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7”路过白逸然的座位时，朝他瞥了一眼，俩人的目光短暂交汇，随后“687”继续不满地嚷嚷。
“我这是紧急避险好吧？况且她发情了，跑不掉的，一个人和一车人，很难选吗？”
“请您到基地后跟审判官说吧。”
“再说了，明明是你们没有保护好我们，你们但凡救援及时，桑宁也不至于牺牲……”
两名队员押着“687”下了车，期间他还在滔滔不绝，只不过车内的人听不到了。
还有一名队员暂时留在车内，一边翻阅电子记录本，一边在等待什么。
白逸然对“687”看他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他看了看时间，五点零三分。
正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
校车大概是驶入了一片荒原，长蛇般的车辆化作一串光点，和夜空中的繁星遥相呼应。
天合星是一颗没有卫星的孤星，夜晚降临后，世界总是笼罩在黑暗当中。
不过，群星也因此更加璀璨。
白逸然快要进入梦乡时，留在车内守候的攻卫队队员走过来，面带遗憾。
“没找到柴颖·罗伯茨和邓梓琢，只追踪到俩人脱离的光腕。已经确定邓梓琢发生异变，攻卫队会扩大范围继续寻找柴颖·罗伯茨。”
原来柴颖学姐姓罗伯茨？
她从未跟白逸然透露过。
白逸然点点头，再也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合上眼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天路程中，又有十几个Beta学生发生异变，好在没有再遇到大规模的异变Beta袭击，也没有Omega受伤。
白逸然没能等到攻卫队关于师兄师姐的新消息，心情低落，吃不下东西，两天下来消瘦了不少。
车内的其他人也差不多，再没出现第一天下午那样的热闹气氛。
直到一面高大雄伟的城墙映入人们的眼帘。
“哇，我看到基地了！”
Omega清脆的声音像阳光一样划开众人头顶的阴霾，大家纷纷朝车窗外看去。
橘红色的夕阳把视野中的一半墙面染红，另一半则是原本的灰色，墙面还有几个用白色油漆刷出的大字：“G-16基地”。
一条笔直的公路连接了基地大门和L大校车。
半小时之后，校车一辆接一辆进入基地，跟着引导机器人停在指定区域。
这时，每个人的光腕都弹出了一个语调温柔、笑容可掬的女性虚拟形象。
“欢迎您来到G-16基地，我是基地的数字解说员盖娅，以后将由我为您解答和服务，愿您在这里生活幸福。”
随后，盖娅将基地地图存入每只光腕。
下车后，白逸然看到一排侍童机器人早已等候着帮人们拿行李，但是他的东西少，没有使唤机器人。
他拖着黑色行李箱，按照盖娅的指示前往基地给他安排的住宿。
地上三层，阳面的单人房间。
但是很小，比之前住的L大宿舍小多了，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
如果想吃饭、洗澡、上厕所，就只能去公共区域。
白逸然打开窗户通风，又把一些要用的东西从行李箱中取出来。
行李箱外边有一个小小的夹层，白逸然平时不会往里面放东西，但是这会儿却感觉里面鼓鼓囊囊。
他打开夹层，从里面取出了几块长条状的，榛子巧克力？
还是他最爱吃的那种。
白逸然的糟糕心情瞬间被食物治愈了大半。
猜测到是谁放入的后，他调出“A叶盛”的聊天框，打出一串字，点击发送。
白逸然：谢谢你的巧克力，我才看到。
没过多久，对方回复了。
A叶盛：不客气，学长喜欢就好：P
白逸然没和他往下聊，这会儿天黑了，当务之急是吃个饭、洗个澡，之后美美睡一觉。
虽然在校车上有时间休息，但肯定没有软软的床铺睡得舒服。
况且对白逸然这种每天睡不够八小时就会困死的人来说，三天的路程不失为一种身体折磨。
白逸然吃完洗完，关灯入眠。
基地另一边，一间偌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撤离到G-16基地的各行各业的领导层。
“咳、咳，”会议主持人清了清嗓，用浑厚低沉又带点狡黠的声音说，“各位尊敬的先生和女士，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应该都想早点休息吧。”
主持人又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审视了一番。
“所以我们不浪费时间，直接举手表决，是否同意把目前在基地内的Omega送到那边去，少数服从多数，开始吧！”
话音刚落，讨论声骤起。
有人缓缓举起了手，到最后，竟有多半人举手。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Omega。
——
二十几天前，第二大区的S-10基地。
一个满身疲惫、戴着磨砂灰细框眼镜的Alpha男青年下班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弟弟正坐在沙发上，盯着墙面发呆。
“漠漠，凌晨一点了，怎么还不睡觉？”
青年尽量敛起疲惫，蹲下来心平气和地跟男孩交流。
男孩大概十二、三岁，是一个Omega，怀里抱着一只长耳朵毛绒兔子，破旧的兔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我想，和哥哥，一起睡。”
“抱歉，哥哥以后尽量早点回来。”
青年对自己的晚归有些愧疚，疼爱地揉了揉漠漠的头发。
“你先睡觉，哥哥洗完漱就去陪你。”
“嗯……”
漠漠用大眼睛看着青年，张了张嘴。
