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在事务所特地给自己弄了一个房间，基本上大多数时间他就住在那里。
本来这种商务楼并不允许住人，但是后来管理人看着这楼估计也没多少年了，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裴南也给他解决了一些无法言说的麻烦，就当是还他份人情。
傍晚的事务所里并没有人，邵楠不住在这里，邵正雅死后，他也搬了出去，随便找了一个房子，租住下来。
搬出去也好，裴南想，起码不用睹物思人。
裴南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似在思考，其实已经把自己的大脑放空了。白洛川跟他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回响。
裴南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他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不舒服。
裴南打开了系统界面，上面显示着他在这个副本的特殊任务，任务状态是进行中，但是裴南已经知道这个任务是绝对会失败的。
他不能保护邵楠。
裴南深吸了口气，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杂物堆里的灵牌上。这块牌子本来是他打算用来养灵的，后来他打算给邵楠用，但是他占不到邵楠的魂，久而久之就闲置了，现在被系统还原到了副本里。
裴南将那块灵牌拿了起来，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将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脑逐渐唤醒。
“邵楠。”寂静之中，传来一声低语。
裴南将手上的灵牌放到一边，干脆躺在了床上，看着头顶的木板。这是一张普通的上下铺，如果有时候要加班，邵楠就会睡在上面。
但是这种情况很少，因为事务所正儿八经的生意不是很多，大多数赚的都是和灵有关的工作。
裴南想到邵楠刚跟他去处理这一类事情，整个人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三观遭受了剧烈的打击后，没有一蹶不振或者害怕，而是缠着要学。
裴南闭上了眼，不知怎么的想到了今天跟他一起出去的青年，他那双眼睛和当初缠着要学除灵一样闪亮。
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市，在邵楠眼里却是真实的万家灯火。他偶尔会站在一家店铺门口，皱着眉看上面的特价商品，然后有模有样地进店和里面的老板讨价。
城市像是围绕着他转的，他进去的店铺里就会充满着形态各异的人体模特，那些模特围绕着他，在常人看来这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但是，在邵楠眼里，这是正常的街道景象。
裴南这个时候就会想，不愧是系统。
再次睁眼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暗之中，耳边就只剩下了他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由远及近的拖曳声。
裴南默默坐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慢条斯理地拿了一根出来，点上，黑暗之中一两点火光之后，只剩下了一片幽香。
拖曳声音越来越重，这声音裴南第一次听到，但是之前白洛川已经将副本里的内容告知给了他，裴南才知道事务所里还有这么离奇的机制。
裴南之前被传到墓园的时候，他有考虑过灯的问题，不过后来他没再遇到过，也就没有过多深思。这个本里有其他需要他去面对的，一个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灯实在不需要费多少心思。
拖曳声在门口停了下来，随后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这声音十分有规律，“哒哒”的声响过后，便是漫长而耐人寻味的等待。
裴南抬手弹了一下烟头，烟灰伴随着只想燃烧的火星坠落在地，没一会就被黑暗吞噬。
“谁？”他哑着声问。
“老师，您回来了？”门外，是邵楠的声音。
裴南嗯了一声，又弹了一点烟灰在地，随后脚尖点地，将那片烟灰铺开。
裴南：“还不回去吗？”
邵楠：“今天想住在这里，可以吗，老师？”
裴南：“……”
他眯了一下眼，将刚刚拿起来的灵牌随手塞进了叠好的被子里。
裴南：“可以，晚饭吃过了吗？”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符纸，接着开门的动作将符纸贴在门把手上，符纸很快燃烧了起来，丝丝缕缕的灰烬落在地上，又随着不知何处吹来的寒风升腾而上，化作了一场灰黑色的纸雨。
裴南抿了下唇，他是做除灵这一行的，因为有天眼，在夜色里视物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当他看着面前的景象的时候不免觉得有些棘手。
他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邵楠的不同。门背后的邵楠身上溢散的怨念，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贴上去的符纸所能承受的极限。
裴南无声叹了口气，打开了门。
总是要面对的，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必须加快脚步。
裴南的任务是保护邵楠，可是他现在要做的，却可能是再一次杀了这个青年。
门缓缓打开，办公室的灯随之亮起，邵楠面带笑容地站在门口，手上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还没吃，我买了点酒，老师我们今晚喝一杯？”说着，他举了举袋子。
