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闲言

陆家这几个男人只有陆老大惧内,陆老三在自家还是说了算的,他躺在炕上翘着二郎腿呵斥媳妇一句,“好好的,又作啥呢!”

“是我作吗,你也不看看你爹娘咋那么偏心!”

自从成亲后就和公婆妯娌住在一个院,日子长了,有些事难免心里憋闷,觉得公婆有失公允。

张彩虹平日里不敢说什么,可她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只不过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罢了。

既然提起,那她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不说别的,陆柳编的麻鞋编的那么多,为啥每次都是大哥去卖,他说能卖八文钱就是八文钱,这话你信我可不信,谁知道他是不是卖了二十文三十文偷藏起来了,你看上次陆鸣回来时,穿的那身衣裳,那料子,咱家盼儿长这么大也没穿过那么好的料子!”

陆老三听完媳妇的话翻了个身,狠狠啐了口,“你还有脸说,谁让你生不出儿子的,咱家要有个小子,还能啥好事都让陆鸣得了去!”

“你!”张彩虹这些年伏低做小无非也是觉得她肚子不争气只能生闺女,怕旁人笑话,可听到相公也这么说自己,心里委屈地更不是滋味儿了。

“就算咱家没儿子,那你也是老爷子的儿子,怎么啥好事儿也没轮到你,连柳哥儿那便宜赘婿都比你会占便宜!”

两口子之间最是知道对方的软肋,张彩虹被戳了心窝子,她也口不择言往陆老三心口撒盐,“姚政吃得好睡得好还不用干活儿,自从他来了,柳哥儿那个没爹娘的都能填饱肚子了,我们家盼儿都快吃不饱饭了,我倒是要问问,这人是谁弄回来的,还不是怨大哥大嫂,当时说好是招回家干活儿,结果呢,我看是招回来了个祖宗供着呢!”

陆老三听罢大喝一声,气红了眼,“你嚷嚷什么,你要有法子就去收拾他啊,还和我来劲了,我告诉你,这日子你爱过不过,不过就回娘家去!”

村中成了亲的女子最忌讳被夫家撵回娘家,况且陆盼儿都这么大了,眼瞅着要出嫁的年纪了,张彩虹若是回了家,也就没脸活了。

她看了眼满脸凶相的丈夫,忿忿地抹了把眼泪,气焰也灭了一些。

陆盼儿见爹娘吵架也吓得垂头掉眼泪,张彩虹见状委委屈屈控诉,“我这不也是为了咱家吗,平时大嫂说一我不敢说二,你爹娘说啥是啥,我还不能偷摸说几句了,你不是我的夫君吗,你咋也不向着我,就知道说我!”

这些年几家人在一个大院过日子,是苦是甜大家心里都有数,陆老三横了他一眼,也软了态度,“那能咋办,咱们不也是想着等陆鸣出息了,咱家闺女也沾沾光嘛。”

“陆鸣一辈子不出息,盼儿还能在家待一辈子嘛,你还说我呢,要不是你让盼儿去翻他的包袱,盼儿的手能伤吗,你不心疼孩子我还心疼呢。”张彩虹小声道。

提起这件事,陆老三不禁瞪了眼身旁哭哭啼啼的陆盼儿,暗道她没用,偷摸去翻个包袱都能让人抓了现行,要不是姚政不爱搭理他们,没当面解释,否则大家伙知道了真相,他的脸面哪里还能保住。

这回也算有好处,姚政惹出的事儿,自然有陆柳帮他收拾烂摊子,等陆柳从山上采回了值钱的天灵草,他就偷摸拿去镇上药铺卖了,左右陆盼儿的手腕子也不严重,不用药养个几日也就好全了。

说到底还是陆家三房占了便宜。

陆老三打得一手好算盘,张彩虹也听他的,但还是觉得姚政在这个家比陆柳还碍眼,陆柳好歹有利用价值,姚政除了那张脸能看还有什么用,前半辈子是少爷命这会儿不也成了村夫了,和村后的赖子一样无能。

但却吃陆家的用陆家的,这谁看了心里能舒坦。

“上次盼儿说他的包袱里没啥值钱物件,就一套换洗衣裳,还有点小零碎,你说他家那么富贵,出来时还能啥也不带?”

张彩虹还是不死心,非得让陆盼儿盯着陆柳那间破屋子,看看他到底能在屋里待到几时。

陆柳不在家,晌午饭也没人做,陆家娘指使不了李桂兰便来找张彩虹,喊她热几个干粮对付一口就行。

张彩虹摔摔打打地进了灶房。

姚政在屋里试探着伸了个懒腰,他的胳膊已经大好,这会儿做抬手的动作都不疼了,确实是那个药的功劳。

他剥了两个鸭蛋,久违地尝到了蛋香,许久不沾油水的肚子里也熨帖了许多。

可吃饱了才想到这蛋壳该如何处理?

若是被陆家人发现,这背篓鸭蛋他定是一个也吃不到了。

姚政才不会让这东西进了陆家大房的口袋,索性穿了外袍和靴子,整理好衣裳后,揣着鸭蛋皮子踏出了屋门。

院里没人,他正要往栅栏外头走,就被正屋的陆老爹喊住,“你干啥去!”

“出去走走,不行?”

