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母女9

看着这滴眼泪,张稚昂自己也愣了一下:“可能室外光线不好,累到眼睛了。”

张弛非懒得理会:“不那么困了吧?”

“的确,”张稚昂苦笑,“可还是没有思路啊。”

她说完搓搓手,在积雪的地上写下了一个“周”。

“周广平到底是什么人,冰柜里锁着的究竟是不是他,只希望我们等下进去能找到钥匙吧。”

张弛非不吭声,低头开始处理纸扎人的细节。

安静片刻,张稚昂又问:“樊笼消失后,杜燕霞会去哪里?”

还顶着一张中学生脸的张弛非严肃道:“这个问题现阶段不能透露。”

张稚昂突然觉得这人很有趣,像台严丝合缝的精密仪器,看不出情绪,但相处起来意外地轻松。

在张稚昂闲得没事做,用脚边积雪堆了好几个巴掌大雪人的工夫,张弛非手里的两个纸扎人终于做好了。

看着眼前一对东倒西歪的童女童男,张稚昂表情复杂:“这真的能起作用吗?”

“樊笼NPC最容易牵制,这种低成本的障眼法就足够。”张弛非道。

“……不是这个问题。”张稚昂欲言又止。

材料是赵壬带进来的,的确资源紧张,就那么一小沓,于是张弛非只潦草地用细绳固定竹篾做骨架,再象征性地封上一层彩纸,最后画上几笔抽象的眼睛鼻子嘴就算弄好,倒也十分麻利。

至于整体效果就不敢恭维了,两个小纸人五官抽象,拎起来不过半人多高,瘦骨伶仃,风一吹都要倒。

看张稚昂支支吾吾的样子,张弛非没表情道:“那要不你来,你艺术造诣一定比我高。”

张稚昂不再说话,看张弛非从剩余的彩纸上随手撕下两块,在上面画了几笔,又用打火机点燃了,分别扔进两个纸扎的身体里。

火光没入的一瞬,这对童女童男就跟活了一样,歪歪扭扭撑起身体,最后居然站了起来,体内还隐约可见一簇火苗。

即便是纸糊的面孔,站在它们面前也有种被紧紧盯住的感觉,之前瞧着还有些滑稽的弯眉和笑口,这会儿竟让人极为不舒服,比刚刚校门口那些没有脸的人还要瘆得慌,张稚昂没忍住往旁边错了一步。

“它们只是工具,不会主动伤人。”

说完,张弛非走到周记面馆的建筑外墙边,敲了三下墙砖,那童女童男就像得了什么命令似的,一前一后走出了后巷。

大概是有张弛非担保,离老远再去看着前面一对歪歪扭扭的矮小身影,张稚昂竟还察觉出了几分笨拙的可爱。

本来还担心路人NPC撞见活的纸扎会不会引起混乱,可从后巷拐出来的这几步路,与它们擦肩而过的几人居然全都视若无睹,一个眼神都没给。

就这样,两个纸扎晃悠到了面馆门口,童男伸手敲门。

过了好半天,门推开,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披着棉大衣,趿拉着拖鞋,低头看看俩纸扎人,不耐烦地问你们谁啊?又嘀嘀咕咕死女人哪去了怎么不开店。

张稚昂与张弛非隐在拐角处的墙后观察,只见童女童男各牵起陈志胜的一只手,轻飘飘就将人拉出了面馆外。

陈志胜被拉住以后丝毫没有违抗的意思,就这样顺从地被带到了街上,嘴里还念念有词:“新开那家嘛我知道,指定贱不了……你攒的局儿,你不请谁请?哎呀不洗头直接弄!还给你省点钱……哈哈哈少废话——”

像在跟谁对话似的。

张弛非见人走远,迅速迈开步子踏进面馆。

“这样就行了?”张稚昂目瞪口呆跟上。

“不然呢?要不怎么说成本最低。”

进门前,张稚昂又看了眼远去的陈志胜,衣服鞋都没来得及换,但步履轻快,仿佛是准备去什么好地方。

终于进了面馆,两人稍微暖和了一下冻僵的手,便开始对一楼进行搜查,连饮料冰柜都没放过,可忙活半天一无所获,于是直奔二楼。

这一层的实用面积比楼下小上许多,除了洗手间就只有一个卧室,采光跟楼下同样不好,床和大衣柜几乎占据了全部的活动空间,再加上窗边晾着的衣服毛巾,以及那张堆满了杂物的桌子,整个房间十分拥挤。

搜查工作量不小,张弛非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而张稚昂盯着空荡荡的床头墙壁突然道:“夫妻感情不和吗?”

张弛非皱眉,一脸的“你不干活又在扯些什么”。

“这不,结婚照都取下来了,”张稚昂示意她看向床头,“现在好像不多见,但那一辈人在床头挂结婚照是固定的软装模式。”

说完凑上前去看墙壁上那颗孤零零的钉子,周围还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印证了这里之前确实挂过什么东西。

“或许只是风景图。”张弛非随口道。

“或许吧。”张稚昂不置可否。

张弛非对夫妻感情的话题不感兴趣,专心找起钥匙。

张稚昂四处乱看,见房间另一头的墙上挂了张帘子,走过去一瞧,后面居然还有一间卧室。

这一间显然更加拥挤,也没个窗户,与其说是卧室,其实就是胶合板隔出来的衣帽杂物间,一张单人床和一套组合桌柜就是全部,书桌左半边还堆放着小学课本和文具用品,十有**是陈勇睡觉的地方。

书桌右边还有个笨重的台式电脑,这会儿显示器虽然关着,但机箱还在运行,风扇噪音十分明显。

张稚昂随手打开显示器,网页上充斥着各种国际局势,股市行情,以及海峡两岸等等宏大叙事,最下面还压了个小电影的播放窗,看来是陈志胜出门之前在用。

难怪不去帮忙看店也不去送孩子,原来在楼上忙着看美人和指点江山。

张稚昂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关了显示器又去翻书桌,发现抽屉还上了锁,瞬间有些失去耐心,心里大骂这个家怎么到处都是秘密。

四处找了一通,没有钥匙,张稚昂弯下腰,琢磨了一下书桌质量,比楼下冰箱可脆弱多了,于是瞅准位置抬起就是一脚,声音都传到外间的张弛非那里。

“动作轻一些!拆房子吗?”

