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将旗被风吹落了！”
“快把它追回来！”
狂风猎猎，百草摧折，树立在军帐外的镶金将旗被骤风刮落，漫卷飞远，留守营地的士兵顿时大惊，纷纷呼喝着策马追逐。
恰有另一队轻骑自远处归营，为首之人骑跨纯黑骏马，身披轻甲银铠，乌发以银冠高束马尾，细碎发丝随风拂过白皙的面额鼻梁，令他本就惑人的美艳面容更添三分锐利清冷，长睫之下一双澄澈明眸神采奕奕。
——正是这处营地的主将苏雨行。
苏雨行率巡兵策马奔近，他顺着营中士兵追逐的方向看去，一眼认出天宇下那张被风裹挟的黑金绸布，急忙也调转马头去追。
烈风将黑色将旗越卷越高，已非人力所能触及。若是放在寻常时候，只需派人跟着旗帜，等落地后再捡回便是。
可眼下正值战时，将旗干系全军荣辱，万不能有失，更何况它现下正往北狄敌营的方向飘去。
苏雨行当机立断，驾驭战马急奔的同时，取下悬在鞍侧的弓与箭，搭箭引弓，稳稳瞄向将旗。
紧紧追随在苏雨行身侧的副将祁静风看出他的意图，立即出声劝阻：“少将军。”
若是一箭射落将旗，必使其损毁。轻者会被视为不祥，有损士气；重者此旗为女帝御赐，虽事出有因，但苏雨行亲自执弓，之后必定招致朝野弹劾与口舌非议。
苏雨行焉能不知其中轻重，却不得已只能行此下策：“无论如何不能让它落入敌军之手。”
苏雨行下定决断，话音未落，箭矢就已离弦，径直朝将旗而去。
眼看箭旗相碰，一道白影闪过，将旗当即改换方向。
苏雨行射空了。
——原来是一只纯白色的鹰隼从斜侧里闪电般飞出，赶在利箭穿旗的前一瞬用利爪抓住了旗帜，顷刻间振翅高飞数丈，令箭矢空落。
苏雨行勒马，仰头注视抓着旗帜飞动的鹰隼。
祁静风眉心一拧，狠声道：“哪里来的蠢鸟，给我把它射下来。”
士兵们听命挽弓，箭尖一齐指向天幕下飞旋的白羽。
苏雨行出声制止：“都收起来。”
祁静风不解，但他对苏雨行说话时，声调不自觉地趋于柔和，劝说道：“此时将它射落，正好可无损将旗。”
鹰扬歪了歪头，观察着地面上人马的动向，目光不由自主地附着在最是出众的那人脸上，忍不住兴奋地叫了一声。
鹰唳入耳，苏雨行紧握手中的弓，右手搭在箭囊上，一支箭已悄然夹在指间。
如果鹰隼有打算带着将旗飞远的苗头，苏雨行大概会第一个抽箭，将之射杀。可望了片刻，这只鹰仅是在他们头顶上空盘旋，行为怪异反常。
“再等等。”苏雨行也说不准鹰隼下一刻的行动，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这只鹰是想要来帮他的。
鹰扬看到士兵们收起了弓箭，于是调整了一下翅膀的角度，开始快速盘旋下落。
不过几息之间，苏雨行与鹰隼的距离就近得让他看清了它的全貌——
竟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玉爪海东青，顺滑舒张的羽翼没有一丝杂色，强健有力的鹰爪牢牢抓着黑金交织的将旗，迎风漫舞的黑绸更将它的白羽衬得皎似雪月。
海东青的趋近，大有要把将旗归还的意味，实在出乎意料。
鹰扬目标明确地直奔苏雨行而来，像极了它本就是属于苏雨行的鹰，驯顺地为他寻回了失落的旗帜。
苏雨行突然有点儿担心，将旗会不会被海东青锐利的鹰爪抓破。
鹰扬降至和苏雨行视线齐平的高度，独独绕着苏雨行又飞了两圈，而后在苏雨行身侧悬停，圆亮的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雨行看。
苏雨行按捺住惊讶，伸出手想从近在咫尺的海东青爪中接过将旗，谁知将旗带着凉意的锦绸划过指尖，入手的却是一片柔暖的温热。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鹰扬倏忽化作人身，立在了苏雨行的马侧。
只是没想到，苏雨行恰好在此时伸来的手，正巧抚上了鹰扬侧脸。