“少喝点。”裴南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又往屋内走。
卧室其实并不大，从床到门也就几步路的距离，邵楠跟着他走了进来，抬脚迈过了他之前撒下的烟灰，脚底迅速腾起一股电流，让青年不自觉停下了步伐。
裴南这时回过了身，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地上的灰烬，然后又抽出一根烟，放在手上，没有急着抽。
裴南：“今天怎么不想回去？”
邵楠：“老师昨天才接了委托，怕您太累了，就想帮您分担一点。”
他说着绕过地上的烟灰，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裴南这时点燃了香烟，白色的烟雾徐徐而上，飘出的不是刺鼻的烟味而是淡淡的幽香。
裴南：“之前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邵楠尴尬地扯嘴笑了几声。
裴南就着烟嘴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如果真想帮忙，我中午让你查的东西呢？”
邵楠吐了一下舌，双手合十：“您在宽限几天？”
青年向来如此，任务没完成的时候就会这样撒个娇，反正事务所的工作不是什么急事，一般裴南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不一样。
他在查的是黑心菊，而邵楠是黑心菊的始作俑者。
裴南又吸了一口烟，徐徐而上的白烟在他头顶环绕，隐隐能听到狐鸣。
“是真的没完成，还是故意不想做？”
邵楠愣了一下，裴南很少这样直接点破他。不过也无所谓，点破就点破，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想要让裴南宽限几天。
青年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僵硬，没一会儿，他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罐啤酒，然后拉开环扣，“咔擦”一声，伴随着气泡上涌的声响，办公室的灯闪烁了一下。
之后的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缭绕在裴南头顶的白烟，化成了一只狐狸，落在他的肩头，张开了口咬住了挥砍而下的利斧，白色的烟雾骤然膨胀，狐狸的身影一晃，从幼狐转成了成狐，还将袭击的人扑倒在地。
裴南知道这只狐狸厉害，毕竟是特殊本“深山旅馆”的系列道具召出来的。
他查过特殊副本，知道现在开的也就只有3个，其中一个是已经被通关的亡灵音乐节，还有2个，一个是还不知道持有人在哪的狂乱的月亮，另一个就是他手里的深山旅馆。
裴南起初觉得狐狸和他并不相配，但是，小狐狸黏人的很，实力也很强。
这种实力几乎到了碾压的地步，他还没见到过被小狐狸扑不倒的怪物。
裴南往前走了一步，光线照在“邵楠”的脸上，他垂下了眼，缓缓道：“人都是你杀的，和邵楠没有关系，对不对。”
“邵楠”冷哼了一声，往门口瞥了一眼，又迅速移回了视线：“你以为邵楠不知道吗？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然后把他单独拎出来？”
裴南：“……”
裴南其实特别想知道，邵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杀人。黑心菊的凶手在侧写师的还原下，可以看出是一个冷酷无情，天生的杀手，这样的人和邵楠真的差得太远了。
所以，咸鱼的裴南在被警局以前的同事找到的时候，还一脸的不确定。邵楠没在他面前路过一点破绽，他就像以前一样，有点不着调，有时候还会偷懒，还有的时候会为了房租犯愁。
因为黑心菊的凶手十分恶劣，所以抓捕行动非常小心，同事来找他，他们聊了很久，裴南最终决定帮忙。
不过，在这之前，他想知道邵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错事。
但是，他没能问出口。
收网的行动比预想的快，那天下着雨，邵楠说要去看看邵正雅。裴南在他走后联系了同事，他换了条路在邵楠之前到了墓园。
雨纷纷扬扬的飘落，落在脸上，冷的刺骨。
裴南想要问邵楠一点问题，可是他没能问出口，交给他的枪支走了火，这事情在他看来十分滑稽，怎么会有这种失误呢？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邵楠死了。
那个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随着青年的死亡成为了未解之谜，直到来到了这个副本。
他知道了答案。
邵楠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手上的香烟被裴南扔到了“邵楠”脸侧，即使凑的这么近，闻到的也还是那股幽香。只是这个香味“邵楠”不喜欢，让他觉得不舒服。
裴南抬起了脚，将香烟踩灭，狐狸呜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把“邵楠”放了出来。
青年坐起身，揉了揉肩颈，游刃有余。
对不起！！！最近写的太慢了，以后更新可能真的不定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土下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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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正阳侦探事务所（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