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凡上京之后身边可有死过人？”曲卓然例行询问。
王修毫不犹豫：“没有。”
又是没有。
总结来，就是苦主一直在规规矩矩地生活，没有遇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
那为什么会突然得了所谓的“癔症”呢。
曲卓然又问：“方凡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王修想了想：“是在个夜晚，我当时并不在场，大家伙都在睡觉。大概是...在华县待了有三个月后。”
林思黎好奇问：“那他是什么症状？”
王修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夜半突然起来哭泣，还会夜游。就是...上街磕头。”
先前听过方漓讲述，还以为是传言，没想到还是真的。
不过夜游这事正常，很多人都会夜游，就是上街磕头这样的动作很是邪门，夜游的人基本上都是半睁着眼，去做平常的事情。
“他有没有说什么话？”曲卓然问。
王修说：“有，奴自从这事发生后，每晚就守在少爷身边，他夜游时嘴上会说些话。
“就是说‘别杀我，我对不住你！’类似于这样的话......也是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就一概认为是撞邪了。”
对不住？曲卓然有些警觉。
他淡声开口：“他也认为自己是撞邪了吗？”
王修点头：“一开始少爷还不信，后面太多人看到，就相信了。”
“此后，他就四处求神拜佛？”林思黎接了句。
“对！”王修点头。
“但是一直都没有用，后来少爷就不信这些了。”
可能是被骗太多了，此番都没有希望了，难怪不乐意见到他们。
而且经过这大半年的折磨，恐怕精神都有些失常了吧。
曲卓然深谙此道，知晓这样的情况恐怕是在自我放弃了 。
他当即同其他三人道：“我们今夜去方凡房门外守着，看看是何方神圣。”
王修走后，已经是傍晚了。
方宅靠近山，天气煞是好看，天空微微偏紫色，将照上的物件都染上了一片紫。
山间天气甚好，林思黎和沈砚就说要去半山腰看看茶叶种得如何，去散散步。
曲卓然则是留下，看看白瑾宸的伤势。
白瑾宸在师父面前还是很尊敬的，不会有什么逾矩。
曲卓然先是蹲下来查看他血肉模糊的伤势，微微皱眉：“怎么伤得这般重？”
白瑾宸面上似乎有些挂不住，就道：“是弟子学业不精，不敌魔龙。”
曲卓然站起身，在包袱里拿药，道：“不是怪你学业。为师也和魔龙碰过面，按照你的身法，怎么会躲不过它的攻击呢？”
白瑾宸年纪轻轻，但已经是仙门首徒，天赋异禀。虽然从荒灵山跑出来的魔龙确实法力深厚，但它为了出来定然损了不少功力，正是虚弱的时候。
白瑾宸打不过它，但躲肯定能躲得过，不至于受如此重伤。
除非是...他自己弄伤自己？
曲卓然心下有些不可思议，并不相信自己无端的猜测。
凭何？
“听说沈砚背了你一路？”曲卓然眼眸含笑，在白瑾宸伤口上撒药，白色药粉撒上去，青年也一声不吭。
沈砚这姑娘确实厉害，在皇宫里对付魑妖没有丝毫慌张，从容得体，还能把白瑾宸硬扛下山，能吃苦。
若是回仙门后能勤练功课，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仙门也会认下这个弟子。
“师父可知那魔龙是从哪里出现的？”白瑾宸突然开口。
曲卓然也并没有遮掩，直接告诉他：“荒灵山昨日结界不够牢固，那魔龙自损修为，勉强逃了出来。”
“是么，那荒灵山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白瑾宸疑惑地问他。
曲卓然也不大清楚，荒灵山将近千年历史，或许是封印不大牢固了。
“此前也有妖物逃出来过，但都被各代轩辕掌门抓获，不必忧心。”曲卓然告诉他。
魔龙出逃确实不是先例，荒灵山的封印不稳，妖物虽然可以出逃，但也是要自损一半的修为的。
“改日会让你师伯他们上前加固封印。”曲卓然见白瑾宸疑似担忧的神情，宽慰了句：“想打开荒灵山，还需要往生钥匙，这东西至今都无人拿到过。”
千百年来，魔族疯狂地寻找能开启荒灵山的钥匙，但终都无获而归。
若这往生钥匙被找到，那将是腥风血雨的开端。各大仙门必须要在魔族之前找到。
魔族在新一任魔君带领下已经有了蒸蒸日上的趋势，如果让他们拿到往生钥匙，就是如虎添翼，如若放出邪物，人间将生灵涂炭。
这也就是为什么仙魔关系如此紧张的原因。
仙门有自己的担当，不能让魔物再危害人间，魔族则想恢复千年前的风光，把魔物放出来就是最快的办法了。
“往生钥匙从来没有出现过吗？”白瑾宸问。
曲卓然摇了摇头：“往生钥匙是天地孕育而来的，从未有人找到过。”
...