千里西海，神妖伴生，凡人不得擅入，却常有小妖小仙溜到凡人住地吃喝玩乐。有关妖魔的新鲜故事街头巷尾皆可听闻，世人早已见怪不怪，因而众人虽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妖，在最初的惊异过后，倒也很快就能接受。
苏雨行不知道其他妖物是何种模样，但不得不承认眼前此人确是生得一副顶好的皮相。
鹰扬一袭劲朗黑衣，描摹出肩宽腰窄的挺拔轮廓，半束的黑发垂至腰间，一双深邃凤目如鹰眸明锐，泛起灵动水光，墨眉斜飞，丹唇薄润。
苏雨行右手拇指轻压在鹰扬唇角，只觉此处的温软与他英朗的骨相很是反差。
鹰扬抬着头，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细看年轻将军冷艳的面容。
苏雨行自上而下俯视，摄人的美貌与睥睨的气势齐出，一眼便看得鹰扬呼吸都不由一滞，而心脏喧嚣狂跳。
四目相对，马上马下的两人同是一静。
还是苏雨行先回过神，立刻抽回了手，别开视线。
鹰扬留恋苏雨行掌心的温度，着迷般下意识向苏雨行身边凑近了一步，眸光切切，满是无声的渴求。
祁静风早在苏雨行摸上鹰扬脸颊时就变了脸色，这时才寻得机会发作。他拔剑出鞘，朝鹰扬怒喝：“大胆妖人，竟敢对少将军不敬！”
鹰扬被祁静风一嗓子喊回了理智，眨动一下眼睛，掩去其中狂热。他丝毫不理架在颈侧的长剑，只定定地看着苏雨行，双手奉上将旗。
苏雨行故作镇定地清了下嗓子，没什么表情地命祁静风收剑，随后目光转向鹰扬。
苏雨行低声道了句“多谢”，就想把将旗拿回来。他这回是看准了才伸的手，握进手里的的确是旗子，但没能拿走。
——鹰扬没松手。
鹰扬望见苏雨行微蹙的眉心，扬起一笑，开口说道：“将军打算怎么谢我？”
鹰扬的声音低沉悦耳，神色明媚坦荡，就算是在挟恩求报也毫不惹人生厌。
苏雨行问：“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鹰扬借着旗帜，又把自己往苏雨行跟前送了送，热烈而直白地说，“想长伴将军左右。”
鹰扬的话当然可以理解为想投身行伍，但或许只有傻子才会真这么认为。
凡是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那般情境下，这鹰妖哪里是想要正经从军，分明就是垂涎他们少将军的美色。
苏雨行想都没想果断拒绝：“不行。”
谁知鹰扬本就没抱任何希望，在苏雨行开口的那瞬手上用力，从苏雨行手中夺过旗帜，同时退后一步，飞快地说：“我愿为将军代劳。”
话说完，鹰扬立刻变回鹰身，眨眼间带着旗子飞到苏雨行够不着的地方，明晃晃的威胁不答应就不把旗子还他。
遇到这样不讲道理的无赖，祁静风气得搭箭就射。
鹰扬灵巧侧身，轻松闪了过去，祁静风再发一箭，尚未逼近鹰扬，就被侧方追来的一箭拦腰折断。
苏雨行收弓，执起缰绳，对祁静风淡淡道：“耽搁够久了，回营吧。”
苏雨行没再看鹰扬一眼，径自纵马远去。
祁静风顺从应声，回头狠狠瞪了半空中的海东青一眼，只能扬鞭与其他士兵一同追随在苏雨行身后。
海东青抓着旗子悬在半空，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微微偏头动脑思索。
苏雨行是没答应，可也没再拒绝，那就表示——
鹰扬欢呼一声，振奋地在空中飞旋一小圈自我庆祝，随即追了过去。
战马已跑出很远，而鹰扬速度更快，不过两次振翅，他就冲刺到了苏雨行身侧。
鹰扬的身形很大，翼展近似于成年男子的臂展，飞近苏雨行时斜斜投下的影子十分醒目。
苏雨行一眼就看到了，他握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忍住了没去寻找影子的主人。
鹰扬盯着苏雨行凝玉般的侧脸，想叫几声吸引他的注意，又怕会惹苏雨行厌烦，只好保持缄默。
鹰扬控制着速度，不快不慢地与苏雨行并肩而行，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苏雨行默许了鹰扬的幼稚行径，到底还是把他带回了营中。
