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妃嫔们的脸色，无论旧人新人，皆一脸菜色。
君无戏言，皇帝这一番话说出来，就暗示了她们永远无法生下皇子，家族的期盼全部化为了泡沫，能不崩溃吗？可皇权威严，她们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
有妃子过了一会就悄悄出去了，回来时眼睛红红的。众人都心知肚明，却也不敢多言一句，只能强颜欢笑。
照理来说，宴会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然而接近尾声时，丽贵妃突然捂着肚子叫疼。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有人欢喜有人忧。顿时宴会变得闹哄哄的，不知是从何处喊了一句经典台词：“饭里有毒！有刺客！”，瞬间躲在暗处的御林军齐刷刷地出来护驾，明晃晃的兵刃出鞘，让众人吓得不敢出气，只能僵在原地。
殿内就徒留丽贵妃在疼得直喘：“好痛！好痛！”曲卓然第一时间蹲在丽妃前为她把脉，白瑾宸则检查了试毒的宫女太监有没有中毒。
众人紧张地盯着台上，生怕出什么变故，皇帝的脸色可谓是难看，不过在众目睽睽在还是体面地站在旁边等候。
曲卓然把完脉，站起身对皇帝摇摇头说：“娘娘的身体并没有异样。”而白瑾宸那边也是饭菜没有下毒的结果。
大名鼎鼎的曲宗师不至于连把个脉都不准，皇帝也没有质疑他，只是又没中毒又无异样的，怎么好端端肚子痛来？台下有些人开始小声交谈，有些人已经是在怀疑皇帝立太子的决定惹怒了祖宗，上天下了神罚在丽妃腹中的胎儿上，才会腹痛难耐。
废除决定的心思已经在跃跃欲试了。
丽妃虽然捂着肚子，但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她赶紧擦了擦额头的汗，拉了拉皇帝的衣袖，对他扯出一个笑容：“臣妾或许是寻常的胎动罢了，请个太医开些安胎药便好。”
皇帝脸色才没那么难看，他顺了顺女人的背，安慰道：“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沈砚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也在一旁看戏，悄悄往嘴里塞花生米。妃嫔间也有不少交流眼色的，只不过离皇上近，不敢太大动作。
来了个资历深的老太医，他先是把了个脉，同样也是没有发现异样。他朝两位拱手作揖：“娘娘身体并无大碍，臣现在就开些保胎药让娘娘服用。”
然而安胎药要熬至少半个钟，丽妃却等不了这么久。她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苍白，嘴唇有些发紫。
这时沈砚身边突然有人站起来，温声说：“皇上，臣妾这里倒是有一个止痛的偏方。不必服药，只需按揉即可。”
沈砚定睛一看，竟然是贤妃。
贤妃平时温婉温顺，又怀过孩子，皇帝也就点点头让她上来，死马当活马医也好。丽妃却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但她早就疼得没有力气，没有办法拒绝，只能瘫坐在椅子上。
贤妃用手轻柔孕肚上的某个穴位，过了一小会，丽妃的面色竟真的由白变微红，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眉宇也舒展开来了。
这贤妃这么厉害。其他妃子脸色有些不虞，将贤妃视为出头鸟，丽妃的胎儿保不住了，她们才会有出路，贤妃做这事能有什么好处？
皇帝看着温柔似水的贤妃，满意地点点头，有些高兴地说：“贤妃，你护胎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贤妃听到此话，她停下手中的活，对皇帝微微一笑：
“陛下，臣妾想要...”
“她的命！”
贤妃声音陡然尖锐，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捅向丽妃的肚子！
丽妃惊恐地惨叫一声，然而有人比贤妃更快！只见刹那间一道白光闪过，将匕首甩飞在地，是曲卓然出手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膛目结舌，谁也没料想到上一秒还和颜悦色的贤妃下一秒竟然暴起杀人。深宫里下毒陷害的伎俩不少，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简单的杀人方式。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瘫坐在地上，渺小而又单薄的女人，她虽穿着素雅的衣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彩。
“荒唐！”皇帝指着她，手指颤抖，怒不可遏。贤妃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袖口，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所有的箭弓手都拉满弓对准她，等待皇帝一声令下就地斩杀。
下面也是纷纷指责贤妃：“身为妃子，竟然如此善妒，哪里配得上‘贤’字？”
“连胎儿都不放过，真是蛇蝎心肠！”
“......”
