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热闹了整整十天,直到第十一天,太医们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魏梦琳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雕花的床顶。她愣了片刻,记忆才如潮水般涌来,胸口顿时一阵剧痛。
“胤禩...”她喃喃低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醒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魏梦琳猛地转头,只见胤禛坐在床边,眼窝塌陷,脸色发青,显然已经许久未眠。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既恨又怜。
“皇...皇上。”魏梦琳下意识想要起身。
“躺着。”胤禛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无法动弹。
魏梦琳僵在那里,泪水还挂在脸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哭够了吗?”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为了一个死人,值得吗?”
魏梦琳浑身一颤,她看向胤禛,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回皇上的话,臣妾...”
“朕不要听这些!”胤禛突然打断她,声音陡然提高,“你知道朕为什么会在这里守了这么久吗?”
魏梦琳沉默着,她不敢回答。因为她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朕在等。”胤禛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却比方才更加可怕,“等你醒来,就想听听你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结果呢?”他冷笑一声,“你醒来的第一个字,就是在叫他。”
魏梦琳闭上眼睛,眼睛剩余的泪水彻底的滑下。
“你以为你这样,他就能活过来吗?”胤禛俯下身,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还是说,你想去陪他?”
魏梦琳猛地睁开眼,对上胤禛阴鸷的目光。
“不准你有这种想法。”胤禛一字一句道,“你既然是朕的人了,就要好好活着。”
“皇上...”魏梦琳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臣妾想回去看看。”
“看什么?”
“回廉亲王府。”
“砰!”
胤禛突然起身,茶案被掀翻在地,茶水四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梦琳,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你觉得可能吗?”
魏梦琳咬着唇,姿态放进尘埃,“求皇上开恩...”
“开恩?”胤禛冷笑,“你是在试探朕的底线吗?”
“臣妾只是想去看他最后一眼...”
“啪!”
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魏梦琳脸上。她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胤禛。
“朕告诉你,”胤禛捏住她的下巴,“从今以后,你若是再敢提起他,朕就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魏梦琳看着胤禛,突然笑了。那笑容凄凉至极,却带着一丝解脱:“皇上,您知道吗?我从来都不想做您的人。”
胤禛的手顿住了。
“即便您把我关在这长春宫里,即便您用尽手段,我的心也永远不会属于您。”魏梦琳一字一句道,“我此生,只爱过一个人。”
“你说什么?”胤禛的声音危险至极。
“我说,我的心早就跟着他去了。”魏梦琳直视胤禛的眼睛,“您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啪!”
又是一个耳光。
这一次,胤禛没有停手。他掐住魏梦琳的脖子,几乎要将她掐死:“你找死!”
魏梦琳却笑得更加灿烂,即便呼吸困难,即便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依旧笑着:“皇上,您杀了我吧。这样,我就能去陪他了。”
胤禛的手僵住了。
他看着魏梦琳脸上的笑容,突然松开手,转身大步走出内室。
“张起麟!”
“奴才在。”
“传朕旨意,即日起,长春宫内外加派禁卫,日夜轮换。任何尖锐物品不得入内,魏嫔的一举一动都要严加看管。”
“是。”
“还有,”胤禛停下脚步,“老八的丧事,以平民之礼去办。任何人不得过问,违者,杀无赦。”
魏梦琳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对话,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中带着哭腔,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
“胤禩啊,”她喃喃自语,“这就是你的四哥,这就是现在的皇上。就算我改变了历史的过程,也没有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一连几日,长春宫内太监宫女进进出出。他们手中都捧着一样东西,有瓷器还有金器。
胤禛的旨意,是长春宫内不允许有任何能造成魏梦琳自杀的物品。
魏梦琳看着眼前正在往柱子上包裹厚棉被的太监们,就觉得可笑。
能管住她的行动,还能管住她绝食吗?
