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平走在去往皇帝寝宫的路上,听着一边宫人的耳语,似在说他好命,也像在叹他短命。
晚风习习,把他宽大的衣服吹得阵阵作响,他昂首往前走着,见前方一座华美的宫殿,宫人引他进去,红色的帷幔随风飘浮,宫人尽数散去,只留他一人。
一声琴音如甘霖入死潭,敲碎殿内的寂静。他循着琴音走去,拨开一层一层的帷幔,一个身影逐渐显现。
那人身着白色长袍,背对他抚琴,一头秀发柔顺地垂下,身姿挺拔,通身的气派迎面而来。
他没有打断皇帝的兴致,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对方把曲子奏完。那首曲子他很熟悉,那把琴他也很熟悉。
“你的琴很好。”琴音止,帝音落,清朗的声音,带着秋日的肃杀。
“谢陛下。”王叔平道。
“朕曾在梦中无数次听此琴音,今日终得偿所愿,你有功,该赏。”皇帝站起来,背对着他。
“赏就不必了,我只想请陛下帮我——”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皇帝已转过身,那如烈焰一般的眼神让他害怕,也让他激动万分。
皇帝正是他要找的人。
“帮你什么?”皇帝笑问,她的长相并不十分威严,反而略显柔弱,但神态之间的那种气度却能使四海因畏惧而宁静。
这一刻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恐惧,他害怕如今面前的这个人变成他后来看到的模样。
或许他不该来,又或许一切本不该开始。
“我想请陛下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女人,她才是这把琴的主人。”王叔平回答。
“朕凭什么帮你?”皇帝走到他面前,背对着他张开双手,懒懒道,“帮朕更衣。”
“陛下,我早已心有所属。”王叔平道,双手丝毫不动。
皇帝忽然一把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到了床上。她的右手食指顺着他的脖子划上嘴唇,眼角的笑意似隐似现,“你竟是如此深情之人,朕这番可是造孽了。”
“陛下请自重,我并无龙|阳之好。”王叔平将计就计把自己的衣服裹紧,想着对方应该不会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朕也无此癖|好,朕,并非男子。”皇帝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双手在肩头一拨,衣服便如流水一般从身上滑落,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胸前,在头发的间隙处,王叔平看到一层白布。
她转身坐在床边,对他道:“帮朕解开。”
王叔平伸出手,却在触碰到她的身体时如被雷击一般收回。他感觉自己看不清眼前的人,她是个君主,也是个女人。
她的眼底燃烧着杀意,也燃烧着爱|谷欠。
“再敢忤逆朕,你就不用等明日领赏了,朕今日就可以杀了你。”皇帝的声音冰冷如剑。
方才被皇帝直接扔到床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根本反抗不了对方,皇帝不是一个普通凡人,她有修为,而且不低。
他颤抖着手帮她解开裹胸布,白布掉落在床上,带着她的体温。
“怎么,还要为你的意中人守身如玉?”皇帝把双腿放到床上,她修长的手抱着膝盖,双腿弯曲,扭头看向王叔平,垂落的头发被风吹着微微飘舞,她的眼神带着戏谑与玩弄。
“对。”他避开她的眼神,也避开她的身体,他感觉有一股热浪把他包围。
“如果你明天就要死呢?”皇帝继续说道,不再看他,语气平静而淡然。
“这……就是你说的赏赐?”王叔平扭头看向她,一阵恐惧从心底而生,“莫非之前那些人,都是——”
“是朕杀的,活人是守不住秘密的。”皇帝说道,此刻的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瘦弱的身体,秀美而柔媚的长相使她看起来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女,但她的手里掌握着一个国家,那双如烈焰一般的眼睛灼烧过无数生命。
“可你为何不能克制自己?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王叔平感觉胸口发闷,面前这个人赤身衣果体,不带任何兵器,但却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到了害怕。
