不放,一定还有除了爱慕之外的理由。”夏酌说,“你不愿意让我知道的理由,足以让你放下面子和尊严也要回来找我的理由。”
“没有。”时与和夏酌擦肩而过,“我也去冲个澡。”
“你不用试图当面欺瞒一个心理学家。”夏酌抓住了时与的手腕,“你在说谎,这一点我都看不出来的话,跟犯罪分子谈判的时候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
“宝贝儿,你就这么低估我对你的爱慕吗?”时与反问,“你不也是为了我好,连你自己的面子和尊严还有品德都不要了吗?”
“不一样。”夏酌言简意赅,“你值得,我不值得。”
“你个死鸭子嘴,终于承认你爱慕我了。”时与得意地捏住夏酌的下巴轻轻轻轻摇了摇。
“时医生,我只是客观地评价你比我更值得任何人爱慕,并没有主观地说我爱慕你。”夏酌拿开了时与的手,“请你不要老是臆断别人的想法。”
“随便你怎么择清自己。”时与笑了笑,“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也不会任凭你说什么鬼话我都信以为真。你现在不想跟我谈感情,完全可以,我不逼你。你想忙什么你就忙你的,不用刻意躲着我。”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因为什么非我不可?”夏酌认真地注视着时与。
“因为全世界我最喜欢你,所以非你不可。”时与眨了眨眼睛,圆滑地换了话题,“别墅我很喜欢,就是离工作单位太远,等咱俩把家具置办齐全之后,我可能轮休的时候才过来住一下,你需要开监控的话就开。平时如果很忙,我就住南医的员工宿舍,如果不忙,我就住咱们家。你把我当前男友、现男友、泡友或者室友都行,当猫也可以,当空气、当影子我都不介意。”
“你……”面对这样一头胡搅蛮缠的倔驴,夏酌竟然难得语塞。
“以前疯狂跟你谈感情,花言巧语像随时随地在画大饼,让你觉得困扰、有压力,是我的错。”时与平静地说,“我现在不会那么幼稚。唯一所求,就是可以得到你的允许,让我能够经常出没在你的视线里。”
夏酌没有回答,时与笑道:“你不答应,我就当你默许了。”
“刚才……为什么说十一年都没有遗憾?”夏酌问。
“我们当年如果继续下去,很可能就会步赵泽宁和谢欣然的后尘,在异地恋里蹉跎到感情殆尽。”时与说,“因为当年的我们,远远配不上这份感情。”
夏酌沉默地聆听着时与为他做出的妥协和改变。
“其实我也早就意识到了,空有一腔荷尔蒙有什么用?我治不好你的病,你也还不清我的债,希望只会熬成失望。这几年我开过上千颗心脏,今天才敢站到你面前来,重新跟你说一遍‘我喜欢你’,并且还要加上一句——我有能力留住你。”
“夏酌,我们还年轻,我不会为你殉情,我要你和我一起活着,上班就跟恶魔和病魔战斗,下班就闲情逸致。不用承诺,不用名分,只要彼此喜欢的人都生活在同一个维度里就足够。哥就是这么豁达。”
“与哥。”夏酌终于开口,“再给我点儿时间,好吗?有些事,终究要一个人面对。我也不想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