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在讨食?
虞珠差点压不住火气。不过肚子并不配合她的情绪,反而咕咕叫了起来,似乎证明她刚才站在这里,就是馋对方手里的饼干。
不馋饼干,总不能是馋人吧?
最后的结果就是——虞珠接过饼干,坐到季西寅对面的沙发上,低头“专注”地吃饼干。
说实话,压缩饼干的味道其实不错。至少比她死前吃过的那种要美味许多。
虽然是干吃,但如果不狼吞虎咽的话,也挺香的,还顶饿。
只要不去在意对面那个不说话也能给人一定压迫感的男人,倒也不至于食不下咽。
季西寅没有盯着虞珠看。他知道她的感觉有多敏锐。偷看这种事,最好不要当着她的面做,尤其是他们目前的这种状态。
不一定会吓跑人,但极有可能把人激怒,或是彻底不理睬他。
季西寅当然不会去赌。
他舔了舔唇,垂下眸,看着手里的包装袋。
干吃饼干的滋味其实一般。毕竟在他有能力后,他从来不在吃食方面亏待自己。
不过他刚才吃的时候,就想起在冲锋艇上吃过的那一块——在他因为饥饿和寒冷坚持不下去时,解救他的那块饼干,也是面前这个人给予他活下去的勇气。哪怕那个时候的饼干更加粗糙,更难下咽,他却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味道。
因为想起往事,他刚才才会那样小心翼翼地吞咽。
而他的举动,果然让眼前这个敏锐的女孩有了一丝迟疑,同时也让她眼底的那丝怒意彻底消失。
一切如他所料。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只等它生根破土发芽的时候。当然,季西寅更期待那里能开出美丽的、独属于他的花。
不过有些痕迹需要掩藏好。
比如让金管家特意跟厨房那边交代一声,让厨师长安排人提前清理干净餐厅剩余食物的这件事。
虞珠咽下最后一点饼干。
正考虑是直接走人,还是跟对面的男人说声“谢谢”,还没想好,口袋里的手机就突兀地震动起来。
嗡嗡声在安静的休息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掏出来一看,屏幕上居然跳动着“父亲”两个字。
这就……有点意思了。
她占据原主的身体都快半年了,这位原主的父亲居然从来没联系过她。她一直以为这位已经去世了呢?没想到还在呀!
虞珠玩味地勾了勾唇,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嗯,正好,肚子暂时不饿了,又有空闲,那她就看看这个“父亲”到底有何贵干,才会在至少时隔半年的情况下,联系自己的女儿一次。
电话一接通,那头立刻传来一个中年男声,语气生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虞珠?你在哪呢?月薇想出去散散心,你陪她去。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你正好也没什么事吧?赶紧过去找她,地址我发你。”
这命令下得理所当然,连一句关心的询问或是寒暄都吝啬给予。
听到对方那颐指气使的命令,虞珠自然不会惯着。而且几乎是瞬间,她就弄清了几人之间相处的态度和关系。
捧着姚月薇,却让她当跟班?怪不得几个月不联系,也没见对方着急。
这怕不是个后爸?
“没空。”虞珠淡淡回了句。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随即拔高了声调,带着被违逆的怒气:“你说什么?没空?你能有什么事!我告诉你……”
“等等,说了这么多,你谁啊?”虞珠故意这么问。
“我是你爸!”对方更加愤怒。
“哦?是吗?不好意思,没印象。挂了。”虞珠嗤笑一声,懒得再听对方咆哮,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挂断键,顺手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
世界清净了,那股被强行命令而勾起的无名火却让她不爽地“啧”了一声。
她没注意到,对面沙发上,季西寅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他听了个七七八八。命令式的口吻、“月薇”两个字、态度上的偏心……还有虞珠的回应。
果然,她没将对面那位放在眼里。即便那位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
早在林小满吐口的时候,季西寅就派人调查了关于“虞珠”的一切。
他和喻成海不同。
这八年来,一直没有虞珠确切消息的时候,他就设想过任何可能。在确认虞珠是“那个人”时,他连瞬间的迟疑都没有,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哪怕是年轻这么多,也没关系。只要她……还是她就行。
不过……虽然暂时只能通过电话联系,但如果原主的父亲经常这样打扰虞珠的话,他也不介意出手。
至少让那个人没什么空闲再打电话。
季西寅垂着眸。长睫掩住他眼底的深邃,那点若有所思很快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算计。
*
继压缩饼干之后,这位季助理似乎又不那么忙碌了,每天中午依旧做了美食让人送过来。
想到那天离开时脱口而出的“谢谢”,似乎也没她自己想的那么生硬,而且对方投喂了这么多次,她也不能总板着脸接受。那多少有点白眼狼。
于是,在餐厅里用早餐时,再碰到季西寅,虞珠顺手给了对方一个回礼。
季西寅接过礼物时,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难掩唇角的笑意。
唔,虽然“礼轻”,但情意重。
他懂。
见对方从善如流地接过她递过去的纸巾,虞珠指了指嘴角,暗示他“擦擦嘴巴”,然后轻快地离开。
季西寅转过头,看着虞珠那俏皮的马尾随着主人愉悦的动作在空中划着弧线,想像着她脸上的表情,那双一贯凌厉的凤眸,浅浅地弯起了弧度。
笑意如昙花一现。
却让对面的宋辉安彻底肯定一件事——虞珠就是老板心里的“那个人”,不然,老板能笑得这么……荡漾?
