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飞到秦默的房间,正打算进去之时,只见一对大铁锤不知从何处飞出。林深站在暗处看着,那铁锤不像一般的法器,而是有灵识一般知道该怎么攻击,往哪里攻击。两只铁锤配合得极其默契,像是一对兄弟。
黑衣人不敌,落败而逃。
大铁锤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对胖乎乎的人,正是凌东凌西两兄弟。
林深紧紧追着那黑衣人,那人轻功不在林深之下,林深追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追上。
凌东凌西也相继从后面赶上了林深。
“两位师弟厉害啊!这我以后都不敢随便说你们俩胖了,万一你们变成大铁锤捶我怎么办?”林深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说道。
“我们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凌西道。
“其实师父原本是天上的天璇星君,因为犯了错才被贬下凡间历劫,我们本是师父的武器凌方星锤,自然就跟随主人一同下了凡。”凌东道。
“所以当时不是我救了你们,而是你们利用我来到师父身边?”林深问。
“嗯。”两兄弟如实回答。
“好的。”林深笑道。
他听到这番话时的表情如果能够被画下来的话一定非常精彩。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居然是神仙。苍天啊,原来天命之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师父。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修仙界的话本里什么谪仙历难的故事数不胜数,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真人,还是自己的师父。
“师兄。”凌东看着表情逐渐放飞的林深,心想这下糟了,把师兄吓疯了可咋整。
“那个,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林深终于察觉出来空气中的不对劲,问道。
“没什么。”凌东笑着掩饰尴尬。
“那就好,我既然今天回来了,就不回去了。刚刚的事我已经给于忆师兄传递了消息,风悔峰那里也知道我这边有事,我就过几天再回去,正好我明天也有问题要问师父。”
“对了,你们两个的御剑术学得怎么样?”林深继续问道。
“那个,还行。”
“什么还行,让我看看,别以为你们真身是神仙的大铁锤我就管不了你们了,我告诉你们,我永远是你们师兄。御剑术不合格的话我以后亲自监督你们训练。你们别把这个不当本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关键时刻,能跑得掉也是本事。”
“啊?”凌东凌西欲哭无泪。
经过林深的严格考察,凌东凌西御剑术方向感不错,但反应不够敏捷,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还需要加强。于是林深决定每周义务给两人补课。
当第二天的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林深已经在秦默房间门口等着了。秦默走出房门,林深大喊一声:“师父好!”
这一嗓子给秦默吓得不浅,但毕竟是一段时间没见到的徒弟,他也没有训斥林深,只是故作镇定地走到林深面前,问道:“怎么回来了?”
“徒儿有一事不解。”林深拿出斩月。自从上次月下林深用斩月劈了饲魂镯之后,这把剑就与之前大大不同了,不但威力加强了,而且林深总感觉现在不是他在使用这把剑,而是这把剑在试图教他剑法。
秦默看了一眼剑身,问道:“你去了哪里?”
“寒竹村。”
“是不是遇到饲魂镯了?”
“是。就是在斩月劈开饲魂镯之后,剑才发生变化的。”
“封印破了。”秦默道。
“饲魂镯就是斩月的封印,当时我将斩月赠予你时,并没有告诉你斩月的来历。其实斩月乃是上古之时杳寂神君的佩剑,后来仙君在一场大战中神陨,斩月便落到了人间,因为斩月曾在战争中斩杀过太多生灵,怨气极强,虽威力非凡,但当时几乎没有能够驾驭得了它的人,若任凭此剑肆意杀戮,必将造成灾难,故当时便将此剑封印了起来。”秦漠继续说道。
当时封印斩月的便是临溪阁创派之祖万苍,他将斩月的剑诀和威力封印在似魂镯内,由历代临溪阁阁主亲自掌管。多年前,临溪阁掌门病逝,解辛虽然没有继任掌门之位,但其地位已经等同于掌门,故饲魂镯和斩月均由她掌管。但是不久,饲魂镯被盗,斩月失踪,临溪阁大乱,解辛也没有了踪迹。”
“那时我已经是苍云门首座,一天,解辛找到我,把斩月交给了我。她说门派里有内鬼,斩月放在临溪阁不安全。再后来,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林深听完,道:“我见过解辛婆婆了,她就是后来的玄凝真人。”
“她可还好?”秦默看着林深问道,这一刻,浑浊的双眼竟显现出一丝紧张,眼角的皮肤都是在乎的形状。
“很好,她在寒竹村找到了爱她的人。”
“那就好。”秦默道。他看向林深,想到了曾经那个为爱疯狂的少年。
曾几何时,他忐忑地将那个女孩带到山上,那里,是临溪阁看星星最好的地方。解辛是临溪阁的大师姐,修行特别认真,一心继任掌门,为门派争光,她的大志使她拒绝了秦默的告白。于是,被拒的少年远走他方。来到苍云门后他也暗自努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取得一番成就后回头去找她,可无奈自己实在天资愚钝,慢慢地也就放下了那个念头。
那一次,她敲开了他房间的门,把一把剑交给他之后转身就走。他想要拉住她,却还是慢了一步。她已不再年轻,可她的脚步依旧那样快。
“师父,既然斩月是神武,为何给我呢?”
