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卫生间门后,张弛非一只手虚搭在门把上,身侧是大气不敢喘的张稚昂。
“小洁?你咋回来咧?”杜燕霞的声音隔着木门传过来。
“肚子难受,跟学校告了假,”张弛非说完又立刻反问,“家里怎么没人?”
“哦,妈去趟你弟学校……你肚子好点儿没?”
“好多了,等下就出去。”
这话说完,外头的杜燕霞便没了动静。
不舒服请假回家是很平常的事,没理由让人疑心才对,张稚昂有些不安,频频看向卫生间那扇狭窄的通风窗,思考从那钻出去的可能性。
外面就是刚刚扎纸人的后巷,虽然二层跳下去有些危险,可怎么也比被抓现行好。
这边还在做心理建设,什么姿势才能在不精通缩骨功的前提下把自己塞过去,就听门外又问:“你咋上楼来咧?”
两人对视了一眼。是啊,明明楼下也有卫生间,何必非要上楼。
张弛非脑子转得飞快,就感到身后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回过头,张稚昂指着两人身后的淋浴房,张弛非立刻想起,楼下的洗手间主要是给用餐客人准备的,并没有淋浴设备。
“突然来例假弄脏了,上来清理一下。”
门外短暂沉默:“那你等会儿下楼来,喝碗红糖姜水。”
“好,谢谢妈。”
“客气个啥,”杜燕霞顿了顿,又道,“再聊聊你转学的事儿,你说的那个是寄宿学校,哪有自己家舒心?实在不行就在家自习,还有你弟学校也有好消息,妈是真开心……”
陈勇报名特长生的转机让杜燕霞心情大好,也顾不上什么时机场合,站在卫生间门前就说了起来,张弛非赶紧借口现在不舒服,这才给人打发下楼。
临走前杜燕霞交代,把脏衣裤稍微搓两下再用盆泡上,晚上她来洗,再三嘱咐别直接放洗衣机。
直到杜燕霞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张稚昂还是心有余悸:“好险,她怎么会突然回来?”
见张弛非一直皱眉不说话,张稚昂忍不住问:“是真的来月经了吗?我这有止疼片……”
“我在想杜燕霞突然折返的原因,”张弛非靠在门上,摆弄着莫名失效的通讯器,“那边如果提早结束,他一定会想办法联络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只可能是我们这边碰了不该碰的,杜燕霞察觉到异常,以至于磁场紊乱,切断了通讯。”
张稚昂接过那小小的通讯器也调试了一下,声音滋滋啦啦,的确是无法使用,想了想道:“要说不该碰的东西,难道是我刚才——”
话说到一半,两人同时看到窗外闪过一道影子,张稚昂立刻噤了声。
张弛非示意她躲到淋浴房后面,自己拿起一旁的马桶搋子走到窗边,一把将其拉开。
“……是你啊。”
窗外那张还不算太熟悉的中年男人的脸原本还在笑嘻嘻的,待看清被怼到鼻子跟前的是什么,差点没摔下去,重新站稳后没好气道:“一点武德没有呢张队,真是拖把沾屎戳谁谁死。”
张稚昂听到声音探出头来:“赵副队?你还好吧。”
“欸,都在呢?”赵壬趴着窗沿探头探脑,“刚给我吓坏了都,杜燕霞看到街对过飞过一群鸽子,突然说什么也要回,我想着赶紧通知你们一声吧?通讯还彻底断了可给我急死,大概是显的外应。”
“那是什么?”张稚昂问。
“一种共振频率。”张弛非解释。
“这么说她哪能懂啊,”赵壬热情补充,“你这样,把这个樊笼当成是杜燕霞的身体,我们都是她肚子里的孙猴儿,你必须悄悄滴干活打枪滴不要,如果在人家肚子里翻跟头,都给人翻出胃溃疡了,她虽然没法子立刻查出自己什么病,但肯定不舒服呀,就会想着赶紧回到心理安全区,也就是这面馆。”
赵壬嘴皮子飞快:“所以就是说啥呢,像她刚刚那么紧张,何止有人在肚子里翻跟头,那得是您二位照着人家脑干猛踹一脚才行。”
屋里俩人都思索着不吭声,赵壬又问:“所以你们刚刚干啥了这么刺激,找到钥匙了?那还不赶紧撤,等人回来抓?”
张稚昂轻咳了一声:“可能是我检查抽屉的时候动作大了点,但那里没有冰柜钥匙,我能肯定。”
张弛非闻言深吸一口气。
“算了,我的失误,没事先提醒你。”
赵壬瞪着眼珠子看向张弛非:“这么偏心?咱俩一起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体恤搭档,那钥匙怎么办?不找了?□□风险太大了吧,只是开个小抽屉杜燕霞就反应那么猛,要是去砸那个大冰柜她还不把我们都吃喽?”