这天下午,胤禛端坐在御案前,手中拿着一份奏折,却没翻动一页。他的目光越过红色窗棂,落在远处长春宫的红墙上。
“皇上,魏嫔今日又未曾用膳。”御膳房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贴着地面。
胤禛的手指微微收紧,奏折的边角已经被他捏出了褶皱。养心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那柔和的檀香都显得格外刺鼻。
“退下吧。”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待小太监退出殿外,胤禛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他闭上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魏梦琳决绝的面容。
自从胤禩死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不言不语,不悲不喜,日日只是对着窗外发呆。即便他强行下旨让她开心起来,她也始终保持着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胤禛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知道魏梦琳恨他,恨他夺走了她的一切,恨他间接害死了胤禩。但他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张起麟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打断了胤禛的思绪。
不多时,乌拉那拉氏走入殿内。她行完礼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臣妾听说,魅贵人有要事禀报。”
胤禛抬眼看向乌拉那拉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魅贵人说,是关于九阿哥的事。”乌拉那拉氏顿了顿,“听说小阿哥这些日子总是哭闹,口中一直喊着要见阿玛。”
“阿玛?”胤禛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朕不是上午才去看过他?”
乌拉那拉氏道,“臣妾也不清楚,还是让魅贵人来说一下吧。”
随后,魅贵人走入殿内。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刻意的哀愁,跪地行礼后便开口道:“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禛冷冷地看着她:“有话直说。”
“起禀皇上,”魅贵人垂下眼帘,“臣妾今日去阿哥所看福惠时,听见弘玉小阿哥在哭,说很想八爷。说八爷才是他的阿玛。”
这句话就像一记惊雷,在养心殿内炸响。
胤禛猛地站起身来,案上的奏折顿时散落一地。他阴沉着脸,大步朝殿外走去。乌拉那拉氏连忙跟上,而魅贵人却得意的笑起来。
胤禛龙行虎步的走着,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魅贵人的话,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推开阿哥所的门,映入眼帘的是让胤禛更加震怒的一幕。
弘玉正坐在嬷嬷的怀里,泪眼婆娑地说着:“我要见阿玛,我想胤禩阿玛......”
胤禛站在门口,浑身的气势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令人窒息。
“皇上!”嬷嬷看见胤禛,吓得连忙放下弘玉,跪在地上。
弘玉也被吓住了,呆呆地看着胤禛,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这一刻,胤禛忽然觉得眼前的孩子与记忆中胤禩年幼时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那双眼睛,那个眉眼,竟然如此相像......
“皇上,”乌拉那拉氏轻声开口,“弘玉还小,想必是一时想念允禩,毕竟允禩生前也疼他,常到宫里看他。”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弘玉。殿内的气氛越发压抑,连弘玉也察觉到了不对,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皇上若不信,”魅贵人适时地开口,“不如让太医给弘玉看看相貌。听闻太医院的刘太医最擅长相面,一看便知父子......”
“住口!”胤禛厉声喝止,目光如刀般扫向魅贵人。
魅贵人跪伏在地,不敢再言语,但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像一粒种子,深深地种在了胤禛的心里。
“来人,”胤禛沉声道,“去喊魏嫔来见朕。”
阿哥所越发的压抑,乌拉那拉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多时,魏梦琳被太监领着走了进来。她穿着素净的宫装,面容苍白而清冷。然而当她看到弘玉时,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额娘!”弘玉朝魏梦琳扑去。
但还没等他碰到魏梦琳的衣角,就被胤禛厉声喝住:“站住!”
弘玉被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魏梦琳下意识地想去扶他,却被胤禛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魏嫔,”胤禛一字一句地说,“你可知罪?”
魏梦琳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胤禛:“臣妾又犯了何罪。”
“不知道?”胤禛冷笑一声,“弘玉到底是谁的孩子!”
魏梦琳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她看了看哭泣的弘玉,又看了看胤禛,忽然笑了:“皇上怎么会这样想?弘玉是您的儿子,这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事实。”
她的笑容凄凉而讽刺,看得胤禛心头一颤。但他随即想到魅贵人的话,想到弘玉与胤禩的相似之处,心中的怒火便又蹭地窜了上来。
“你!”胤禛正要发作,却见魏梦琳突然跌倒在地。
“娘娘!”嬷嬷们惊呼着上前搀扶。
魏梦琳面如白纸,已经晕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胤禛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想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却又生生忍住了。他转身对乌拉那拉氏说:“着太医诊治,待她醒来后,把她禁足在冷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说完,他大步离去,留下满殿的惊愕与悲伤。
弘玉扑到魏梦琳身边,哭得更加伤心了。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吩咐人去请太医,又让人把弘玉带回去。
魅贵人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