姚政没回头,径直迈着步子,眨眼间就拐上了村里的小路。

“走吧,正好别回来吃饭了,咱家还省粮食呢。”

陆老爹赶紧招呼儿子儿媳进灶房,生怕姚政回来分那一口吃食。

怪只怪他不仅挑三拣四,还爱掰干粮皮,好好的馒头窝头被他掰的东一块西一块儿,他不吃的那些东西可都进了陆柳肚子,倒是便宜了柳哥儿。

在陆柳小时候陆老爹就说过,养这个孩子也就是给口饭吃,至于给多少嘛,饿不死就行。

要不是姚政搅和,他陆柳怎地有机会吃饱饭,那些粮食本该是他们陆家人分的。

所以趁他们两人都不在,陆家人想也不想便先开饭了。

姚政吃了两个鸭蛋,肚子也不饿,把鸭蛋皮子随手扔在路边沟里后,他脚步没有返回的意思继续往前走。

来村里好些天了,还是头一次出来。

桃溪村人口多,屋子密,一家挨一家,鲜少有空地。

姚政沿着小路走,不时看到几户一面青砖的屋子,甚至还有宽敞的青砖瓦房,连院子大门修得都比陆家气派。

一想到陆家那几间土坯房,这么一比,确实算日子过得极差的人家了。

晌午天头热,大多数村里人吃过饭都会躲在屋里偷个闲,眯一会儿,也有小娃娃待不住要出来玩儿,路边的沟里都是野菜,几个小姑娘被爹娘赶出来在那儿放鸭子。

村中间一块空地上有棵老槐树,人们都习惯聚在那儿乘凉唠嗑,这会儿就有七八个妇人正坐在那做些针线活儿。

姚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人群后头,有人眼尖早都瞄到他的身影了,立时低头和周围人切切察察。

无论是姚政的长相还是衣着,搭眼一瞧就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官出门没带随从呢。

众人目光毫不避讳地都落在他身上,村里人不在乎那些说道,看见生人就得先盯着人打量打量。

姚政被他们或好奇或探究的眼神从上到下的看,实在不喜被人盯着,眉头皱起来转身便想回去。

有个五六岁的娃娃按捺不住好奇指着他的背影问,“娘,你看那人是官老爷吗?”

“官什么老爷我看你像官老爷!赶紧回家吃饭了!”

“娘,我想吃鸡蛋。”

“吃什么鸡蛋,你看我像不像鸡蛋!”

年轻妇人抄起孩子夹在胳肢窝就快步往家走,比姚政的步伐还快,大家伙儿顺着她离开的方向看去,目光都落在那高大挺拔的背影上。

农家人一年到头都在扛着锄头干活儿,年轻的汉子也有累得低头弓腰的,而姚政连背影都是直挺挺的,腰板溜直,显得格外有力。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人们顿时炸开了锅。

岁数小的丫头和小哥儿还惦记着再看几眼那俊郎君,使劲儿抻着脖子往那头望,脸蛋红扑扑的却不敢言语。

只有妇人们不在乎,嗓门极大地议论,“哎呦呦,前几日我就听说李桂兰给柳哥儿招了个赘婿,我还寻思是哪个村的泼皮无赖老光棍儿呢,没想到这小子长得这么俊!这好事儿咋让他摊上了呢,我家哥儿咋招不回来这样的呢。”

“你们看到没,他穿的那身衣裳,和画里的人似的,咱们村豆腐西施那么有钱又爱打扮,也没见她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啊。”

“你懂什么,人靠衣裳马靠鞍,李桂兰不就相中他长得俊才给领回家的嘛,我要是再年轻几岁,我也找个这么俊的赘婿回来,陆柳儿那个没爹没娘的哥儿可是捡了大便宜了,睡觉都得乐醒了吧!”

“老张家的,大白天咋还做上梦了呢,你也不看看你啥模样,能和柳哥儿比啊,人家俩站在一块才配。”

“那柳哥儿他娘是从胡人那头来的,浓眉大眼的本来就长得俊,自然能生出陆柳这样俏丽的小哥儿,我哪儿比得上,我算看出来了,长的好看就是能捡便宜。”

“谁说不是呢,但说不定也是个花架子,咱们庄稼人靠力气吃饭,你看那人往那一站像个小白脸似的,能干啥,会上地干活儿嘛。”

妇人们有了八卦便议论起来没完,都是些闲言碎语。

老槐树后头的水沟旁,正在放鸭子的卢小溪越听心里越不踏实。

这是他头一回见到好友的赘婿,可这人都来了这么多日了,还是那锦衣华服的打扮,真的能帮陆柳出力气干活儿吗?

陆家人多,那几个长辈都是黑心肝的,惯会苛待人,同辈的哥哥妹妹也是不懂事儿的,和他们爹娘一个德行,陆柳在家担着小辈的名干的却是仆人的事儿,还没少挨欺负,若是好不容易有了夫婿也欺负他的话,那可说不过去了。

那日陆柳只说他受伤了,别的事情卢小溪还没来得及问,可看好友又是给他治伤又是给他找鸭蛋的对他那样好,这男人也该记在心里回报一番才是啊。

怎会大晌午的出来闲逛呢。

村里妇女就爱学舌,谁家有事儿都少不得被谈上几句,陆柳本就是她们茶余饭后扯闲话的常客,这回看到了这个赘婿姚政,更得好好讲究他们了。

卢小溪听了一耳朵心里便不舒坦,赶着鸭子就先回了家。

赵平川这几日从书院回来探亲还未走,所以卢小溪有事儿也有个商量的人。

听了夫郎心里的担忧,赵平川索性拉着他的手起身,“你若是不放心他,我们这就去陆家一趟,找他出来问问就知道了,我陪你去。”

“嗯,太好了!”

赵氏在东屋炕上坐着,望着两人依偎着出门的背影沉下了脸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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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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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招了个少爷当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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