“继续找吧,”张弛非打断赵壬的碎嘴子,“这卫生间还没好好搜过,抽屉等下再说。”
“行,我来帮你们一起。”
赵壬说着就要从小窗户钻进来,却卡住肩膀动弹不得。
张稚昂看不下去:“赵副队来提供一下思路就好,如果是你,想藏一个很小的东西,但因为跟家里人一起住,**空间几乎没有,你会藏哪里?”
赵壬参与不了搜查,只能站在窗外伸脖子干瞪眼,想也不想便开口:“只有自己门清,别人还用不到的地方呗。”
“具体一些呢?”
“这要怎么具体?每个人习惯不一样啊,要是我的话就随身携带,比如藏屁股缝儿,就算被人知道了也需要额外的心理建设来拿。”
张稚昂闭了闭眼睛:“好的,但杜燕霞应该很难随身携带什么,为了照顾陈勇,她换衣服的频率不会太低,随身携带很容易遗失。”
“只有自己熟悉的地方。”张弛非在一旁思索两人的话。
张稚昂四处看了看:“洗衣机算吗?”
“有可能,”张弛非走了过去,“刚才杜燕霞是很紧张她这台旧洗衣机。”
这台老旧的波轮半自动洗衣机甚至还是双桶结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张弛非很有效率的,里里外外连着排水口都检查了一遍,可是什么都没能发现。
张稚昂站在洗衣机跟前,思索着如果是自己,小小一枚钥匙要怎么藏才安心。
另外两人已经开始分析其它可能的位置,就见她突然将洗衣机顶部的面板给扯了下来。
“嚯~”赵壬在窗外起哄,“这下我都有些心疼杜老板了。”
“我不是故意的,”张稚昂讪讪道,“没想到它会这么松……”
这面板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张稚昂正打算琢磨一下怎么给装回去,就听张弛非突然制止:“别动。”
板子下面一道金属色反光,在发黄的乳白色塑料材质上十分突兀,张弛非伸出手捏住那道反光轻轻撕了下来,是一把钥匙。
还没来得及庆贺,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小洁!咋还没好?都说了衣服不用你洗!”
见女儿不应声,满头是汗的杜燕霞直接伸手去开门,可这坏了的门锁居然纹丝不动,令她一下子更加心神不宁,手都有些哆嗦。
“咋打不开……哎呀这破门,变着法儿的坏!换一次坏一次气死个人!别急啊妈给你砸开!”
杜燕霞四处寻摸东西,最后拎起一个24寸的活动扳手打算破门而入,轮起胳膊正准备砸下去,门自己开了。
张弛非从后面探出半拉脑袋,怯怯道:“我忘了拿换洗的裤子。”
杜燕霞没管她,而是径直冲进卫生间,毫不掩饰地奔向角落的洗衣机,亲眼所见没有用过的痕迹,这才把目光收回。
只见女儿只有上半身整整齐齐穿着毛衫和校服外套,而一旁的盆里浸泡着里里外外的几条裤子,搅在一起黑漆漆一片。
杜燕霞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缓了好久,骂道:“就你这脑子,啥都能忘!咋没冻死你?”
骂归骂,没几分钟杜燕霞便把干净的裤子和卫生巾送了进来,看着女儿穿好衣服下了楼,她又去检查洗衣机,小心翼翼翘起面板,摸到下面的钥匙还在,这才彻底放下心。
楼下后巷的赵壬拍拍身上的土:“下手重了点,没事吧?”
张稚昂捂着差点脱臼的肩膀,表情扭曲,抬头却见赵壬双手的擦伤也很严重。
“……没事,这不也特殊情况吗。”
“觉悟可以啊小张同志!以后来楼里有不懂的尽管问哥。”
赵壬说完拍了拍张稚昂的肩膀,好死不死拍的还是拉伤的那一侧,张稚昂好悬没双膝跪地。
“那没什么事儿先走了哈,等我好消息。”
赵壬扬了扬手里的小红盒子,是刚才电光火石间拓下钥匙形状的印泥。
刚刚张弛非一手死死抵着卫生间的门,一手拿印泥去拓钥匙。
同一时间张稚昂脱下大衣,连带着包一同丢到窗外。
等张弛非这边印泥一拓好,张稚昂立刻接过丢给赵壬,再把钥匙擦干净放回原位。
最后两脚蹬住马桶,死命地往窗户外头钻,另一头的赵壬就死命地将人向外拽,三个人谁也没闲着,可谓效率拉满。
只可惜刚刚那一拍,把张稚昂心里才刚萌芽的革命友谊悉数拍碎,听说对方要走才想起正事。
“对了我想问,楼里有没有usb读取设备?”张稚昂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这个还麻烦你带回去检查一下。”
“什么这是?”
赵壬接过袋子撑开一看。
“诶呦这……可真是小刀剌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