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罗伯茨教授逝世了。
他的死亡并非毫无预兆。
Beta异变之后，他总是浑身乏力。
谢朗带他去了两次医院，第一次检查的所有身体指数都在正常范围，第二次检查完，肖恩就住院了。
住院期间，他什么也吃不下，只能靠输液和营养剂维持生命。
教授所有的器官都在迅速衰退，住院这几日，他老得很快，仿佛剩下的几十年时光都被压缩在一起。
第二大区最优秀的医生告诉谢朗，肖恩的病是天合星第一例，目前病情已无力回天。
没过几天，肖恩·罗伯茨就死了。
死前把丰厚的遗产一分为三，分别由谢朗、柴颖和漠漠继承。
他死去的身体老态龙钟，形如枯槁，一点都不像五十岁左右的老人。
何况教授生前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别人以为他只是得了个小毛病。
所谓的“小毛病”，要了肖恩的命。
杨烽则被当作嫌疑人控制了起来，他刚摘下没多久的特质颈环，换了个型号又出现在脖颈上，依然泛着瘆人的幽幽绿光。
临时指挥部直接下达逮捕命令，亲自来抓人。
理由是，没有Omega预知到肖恩·罗伯茨的死亡，但杨烽却在那个颇为异常的雨天，把教授将会死告诉了谢朗。
一道道只针对他的禁止令下达，杨烽目前只能待在小房间里，半步都不得踏出房门，直到司法官查清真相。
他们绝不接受，一个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
更何况，肖恩教授在“人类自救计划”中举足轻重，没了他，相当于群龙无首。
一群身为人上人的Alpha、Beta，怎么会甘愿听一个Omega的话。
之前不提出异议，是因为有肖恩教授庇护他，当他的保护伞。现在肖恩死了，指挥部里对杨烽的意见都要把天花板顶破。
杨烽反倒无所谓，他已经忍受了十年精神病院的非人待遇，如今的情况不可能比那时更糟。
他的房间里装满了摄像头，其余东西都原封未动，毕竟他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此刻，不死BUFF宛如恶毒的诅咒。
教授的葬礼规模为最高级别，但是特殊时期丧事从简，因此出席的人仅限于他的亲友、学生和指挥部众人。
为期三天的葬礼快结束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Alpha女青年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礼堂门口，她身穿黑色长裙，头戴黑纱，胸口别着一支白色花朵。
她的神情、面容和气质，几乎与肖恩生前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坚毅锐利的眼睛。
都说女儿长相随父亲，可俩人实在是太像了，身上都有一股子执拗劲儿。
好几宿没睡好的谢朗走上前迎接她：“柴颖妹妹。”
漠漠也起身叫了声“姐姐”。
柴颖·罗伯茨冲兄弟二人点头示意，然后径直走到肖恩的遗体旁。
看到已故的亲生父亲，她没有流泪，只是恭敬地弯腰，为亡者默哀一分钟。
兄妹三人分开许久，但因从小感情深厚，便聊起天来。
互问了近况后，柴颖拿出一张纸，是一份书面放弃遗产继承的声明。
“我感恩他把我抚养成人，但是我们已经断绝关系。而且，最后这段时间陪伴他的是你们，我就更没有理由要他的遗产。而且有手有脚的，我的生活还算富裕，不用他接济。”
看柴颖态度坚决，谢朗就没再多说，只让她遇到困难时务必联系他。
“我这次来，还是为了见一个人。”柴颖目光如炬，语气十分急切。
“谁？”
“杨烽。”
谢朗顿了顿，神情变得低落：“他现在是杀害老师的嫌疑人，被控制起来了。”
柴颖蹙了蹙眉，不想就这样放弃：“那有办法见到他吗？”
“如果以你作为老师亲生女儿，大老远赶来的理由，说不定他们会通融。”
“好，你带我去找负责人。”
当然，柴颖并不愿意借用肖恩教授的由头，因此她无法直接和杨烽接触，指挥部只允许俩人进行线上会面，限时二十分钟。
杨烽被拘禁后，指挥部可以在任何时候强行和其通讯，不管他是否愿意，或者正在做什么。
“你好，杨烽，我叫柴颖。”
“嗯，肖恩的女儿？”
“对。”
“你找我什么事？”
杨烽没有开视频，懒懒地躺在床上，声音也显得格外散漫。
“我请求你回答一个问题。”
“除了肖恩到底是谁杀的，我都愿意回答。”
“查找凶手是司法官的事，我只想知道异变的Beta怎样才能恢复正常？”
杨烽沉默了几秒，淡淡道：“愿意回答不等于知道答案。”
“好吧，打扰了。”
柴颖抬手欲结束通讯，杨烽的声音再次传来。
“虽然我看不到天选十人实现愿望后的世界，但是如果坚持到那一天，你男朋友说不定有奇迹发生。”
手指在半空中僵了几秒才被收回，柴颖诧异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预知到的？”
“我只是了解一些白逸然的人际交往情况罢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柴颖的眼神亮了亮，随即一丝忧愁浮上心头：“小白……小白最近怎么样，过得好吗？”
杨烽自嘲般说：“衣食无忧，就是恨不得弄死我。”
“为什么？”
“我害死了他唯一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这段时间新交的吗？我记得小白说过，他朋友蛮少的，基本上都不联系。”
