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二十几天前的S-10基地。
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加班加点检索神说的那些废话，期间又从漠漠脑中导出了几次新的内容。
只是不管多少次，都找不到有用的东西。
而且已经确定，漠漠听到的和从他脑中导出的内容不一致。
神明耍了个小把戏。
“我参加这个项目，是为了看到神的真面目，而不是把曾经学过的儿歌和诗词再回顾一遍。”
研究员小金欲哭无泪地趴在堆满杂物的桌上，哀嚎着说出了所有人的内心想法。
漠漠安静地坐在给他安排的椅子上，距离谢朗很近，方便谢朗照看他。
看着哥哥眉头紧锁、一筹莫展的模样，漠漠的心情也很低落。
“谢朗，教授说什么时候要结果啊？”
“今天之内。”
“好耶，终于能解脱了！那你快点发过去吧。”
不久之后，肖恩·罗伯茨教授大致看了眼研究所那边刚才发来的结果报告，不动声色地收起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在基地外的一所精神病院里，与世界上第一个自称能听到神说话的Omega会面。
小小的会客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两边。
肖恩对面的男人笼罩在阴影中，身形瘦削，听声音是个未到中年的Omega，颈间佩戴的特殊项圈发出幽幽绿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庭院里面边走边聊呢？像你这种老年Alpha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会让我很烦躁。”
肖恩感受到对面的人在不悦地皱眉。
“除了你和漠漠，再没有人表示过能听到神说话。漠漠才十二岁，他虽然能接收到一些东西，但是理解不了。所以你将是我们的重点研究对象，只能委屈你跟我这个老头子待一会儿了。”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有价值的研究对象的？把他的出院申请驳回47次？”
“出院申请不归我管，至少你现在每顿饭有菜有肉，不用只喝营养剂。别忘了，你手上还沾着一条Alpha的命。”
“呵，所以神才不想和你们说话，所以你们才从小屁孩儿脑子里看到的那些没用的东西！”
阴影中的人突然暴躁，但是很快又收好情绪。
“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们都是人类。”
“肖恩教授，我是Omega，您是Alpha，我们当然不一样。您应该还记得分化史最开始讲的ABO起源吧？”
见肖恩没回应，对面的Omega自顾自往下说。
“那我告诉你，天使没有被神劈成两半，而是——被、人、类、给、吃、掉、了。天使的血肉成了Alpha的力量，灵魂变成Omega。”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
“想想也是。”
“但是，现在只有你们Omega能听见神音，而且无法用科学证实神的存在，天使又该从何谈起？”
Omega哑然失笑：“那您来找我，所求何事呢？反正您的傲慢已经否决了一切悖于您认知的东西。”
肖恩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精巧的正方体仪器，对方认得它，应该说，它是专门用来测量Omega们身体数据的。
“我有一个假设。”
教授边说边打开仪器，一道淡蓝色的光从中发出，上下扫描了Omega一番。
几秒后，淡蓝色的光收起，仪器上方弹出一块光屏，上面写满了被扫描对象的数据。
肖恩把光屏滑到最下方，利用自己的权限打开一条隐藏数值。
精神力值：999/1000。
“我的假设是：精神力值越高的Omega，越能清晰地听到神的声音。”
“您提出这个假设有什么意义呢？Alpha和Beta还是听不到。而且这样做，Omega有精神力的事不就瞒不住了吗？您父母一生的贡献和您前半辈子的事业可能毁于一旦，您不怕被人唾弃吗？”
肖恩慢吞吞地收起仪器，走到门口，回头说：“我会通过娱乐软件收集Omega的精神力数值，降低人们的疑心，至于其他问题，就不用你关心了。”
说罢，教授走出去，带着几分难掩的怒气甩上门。
“哈哈哈哈哈！”
会客室的Omega捧腹大笑，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
——
白逸然很难形容自己目前的感受，因为他昨晚的温驯，身体没遭受过多煎熬。
心里却万分厌恶，只想把自己从内到外洗个干净。
首领嫌他太瘦，给了他很多食物补身体。
羊圈里的Omega们每天只有营养剂可以喝，基本没吃过正常食物，这下倒是能改善一下伙食。
清晨，花臂大汉把他送回羊圈，细心地锁上门。
白逸然一眼就看到了柯瑞明，柯瑞明似乎整夜没睡，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黑，表情十分沉重。
“回来了？”
“嗯。”
“有受伤吗？”
“还好。”
“羊十二走了，服毒自尽，没救回来。”
听到这句话，白逸然的脑海中炸开一道晴天霹雳。
“为什么……会这样？”
之后几天，白逸然一直浑浑噩噩，白天和除柯瑞明以外的其他Omega洗衣服，晚上偶尔被首领叫去。
比起悲痛，他更多感受到一种如坠深渊的无力。
世界失控了。
倒不如说，一开始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白逸然除了寻求治疗和拿药，没再跟柯瑞明有过交流。
没过多久，柯瑞明忍不住了，把人拦在饲料库中。
“白逸然，你还要躲我多久？”