张稚昂抿抿嘴,继续低头检查抽屉,居然纹丝不动,不过刚刚那一脚把柜子上的烟盒震到了地上。

张稚昂拾起烟盒,打算放回原处,却掂量着这烟盒的配重和重心好像不太对,打开一看,里面竟有把钥匙。

这下张稚昂乐了,玩密室解谜的快乐再次返场,兴冲冲拿着钥匙去开抽屉,就听咔嗒一声脆响,抽屉里密密麻麻的U盘和sd存储卡。

总共铺了能有两三层,每一个还贴着标签,无一不是小电影的国籍和类型,看来是分门别类地精心整理过。

无论什么爱好,能做到这份儿上都足够令人震撼,张稚昂也哑然。

刚要关上抽屉,无意间扫到几个U盘有些特别,标签上不是电影tag,而是日期,随手捡出来一只,上面写着2009.5。

外间的张弛非已经把桌子和大衣柜翻了个遍,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倒是在床底发现一本落了灰的影集。

翻开看了看,里面记录着年轻时的杜燕霞,从老家相亲到婚后进城打工,又从孩子出生到一家三口搬进这家店。

是一家三口,没有陈洁。

应了杜燕霞之前说的,女儿小时候一直被留在老家抚养,上了中学才接到市里念书。

影集前面几页还根据拍摄时间排列,后面就没了规律,不过还是很好辨认,因为岁月在这个女人的脸上十分明显。

年轻时的杜燕霞眼神亮晶晶的,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那种向上的朝气,而现在,张弛非回忆昨晚在厨房忙前忙后的女人,依稀还是照片里这副不服输的眉眼,却落得一脸苦相。

最后一张照片是在面馆里拍的,看日期是刚开业的时候,座无空席,生意非常红火,杜燕霞挽着丈夫站在柜台前,笑得开心。

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张弛非突然发现合影里的丈夫好像并不是陈志胜。

刚刚在面馆门前离得远,看不清陈志胜的脸,可光是从背影也能看出陈志胜身材又瘦又小,而照片里的男人比杜燕霞高了一个头,体型也更壮硕。

“张队,方便过来一下吗?”

里间传来的呼唤打断思绪,是张稚昂在喊自己。

张弛非把影集推回床底,打算过去查看,突然听到门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已经在上楼梯。

……

杜燕霞火急火燎回到面馆,都没顾得上顺路买点菜。

说来也怪,今天跟赵主任的谈话本来是件重中之重的大好事,陈勇升中学有着落,算是解决一件心头大患,可不知怎么,杜燕霞越是坐在那里越是不安,一心只想回面馆。

离开的时候赵主任极力挽留,希望今天就把陈勇报名特长生的细则谈妥,但杜燕霞还是坚持下周再约。

一路火花带闪电,杜燕霞回来后推开二楼卧室门,陈志胜不在,大概又出去喝酒了。

这样也好。杜燕霞想。总比他带着那帮狐朋狗友来面馆强。

喝酒抽烟,乌烟瘴气的,打扰别的客人不说,陈志胜还半点忙都不帮,每次一给这群人送走,他就说自己喝高了头晕,得上楼歇歇,装什么啊,废物一个。

杜燕霞脱下呢子大衣,小心地叠好收在床下的箱子里。

这件衣服还是刚结婚时候买的,那几年家里没钱,两个弟弟都等着说亲,自己的陪嫁只有这一件大衣,现在瞧着样式老了点,但这么多年也还跟新的一样。

果然贵的东西更禁用,等以后还完钱,孩子们也都工作了,就再给自己买一件,杜燕霞乐呵呵地给自己画饼。

推回箱子的时候,床底有什么东西卡住,杜燕霞跪在床边伸头去看,发现是影集没有摆正,心里那股不安又涌了上来。

要知道陈志胜是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人,绝对不会动床底这些不值钱的东西,难道进贼了?

赶紧检查了一圈,大衣柜里的存折还在,桌上也没少东西,刚上楼前看过一楼的现金也还是那些,不像来过贼的样子。

杜燕霞思索着,眼神不住地朝里屋飘去,慢慢走近,掀开帘子一瞧,却是什么都没有,正准备松一口气,余光又瞥到书桌抽屉没关严。

只是瞧了那抽屉一眼,杜燕霞便很害怕似地移开了目光,赶紧退了出去。

她呆愣在帘子外,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发梢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可身上竟是一茬又一茬地冒冷汗。

突然,洗手间传来啪嗒一声,杜燕霞一下子回过神来。

“老陈?”

杜燕霞喊了几声,没人答,立刻觉得不妙,骂道:“还是进来贼咧,俺就说装那个破监控屁用不顶,店里没个人,装八百个监控有啥用!”

说着就抄起卧室门边上的扫把,朝洗手间走去。

她少年时在老家帮着种地,后来到市里务工,现在又开餐馆自己掌勺,无一不是体力活,身材结实得很,对付一两个毛贼简直手拿把掐,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更别说二楼洗手间的门锁还坏了,这几个月一直没时间修,杜燕霞心想简直老天成全,正打算闯入,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年轻女孩的咳嗽声。

“妈,是我。”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本来上班就烦
连载中舍予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