就是没想到,老板居然那么早就惦记对方了,当时虞珠才多大,上了初中没有?
啧啧!
不过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轻松许多。至少老板心情好,他们这些待在他身边的人,身上的压力也会小不少。
*
相比这些人的轻松,姚月薇简直要气炸了。
她没想到连父亲出马都不行。
虞珠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了。她以前不是最害怕父亲生气的吗?只要父亲冲她发火,她就会吓得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脸色苍白,畏畏缩缩,全身发抖。
那样子别提有多可怜了。
姚月薇其实最喜欢看这个“妹妹”出丑的样子。这会让她生出一种,即便虞珠出身再好,也只是一个“可怜虫”的感觉。
当然,明面上,她还得维持“好姐姐”的形象,自然是要说些听起来似乎在为虞珠求情,其实是火上浇油的话。
只可惜,为了以后能顺利接管虞氏集团的管控权,她只能出国镀金。
这方面,父亲也是支持她的。
他根本没有栽培虞珠的打算。要不然也不会对虞珠进娱乐圈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对她在英国学习工商管理却十分支持。
只是让姚月薇想不到的是,只是出国两年,虞珠就变得这么“叛逆”!之前在咖啡馆时,对她的态度就很奇怪。现在居然敢拒绝父亲的要求。
难道是……有了可以撑腰的人?傍上了什么金主?
姚月薇眯了眯眼,用力揉搓着一会儿出门要戴的丝巾,像是在发泄怒火。
那怎么行!
虞珠那个小贱人,凭什么过得比她好?她的一切都该是自己的!
不过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至少那个人绝不会乐意听到虞珠身边有别人的消息。说不定只要她告诉他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他就会先出手,把虞珠收拾得生不如死。
姚月薇阴冷地想着。
橡树庄园。
这座庄园的历史十分悠久,曾是古老的菲茨·威廉家族的领地。只可惜,这个有着三百年历史的家族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衰败。
为了维持成员们奢靡的生活和体面的交际,家族所持有的产业已被变卖大半,包括这座风景优美、位于伦敦市郊的橡树庄园。
而此时,庄园的新主人,罗斯·林,正手持一杯如血的红酒,漫不经心地倚着厚重的橡木窗框,目光透过雨痕未干的玻璃,落在不远处的玻璃花房上。
花房内,姹紫嫣红,生机勃勃,仿佛昨晚那场席卷一切的暴风雨从未发生过。尤其是那一丛丛含苞待放的纯白山茶花,在灰蒙蒙的天空映衬下,白得刺眼,白得……有种异样的明艳。
一个穿着白色女仆围裙的女孩子正背对着主楼,弯腰小心地采摘着花房里的玫瑰,用作晚餐的装点。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生涩的笨拙。年纪不大,远看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浅金色的头发扎成略显松散的马尾,那件收腰的围裙清晰地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线。
罗斯·林眼睛微眯,视线胶着在女孩身上,尤其流连于那片白皙的肌肤。他的指腹则无意识地缓缓摩挲着左手小指上那枚冰凉的黑色尾戒。
随后,他舔了舔唇,喉结滚动着,猛地将尾戒一转,随即仰头把杯中的红酒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