“她吃的毒药哪儿来的？”
“与我无关。”
白逸然转身要走，却被柯瑞明一把按在墙上，墙面发出抗议的响声。
“我告诉你，任何药物过量服用都会产生毒性。她可以每次把我给的药省下来，但是我无法得知！”
“我拜托了你照顾她。”
“你说她有刀，我就把她的刀收起来了，谁知道她一门心思想死。”
“我……”
还没说完，白逸然一时间头晕目眩，倒在了柯瑞明身上。
“喂，你怎么了？”
白逸然呼出的热气尽数扑在柯瑞明颈侧，他心中一惊，摸了摸白逸然的额头，体温很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逸然醒来后，发现自己不在羊圈躺着，而是在饲料库。
熟悉的酒香信息素弥漫在空气中。
“你这身体素质真是差的没边了。”
柯瑞明坐着带轮的椅子，滑到他面前，朝白逸然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则充满嫌弃。
“我发情了吗？”
Omega一年发情两到三次，白逸然记得自己已临近发情期。
离开学校前贴的信息素抑制贴早就不见了，可是体内的信息素好像没有任何波动。
“发什么情，Omega要是脱离舒适环境，长期吃不饱、睡不好，还提心吊胆的，发情期就会一直延后，没上过ABO生理课？”
“上过，但是我学习很差。”
柯瑞明似乎是被学渣的真诚给触动了，安慰他：
“没什么大问题，你就是最近太累，身体又很虚弱，所以发烧了。”
白逸然盯着仓库的屋顶，慢慢开口：
“我从学校乘校车去基地的时候，梦到我牵着一个女孩逃命，结果女孩被人推进了异变的Beta群中。没过多久，梦里的画面就在现实重演了。
“羊十二离开前一天，我又梦到她拿着匕首刺杀首领，最后她被手下残害了。我以为只要我替她承受这些，她就能活下来，可是……”
“你是说你有预知别人死亡的能力吗？”
“……也不排除是巧合。”
“哈哈哈，哪有那么多巧合！”
柯瑞明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不然是怎么回事？”
“自信点，你就是能预知未来。还记得很久之前我跟你说的，精神力越强的Omega，越能清晰听到神的声音吗？”
“嗯。”
“同样，精神力越强，就越能看到未来。”
“怎么会……”
“呵。你们L大打着‘最尊重Omega’的旗号，到头来居然提都没提过开发Omega的精神力。”
柯瑞明往后一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精神力是Omega天生具有的能力，源自于天使……”
很久很久以前，天合星环境恶劣，人类供奉神明以求其相助，但是神明懒得管人类，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祈求。
天使看着身处水深火热的人类，动了恻隐之心，因为祂是由天地之间的大爱化成。
天使降临人间，带领和指导人类抵挡洪水猛兽。
但是人类太过弱小，如果没有天使的帮助，很快就会死亡。
有一天，一个人发现，如果吃了天使的肉，就会拥有强大的力量。
于是，人类就把天使当成食物吃掉。
吃了天使血肉的人变成Alpha，而天使的灵魂因为没有载体，无法回到神的身边，只能化作Omega。
Omega有聆听神音的能力，也就是精神力，使得他们最开始能够在人间拥有很高的地位。
但是，随着Alpha、Beta们理性和个性的觉醒，渐渐无法忍受依靠天生精神力的Omega占据高位和特权，他们便把Omega赶下神坛。
此时的人类头一次感受到自由与平等，以及靠自己的能力获得财富和地位的喜悦。
为了不让Omega继续掌权，也是为了由Alpha、Beta控制世界，他们就将精神力作为禁忌，闭口不谈。
之所以AO拥有与对方结合的渴望，是因为天使的灵与肉在互相呼唤。
“……这就是我们能听到神说话的原因，懂了吧？”
白逸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意识到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总觉得神和天使很虚幻，哪怕我已经听过神的声音。”
“很正常喽，你知道站在最顶端的那些Alpha们每天都在做什么吗？”
白逸然摇头。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才能压制Omega的精神力，让我们臣服于理性和科学，最好永远都别知道自己有精神力。”
说着，柯瑞明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容。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Omega，应该会觉得自己听到神说话是幻听吧。”
“可是，全球都在宣扬ABO平等……”
“所谓的为尊重弱势、保证平等作出的努力，只是一些小恩小惠罢了。不然的话，怎么连Omega的精神力都不开发，让那么多人没活明白就死去了？”
白逸然此刻满腹震惊。
他之前从未思考过自己的处境，这十九年好像活在一片混沌之中。
如今，听了柯瑞明一番话，如同有人用斧子从外界劈开了混沌，带来一丝清明。
“这些事情，都是你发现的吗？”
“那倒没有，我以前去S区某个精神病院做义工的时候，一个Omega病人告诉我的。他叫杨烽，让我喊烽哥，但我更喜欢叫他疯狗。”
真诚永远是与人交往的最大杀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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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