“贤妃，你还有没有要说的？”皇帝冷眼看着她，像是在下最后的通牒。
贤妃颤抖着，她艰难地抬起头，满目通红，她咬牙切齿，不甘心地直视皇帝：“凭什么？”
她的音量冷不丁加大：
“凭什么她的孩子能活下来！而我的孩子不能！”
这话一出，不由有人多想是非，贤妃此前确实有个皇子，然而在他五个月大时突然一夜高烧，第二日就病死了。贤妃此时说这种话，难不成是有什么隐情？
皇帝的脸僵了，他皱着眉头盯着贤妃，斥责她：“你的孩子是高热病死的，又怎么能怪得了别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贤妃仰天大笑，她流着泪，眼睛死死盯着皇帝：“是啊，我怎么能怪丽妃呢？我应该怪的是你！”
皇帝听了这话怒不可遏，他指着贤妃，声音很大地说道：“朕看你是疯了！你谋害皇嗣，如今又不知悔改，罪加一等！”
他朝后做了一个手势，瞬间冷箭齐发，通通射向摊在地上的女人。
千钧一发之际，贤妃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淡蓝色的保护罩，如钢铁铜墙般将冷箭数支折断。白瑾宸懒懒地倚在保护罩外，敲了敲罩，发出了清脆空灵的声音，他对皇帝展颜一笑，如萃满了冰霜：“急什么？她还没说完，谁对谁错也不一定呢。”
“你！”皇帝瞪足了眼，看向一旁的曲卓然：“曲宗师，你们轩辕门派的就这么无礼吗？连朕的命令都敢违抗？”
曲卓然看了他一眼，冷言道：“轩辕门派向来帮理不帮权，我等是来抓邪祟的，不是来当帮凶的。”
“就是！宫里的孩子死那么多，陛下不想知道都是怎么死的吗？”林思黎大声问他。皇帝不想知道没关系，台下的可都竖起耳朵来了。
是啊，为什么皇帝的孩子都夭折了呢？
皇帝快气昏过去了，奈何又打不过这几人，只能站在原地跳脚。
贤妃本已经闭上眼赴死，听到他们的话，瞬间就睁开了眼。
她收复了一下心情，开始了她的叙述：
“小五当时才五个月大，正依偎在我的臂弯里睡觉。皇帝突然到访，跟我说要将孩子体弱，要抱出宫外养。我不同意，因为小五前面的哥哥姐姐们都死了，我担心小五会遭遇不测，我必须将他养在我身边才安心。
“那一日，皇帝狠狠责骂了我。第二日，他就拿出罪昭丢给我，称是我母族犯下的罪行，如果我不将孩子交给他，就要让全族五百口人下狱，至亲秋后问斩。我害怕极了，明知道这是他伪造的罪行我也认了，我将孩子交给了他。”贤妃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你胡说！”皇帝有些无力地拍打着保护罩，“你这个毒妇！”
而贤妃的母族好端端地坐在台下，方才还因为贤妃刺杀担忧得不得了，如今却是一头雾水。自己也从未在皇帝那里听到过什么罪证，贤妃也未提起过。
贤妃没有理皇帝，而是继续说：“我本以为小五真的是送出宫外养了，即使见不到他，但那也是好的。可他离宫之日，我还是放心不下，就悄悄跟了去。结果发现孩子根本没有送出去，而是送到了太和殿偏殿。
“我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皇帝将我熟睡的孩子丢进了火炉里。”
贤妃平静地说完。
下面的人鸦雀无声。
皇帝则死不承认，怒吼道：“朕没有！她已经疯了！众爱卿你们难道要相信一个疯子说话吗？”
“虎毒不食子，皇帝宅心仁厚，怎么可能会干出如此惊涛骇俗之事！”有人大声质疑道。皇帝政绩还可以，因此有许多人是向着皇帝的。
但也有少部分人存有疑虑：“那为什么宫里的孩子都夭折了呢？陛下为何从来不管呢？”
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皇帝，但没人敢去质问皇帝。
“空口无凭，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瞎编的？”丽贵妃缓过来，对着贤妃说。
是啊，单凭一张嘴能证明什么呢？皇帝也稍稍回过神来，笃定贤妃没有证据，就问：“贤妃你可有证据？”
贤妃被问得僵了半天，也不回话。
“看来是真的瞎编的。”
“我就说皇上怎么会做出这等丑事？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有谁会突然把亲生骨肉丢进火堆里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是污蔑天子！”皇帝见她久久未答话，心里洋洋得意：“来人，将她拖下去！”
“慢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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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宫闱暗事（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