苏雨行入营下马，看到他的士兵纷纷叫着“少将军”，苏雨行淡然颔首，有士兵迎上来接过他手中马鞭，牵走战马。
苏雨行大步往中军帐走去，鹰扬变作人身，快步跟上他。
周遭士兵目睹灵异情景，无不面露惊讶，但无人多言。
一名士兵快步走到苏雨行面前跪下，抱拳请罪道：“属下失职，致使将旗有失，请少将军责罚。”
苏雨行停下脚步，扫了来人一眼，沉着面孔，语调冰冷地说：“失旗当斩，你可知罪？”
鹰扬原本安静站在旁边看热闹，骤然听到“当斩”两字，震惊一愣，扭头看着苏雨行欲言又止。
士兵将头垂得更低，满腔懊恼自责，愤声道：“属下罪无可恕，愿领军法。”
“近日狂风反常，暴雪将至，我且容你一时失察误事。”苏雨行着重道，“战事当前，没有下一次。”
士兵突获恩赦，即刻深拜谢恩。
苏雨行依旧没什么表情，挥手让他退下，鹰扬连忙把手中将旗递还给那人。
苏雨行刚才就察觉到鹰扬的目光，此时分给他一个眼神，问他：“你有话想说？”
鹰扬马上摇头：“没什么。”
苏雨行的目光审视地扫过鹰扬眉眼，鹰扬故作镇定，硬撑着和他对视。
被这样一张勾人的面孔专注地盯着看，鹰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着实难捱。
就在鹰扬即将心虚地错开眼神的前一刻，苏雨行率先出声打破僵持：“随我来。”
苏雨行无意探查过多，转身领着鹰扬回帐。
营地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嘈杂，祁静风和其他人回来了。
“少将军。”祁静风扬声叫住苏雨行，下马快步跑过来。
祁静风眼见鹰扬立在苏雨行身边，当即将半身卡入两人间的空隙，隔开了他们。
祁静风凑到离苏雨行稍近的地方，微微压低声音，急切且担忧地劝诫道：“此妖来历不明，混入营中定是图谋不轨，少将军切不可掉以轻心与他独处，以防其突然发难。”
苏雨行认真听完祁静风的话，仍未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稍稍点头让他安心：“我有分寸。”
苏雨行并不遮掩，话音如常，神情平淡地坚持自己的决定。
看到主将走近，营帐两侧站岗的士兵训练有素地为苏雨行掀开帐帘。
苏雨行想起什么，又转头吩咐祁静风道：“你命人送几只鸽子过来。”
帐帘放下，只留祁静风和鹰扬立在外面。
鹰扬抬脚想跟进去，不料祁静风先一步挡在了营帐前，他阴着脸紧盯鹰扬，右手握上左侧腰边佩剑的剑柄，长剑微微出鞘，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冷声。
鹰扬明显感觉到敌意，若是贸然上前，这人说不定真会拔剑砍他。
鹰扬迟疑了一下，毕竟是在苏雨行的地盘，和他的手下闹得太僵也不好，既然这人明摆着不想让他进去，要不还是别太莽撞了。
于是，鹰扬权衡利弊后，在“强闯”和“退避”之间，选择十分礼貌地对杵在眼前的“门神”说：“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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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ql初见，互相美/帅了对方一大跳~[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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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章一·白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