林深的问题打断了秦默的回忆。
“因为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能够驾驭它的人。”秦默道。
“既然它选择了你,而你又恰巧破开了封印,那么斩月就是你的佩剑了。其实,你或许应该去问问解辛,她更了解一些。”秦默又道。
解辛当时为救人大损,在林深离开的时候其实还没有醒来,可林深害怕秦默担心,也就没有告诉他。
问完斩月的事,林深在轻水峰待了几天就回到了风悔峰。那晚偷袭的黑衣人一直没有抓到,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凌东说那个人那晚用的是诛仙刃,说明那人知道秦默的身份,他就是为了彻底除掉天璇星君而来。可诛仙是重罪,到底是什么使得那人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做这件事。
虽然没有和那个人直接交手,但看他和凌东凌西的打斗,林深看得出来此人修为并不是很高,而且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又是什么让他有那样的勇气敢去刺杀苍云门的首座,还有他的诛仙刃是谁给他的,这些都是没有解开的悬疑。
林深来到了登云台。
苍云门上各峰都有登云台,登云台下都是万丈深渊。风悔峰的登云台最大,常青峰的登云台最高。
江凤自风悔峰登云台而来,从常青峰登云台坠落。
最大的登云台见证了他最辉煌的战绩,最高的登云台记录了他最屈辱的罪责。
登云,登云,一步登云,一步堕天。
这里不举办比赛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一块台子而已,上面布满灰尘,甚至石头缝隙处还有探出头的小草。
林深拔出斩月,闭目。
黑暗里,他看到了一个舞剑的人。他跟随着脑海里的那人而动,每一步都艰难异常。此剑法十分灵动,每一个招式之间的跳跃极大,林深一步一步跟着练,勉强能够把单一的一招学会,但怎么也无法把整套剑招串起来。
练了一上午,林深感觉浑身疲软,便休息下来,却不料胸口一紧,一口热血涌上来,他只觉口腔一阵腥味,将血吐出后便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
寒竹村边界处。
江自流执笔而立,王叔平抚琴而泣。江自流的裂魂术已经到了第九层,现在就是最后一步。
笔尖滴落的墨水已经渗入地底。
那握笔的手苍白如纸,手背上的血痕像一道线一样紧紧嵌入骨肉。
楼阁里,一个人悬在空中。他**着的双手已被刀枪剑戟划出无数道伤痕,白骨裸露,伤口翻卷,肉块挂在空中,它凭借着一条细细的皮连接着手背。粘稠冰凉的血液顺着手指下滑,覆盖住那已被削去一半的指甲后流到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地方,慢慢在指尖凝聚成血滴,滴落。
血滴在断剑剑身,缓慢滑下,留一道血痕。
他抬头望向楼顶,无数个圆,无数个圈,一砖一瓦,琉璃宝玉,金龙盘旋,那是龙的天空,挡住了人的仰望。他的眼睛对着龙眼,发出愤怒的悲嚎。
他听到一声剑鸣,断剑飞向楼顶,直刺龙眼,楼阁瞬间坍塌。
琴弦断,王叔平看向自己手指的血,顺便用另一只手抹了泪痕。
江自流睁开双眼,施法收了泣鬼神,看着自己手背到手臂上的血痕逐渐变成一条黑线,然后隐没。
裂痕隐,裂魂成。
江自流施法运功,轻喝一声:“裂!”
相同的面容,相同的身形,两个相同的人走向不同的方向。
一人踏出寒竹村,走向雪虐风饕,他的白发逐渐变黑,这条路,是归路。
另一人则踏过寒竹村的柳绿花红,前往芩州王府,这条路,是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