太阳下山后，大家吃过晚饭，就前往方凡所在的院子。
沈砚充当苦力，在白瑾宸轮椅后推着他走。
白瑾宸将黄橙橙的暖灯放在膝盖上，恰好能照清楚前方的路，沈砚没手拿灯笼，就只能依靠他这盏小灯。
林思黎和曲卓然两人打着灯笼走在最前面，声音不大不小地聊着天，林思黎时不时笑笑。
他们倒是找路的好手，后面两个史诗级路痴紧跟其后。
“师伯都受伤了，不好好养伤，怎么还跟我们来？”沈砚在白瑾宸身后推着他，轮椅刚好上了鹅卵石铺的小径，有些颠簸 ，难推了许多，下面发出了声响。
白瑾宸微微勾唇：“自然是放心不下你们。师侄这么关心我，那就推好点吧。”
沈砚：“呵呵。”
好在方凡的院子并不远，快到时，众人在门口见到了两个黑乎乎的身影。
灯笼放在脚边，照亮了镶金边的绣鞋。
她们见人来，一人提起灯笼就冲上去，开口：“几位仙长，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捉邪祟吗？”
原来是方漓。
方漓脸红扑扑的，像是在这里等了许久，流了不少汗。
不等曲卓然回答，她又说：“我的院子就在旁边，有多余的厢房，夜里那么长，你们可以睡在那里，等我二哥发病再来查看。”
“方小姐，”曲卓然听完表情正经，为了方漓着想，他说：“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和我们待在一起。”
“是啊，我们今晚也不打算睡觉，我们通常都是熬夜守着的。”林思黎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颇有些负责任的仙长样。
“这里危险，万一那邪祟跑出来入了你的体内，多恐怖啊！”林思黎故作夸张。
方漓听后果然缩了缩脖梗，面露胆怯之意，然而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抬头看向轮椅上的白瑾宸。
白瑾宸没有说话，似乎都没听见她的话，而是低头玩弄自己膝上的灯笼。他修长的手指抬起，在灯火前停定，手指的影子照在地面上。
低垂的眉眼在暖黄光下尽显温柔。
方漓盯着白瑾宸看，鬼使神差来了一句：“那白仙长伤得这般重，不如在我那休息一二？等到邪祟来再过去。”
白瑾宸听见她的话，抬头看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
沈砚则是在心里感慨万分，可以啊！够大胆！
沈砚偷笑，想看白瑾宸的表情又看不到，只知道他抬头和方漓对视上了，当即脑补了含情脉脉的对视偶像剧情。
林思黎和曲卓然对视了一眼，方漓说的没错，白瑾宸伤势确实有些重，病人也确实不该和他们在一起熬夜。
是他们考虑不周了。
“瑾宸，你意下如何？”是白瑾宸自己的事情，当然要由他决定。
白瑾宸没什么表情，他声音清朗：“谢过方小姐的美意，我还是和师父他们一同捉拿邪祟，就不叨扰方小姐了。”
明显是拒绝之词。方漓面子有损，心里自然不舒坦，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拒绝！
白瑾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少女心思，方漓有些恼怒，却又不愿意对他发脾气。
曲卓然见她脸色微变，心里也猜个七八分，就开口相劝道：“方小姐，我们就多谢您的好意了。夜里多不安宁，您还是早些回房吧。”
方漓却没有走，而是忽然指着沈砚，问：“这位沈仙长可有能力捉邪祟？可有能力保全自身？”
突然说到自己，沈砚微微一顿，抬头看向方漓指着自己的手。
其他人皆是被她的问话一惊，回头看看沈砚，似乎也是这个理。沈砚虽然加入了轩辕门派，但从未向她授过课，也没有宝器护身。
他们之前在皇宫见到沈砚对妖物临危不惧，自然是把她和自己放在同一高度，没有多想。
经过方漓这一问，沈砚好像确实没有能力自保。
林思黎看向沈砚的目光有些愧疚，毕竟是她的徒弟，自己却没有教她些有用的法术，她凑到沈砚跟前，竟然是要同她道歉。
沈砚微微皱眉，连连摆手：“我可以保护自己，没事没事。”
林思黎还是从身上取下个像宝器一样的东西塞给她：“你拿这个护身吧！”
女主的东西，沈砚可不敢要，这可能是危机时候保命的物件啊！她拿走了，林思黎的安危如何保证？
沈砚正要开口拒绝，却听青年淡淡道：“不如我和师侄去方小姐那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