“朕为什么要克制,又凭什么要克制?这些人的确丢了命,但朕能保证他们亲人一生的平安和荣华,朕只是可惜,那些人在每天清晨醒来时还在做着升官的美梦。”
“朕最后问你一句,愿不愿意?”皇帝转过身子,侧着头,一双眼睛如鹰一般盯住他。
此时的她年仅二十,既有少女的娇媚,也有成熟女子的妩媚,但她看王叔平的眼神不含任何勾|引,而是充满侵|略。
“我不愿意。”王叔平回答道。
“好。”皇帝说完便一只手把他的嘴掰开,另一只手给他喂了一颗药丸,他猝不及防地咽下去。接着他的手被皇帝抓住,对方只是在他手腕处轻轻一点,他便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要被废了一样。
然后,他被扔下了床。
“从此刻开始,你无法说话,也无法握笔写字,你这双手甚至不能接触任何东西,朕会派人照顾你,你不必谢恩,也没必要恨我,比起他们,你毕竟捡了一条命。”
她穿好衣服后喊了一声“来人”,接着宫人进来把王叔平抬走了。
“陛下,可要再找个人?”嬷嬷问道。
“不用,朕今夜去御书房批奏章。”她冷冷道,随后穿好外衣走出宫殿,外面下起了雪,纷纷扬扬。
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收起所有的伪装和乖顺,把利爪伸向那个抚养自己长大的摄政王,亲手杀死了对方。她不愿意屈居人后,更不愿意自己的权力被另一个人沾染。
他是她的老师,她成为真正的帝王之时,他便该功成身退,可他不想退,那就不能怪她无情。
她从未后悔,只是每一次下雪,她都会想起他曾教过自己写字,也会想起他送给自己的那只神鸟。
今晚的琴音中,她听到了那只神鸟的鸣叫。
冷风中,她看见前方那个走得很慢的乐师,他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他叫什么名字。
路过王叔平时,她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给了他。
这一夜的大雪下了很久,江自流醒来时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昨晚想必是风雪大作,这才把窗子吹开了。
雪被风吹进屋里,冷得人发抖。他从被子里出来,打算去关窗子。听到屋外有人在说话,像是在呵斥一个人。
“这儿点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然后是拳打脚踢的声音。
他走出房间,对着那群打人的太监清了清嗓子,他平日里被这些人叫“公子”,想着自己的话应该也算有点分量。
领头的太监回过头,对他笑着道:“知道公子心善,可咱家也要管教下面的人,这样,我们带着这小子去别处打,您看怎么样?”
“行。”江自流说着,手指一绕,捏了个小法决。
打人的太监们忽然感觉肚子疼了起来,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江自流见状笑着道:“看来是天意让你们放过他,你们便不要计较了,我看各位身体抱恙,今日便不必干活了,去吧。”
众人听闻纷纷道谢,随后离开了这里。
“江自流!”被打的小太监站起来,看到江自流的那一刻喜笑颜开,也不顾疼了,拉着他继续说道,“我当时回到澜水村时看见一道白光,然后就到了这个地方。你也进宫了?你现在算是宫里的……妃子?”
江自流听出是林深,便没有计较他的调戏,把他拉到房间里给他额头敷药,然后讲述了自己进宫之后的经历以及王叔平的事情。
“你的眼睛好了?”江自流注意到林深已经恢复了视力。
“好了,而且还多了一个功能,你等等啊,我来看看你的过去。”林深看着江自流,看了很久,一点一点失望,最后闭上眼睛躺下。
“你的过去我看不清,有很多都重叠着,太累了,这个眼睛好是好,但就是费眼,不能用太久。”
“挺好的。”江自流道,他并不希望林深能看到他的过去,说实话,他的过去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看到。
“我看见王叔平了,他昨晚去了皇帝寝宫。”林深又道。
“该不会……”
“放心,啥事没有,回来之后还是被关在了密室里面,现在还活着。”
“那就好。”
“你为什么要跟他来这个地方?”林深问。
“算是陪他。”江自流顿了顿又道,“小林公公,你的易容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