“还有什么想和哥哥说的吗？”
“有，有个人，在我脑子里说话，祂说，自己是神。”
听到漠漠的话，青年有些惊讶。
“神还说什么了吗？”
“还说，如果我到了，中心基地，就实现我的愿望。”
“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因为是神，所以能办到，任何事。”
“那漠漠的愿望是什么呢？”
男孩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漠漠，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把漠漠哄睡着后，青年走到离卧室最远的地方。
整间屋子虽然只住了两个人，却比白逸然的单人间大了十几倍，显然是得益于青年的特殊身份——脑神经学博士。
青年犹豫再三，还是用光腕呼出通讯请求。
响了几十秒，对方才慢悠悠地接通了。
“老师，本来不想这会儿打扰您的，但是刚才，漠漠说他也听到了神的声音。”
——
“喂，醒醒！”
白逸然艰难地睁开眼睛，光很刺眼，鼻子痒痒的，他想闭上眼，换个姿势接着睡。
可是，不动还好，一动，感觉四肢百骸就像被汽车碾压过一样，又酸又疼。
疼到白逸然想收拾收拾准备原地去世。
“嘶……疼……”
喉间发出的声音艰涩难听，白逸然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这仿佛被沙砾打磨过的声音。
“疼吗？”
“嗯……”
“忍着，忍忍就不疼了。”
白逸然对这句风凉话倒是什么反应，他的身体传来持续的钝痛，连呼吸都很费劲。
头脑更是一片混沌，光是处理神经传来的痛感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说话的男人穿着白大褂在一旁忙碌，看起来是位医生。
他长着一头黑色卷发，在阳光下则镀了层酒红。
等一下。
阳光？
自己不是在房间里睡觉吗？
白逸然眨了眨眼，满眼的蓝天白云把心灵都净化了个遍，一点都不像在做梦。
这是从房间梦游到露天广场了吗？
白逸然尝试着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奈何大脑根本不给力。
过去的事情好像杂糅成了一团乱毛线，找不出线头。
“张嘴。”
白逸然努力张大嘴巴，却只勉强打开一指宽的缝隙，医生模样的人把一颗丸状的东西塞进他嘴里。
“这是、什么？”
对方嗤笑一声，回答：“毒药，含着。”
他此时终于看到了对方的正脸。
是一张典型的Omega的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就是笑容有点痞，眼角上扬，神情桀骜不驯，看起来像不良青年。
“不良青年”拿来一杯水，给动弹不得的白逸然喂了点儿，润润唇、润润嗓。
药丸很快发挥了功效，白逸然又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映入眼中的是缀满群星的黑夜，白逸然察觉到自己的位置没变过。
他稍稍动了动，四肢抬不起来，身体还是很疼，不过没有上次醒来那么疼了。
“柯医生，他醒了！”
旁边守候的人朝远处喊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被叫的人没有回应，起身走过来。
夜晚的光线很暗，白逸然看不清医生的脸，但能凭感觉到此人就是白天给他喂药的那个人。
“还疼吗？”
“好一点了。”
声音还是很干涩。
“医生，有水喝吗？”
“有。”
那人把白逸然稍稍扶起，白逸然则就着他拿水的手“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身体的干涸稍稍得以缓解。
“这是哪儿？”
“羊圈。”
“啊？”
原来不是梦游到露天广场，而是到羊圈了吗？
“你是一只新来的小绵羊。”
“啊？？？”
“不然你是谁？”
“我是个人，我叫、我叫、叫……”
对方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白逸然连自己叫啥都不知道。
白逸然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但是他十分确定自己是个人，因为羊不会说人话。
“这是现实世界吗？”
“不然呢？”
“我好像做了个梦。”
“讲讲。”
对方盘腿坐在白逸然身侧，对他的梦饶有兴趣的样子。
“有人敲门，我打开了，他说学校让我们撤离，撤离去基地，基地叫什么来着……忘了。路上遇到了异变的Beta，一个女生，我拉着她的手，但是她被吃了，后来我们到了基地，我在房间里睡着了。然后，又有人敲门，让我坐车去下一个基地，我坐上车，光腕被没收了……有人让我醒醒，我睁开眼，看到了你。”
“唉，有够无聊的。”
那人无语地叹了一口气。
“我好像又记起了什么……梦里应该有一对师兄师姐，他们下落不明了……不对不对，这不是梦啊，我怎么能把他们当成梦呢？”
有热流从白逸然的眼角滑落，仨人共处的快乐记忆慢慢开始浮现。
师姐每天精力充沛，想一出是一出，经常拉着他们俩做一些容易社死的事，还美其名曰珍惜青春。
师兄比较靠谱，很会照顾人，却容易焦虑，为了学业天天奋战到凌晨一两点。
师兄师姐是真实存在的，那他做的梦就是已经发生的事！
可是，他确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别哭了，我告诉你吧。”
漠漠和哥哥不是CP。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