“可能是吧。”杨烽耸耸肩。
“你为什么要害小白的朋友？”
“为了让更多人活。”
柴颖沉默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问：“杨烽，人和人之间真的能互相理解吗？”
“很难，或者说几乎不可能。你和肖恩不就是例子么？”
小会议室门口有人探头进来，提醒柴颖：“时间快到了。”
“小白是个善良的人，他虽然接受不了你的行为，但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还真是了解他。”
“小白也算是我和我男朋友的兄弟吧。”
杨烽不禁腹诽：现在流行把别人当弟弟？
通讯时间结束，柴颖道了声谢，然后告别哥哥弟弟，离开了S-10基地。
她原路返回居所，途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希望多渺茫，都要等到异变结束的那一天。
——
白逸然平静地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刘乔可在听到他逃离羊圈时不得已打断：“你是说，你为了逃走毒死了营地里的所有人？”
Omega温顺地盘腿而坐，低着头，微微点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交叉的双手上。
“啧，我们必须去现场搜集信息，请你配合我们。”
“嗯。”
与此同时，一副泛蓝光的电子手铐戴在了白逸然的手腕上。
白逸然看了看冰凉的象征着理性和秩序的手铐，扯出一个无比悲惨的笑容。
他想起“687”被铐走的那天，“687”经过他的座位时看了他一眼。
白逸然一直不明白那个眼神的意思，现在想想，或许是“687”预知到他也会有这样一天吧。
八个人在天使森林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两三天才找到白逸然口中的“营地”。
大部分时间花在了找森林的出口上。
白逸然虽然进出过天使森林，但不是在昏迷，就是在匆忙逃命，根本没记住路。
搜索小队来此地没几天，森林里信号又差，因此着实花了些时间。
营地里静悄悄的，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
羊圈里则有两摊已经干涸的深色血迹，覆了一层苍蝇，赶都赶不走。
“这两个人是你杀的？”
白逸然摇头。
“那你毒死的人呢？”
“不知道。”白逸然如霜的脸上尽是茫然。
“你俩看住他，其他人分头找。”
“是！”
十分钟后，所有人到距离营地不远处的一个巨大坟包旁集合。
“队长，从地面的拖行痕迹来看，尸体应该都在这里。”
汇报的人咽了咽口水，浑身上下充满抗拒：“要挖吗？”
“先用探测仪。”
“是！”
两个队员分别手持探测仪“滴滴滴”扫描了一圈坟包。
显示的结果却让众人目瞪口呆：地下埋着将近两百具尸体。
“分析土壤的新鲜度。”
从分析结果来看，是四五天前埋的，那个时间点，白逸然正在和叶盛共度发情期。
“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刘乔可边看结果报告边问。
“不……”白逸然回想了一下，心中有了答案，“应该是跟我一起在厨房共事的人，一个是张大厨，一个叫彭二。”
“真名？”
“我没问过他们的名字。”
刘乔可半信半疑，指挥队员们用记录设备将营地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提前告诉你一声，回到中心基地后，你将会面临我们的起诉。”
“嗯。”
回到小队的部署点后，已经是晚上。
队长向上级做完报告后，被要求全队明日立刻前往中心基地，包括白逸然。
是夜，队员轮流站岗，防止异常情况发生。
白逸然独自在一个小帐篷里休息，电子手铐只有用上级的权限才能打开，离开设定的范围就会发出电击，因此他逃不掉。
天快亮的时候，轮到叶盛站岗，他走到白逸然的帐篷外，想叫醒对方。
“逸然学长，你醒着吗？”
“嗯。”
白逸然一夜无眠，此时自然是醒的。
他坐起身，从里面打开帐篷，看到叶盛单膝跪地，两只手里各拿着点东西。
左手里是一枚环状物，右手中有一颗胶囊。
“什么？”
“求婚戒指和避孕药，学长，选一个吧，当然也可以两个都选。”
白逸然果断用不方便的手拿起了胶囊。
Alpha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好吧，我尊重学长的选择。但是学长，我对你的喜欢是认真的，不管你是否接受我，今后我都会一直喜欢下去。”
“哪怕我回去之后要坐牢？”
“没错，我会想尽办法捞你出来的。”
白逸然摇摇头，不知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还是不想让他白费力气。
天渐渐亮了，其他人陆续起床，俩人不得已结束了对话。
“687”: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看你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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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