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床

这样盯着人看总归是不礼貌的,陆柳被男人当面戳穿,苍白的脸霎时红了一片,圆圆的杏眼呆呆地看着姚政,张了张嘴不知如何是好。

李桂兰见状暗嗤了声,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见到个俊相公都挪不动步了。

“大家伙儿看这孩子,见到相公这么俊都看痴了,人家以前可是大少爷呢,自然和村里汉子不同,如今啊他是你夫婿,日后回屋天天都能看。”

“可不是,快坐下吧。”

直到陆柳身子僵硬地被拽到姚政身旁,他脑子里还没捋清楚状况。

这个大少爷是他的夫君?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陆柳实在不敢相信,木着身子坐在了方桌的角落里,正挨着男人。

家里怎么会突然给他招婿了,还是这样一个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公子,连村后头的泼皮张三儿都不愿进陆家的门,这位公子怎会同意的?

从今以后,他也是有夫婿的人了,像溪哥儿那样有人一起过日子了?

陆柳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既害怕又有点欣喜,他感觉自己脑中都是浆糊,想到刚才的窘态,陆柳把目光落在桌子上,不敢再看身旁的人。

姚政睨了他一眼,长得倒不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算能看,就是看起来瘦小还有点呆。

陆柳埋着头,从姚政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头毛茸茸又有点凌乱的黑色卷发,还有一节苍白的连骨头都格外突出的颈子。

姚政收回目光沉着脸不说话,陆柳也不敢出声。

饭桌上陆老爹重重地咳了声,开口便是讲规矩。

“既然人都齐了,就都听我说几句,我们陆家虽不是啥富贵人家,但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既然进了我陆家的门,就得听我的话,我们三代人一块儿过日子,赚得银子都得交给我做家用,谁要是耍聪明藏私,别怪我不客气,老头子我活这么大岁数,眼睛可是毒着呢!”

他说得不客气,桌上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极给面子地点头,陆柳更是从小就听爷爷说这番话长大的,顺从地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好几下。

众人都如此配合,自然各有各的理由,只有姚政事不关已般端着面前的晚饭打算伸筷子吃饭了。

陆老爹眯起眼睛,“姚政,你如今已经是陆家人,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了吗?”

姚政,“我记性不好容易忘,下次再多说几遍吧,还吃不吃饭了,都凉了。”

陆老爹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眉头紧皱,眼神示意陆家娘,也拿出点长辈样子,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

陆家娘抿了抿嘴,憋了会儿却无话可说,只张罗着吃饭吧。

话音刚落,姚政已经夹了一筷子腊肉。

那盘肉本就没几块,桌上人都想吃几口,纷纷伸长了筷子,只顾着吃饭了。

其他人都开动了,陆柳却慢了半拍,他心里砰砰跳,特别是听了姚政刚刚的那句话后,不由得背后发凉。

在这个家里,陆老爹是说了算的,惹恼了他不会有一点儿好处,可姚政作为一个外来人,不仅没对长辈毕恭毕敬,反而当着一家人的面下了爷爷奶奶的面子,日后会有好果子吃吗?

他的日子不好过,那作为他的夫郎的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一顿饭陆柳吃得战战兢兢,只敢夹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炒野菜,连口肉腥味都没尝到,本来饿得发虚的肚子,吃完饭后竟只填满了三分。

陆老爹一撂筷子,陆柳忙咽下了最后一口干粮,桌上只有姚政不紧不慢,碗里还有最后一个馒头,小口小口地嚼着。

陆老爹见状一甩袖子,众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都起身回屋了。

陆柳站起来又坐下了,小心地看了眼身旁的人,他注意到姚政只夹了几筷子炒腊肉,其他三盘野菜一口也未动,此刻吃干粮的动作也极为缓慢优雅,还把馒头外层那块糊了的皮快速剥掉扔到了桌上。

陆柳心道果然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人,家里人上桌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普通庄稼人是学不来他那样的气度的。

可那块馒头也是粮食啊,扔了多可惜。

往常即使干粮馊了他也是能咽下去的,只要吃进肚子里就能充饥,总比饿肚子的滋味好受。

这边他正胡思乱想,门口传来陆老爹的喊声。

陆柳咽了口吐沫,快步走了出去。

人一走,姚政才暼了眼他扔掉的那块馒头皮,撇了撇嘴。

屋里只有陆老爹和陆家娘,陆柳进屋恭敬地叫了声爷爷奶奶。

“你今日咋回来这么晚,晚饭都没做,张着一张嘴就等着吃呢?”

听到意料之中的责问,陆柳老实回答,“爷爷我在山上走远了,迷了路,绕了半天才出来,不过也多挖了些外山不常见的野山芹,伯娘和三婶都喜欢吃,明日我就炒了去。”

陆老爹听罢点了头,收起严肃的表情转移话题,“你那赘婿你也见到了,他的身份差役都告诉我了,以前是京城大官家的少爷,家里出了点事儿爹娘都没了,虽然他侥幸活了命,但是他的籍契在我手里攥着,量他也翻不出花儿来,他是你的赘婿,你一向懂事能干,日后得好好教他,得给咱家出力气挣银子,我们陆家把你养这么大,吃了多少辛苦你得记在心里,再说了咱家一向不养闲人,这你是知道的,若是他起高调偷懒不干活儿,就是你的不是了,到时候可别怪叔叔伯伯们不讲情面。”

“你爷爷的话也没别的意思,柳哥儿,你如今是有夫君的人了,两个人得一条心向着家里,给家里挣银子,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只有你们心齐,咱家日子才能越来越好,还有一件事我得嘱咐你,这么多张嘴吃喝都需要银子,可不能再多了一个小的来抢吃的了,你明白不?”

见陆柳歪着头黑亮的瞳仁不解地眨了眨,陆家娘直截了当地说,“你俩就算圆房也不能生孩子,咱家可养不起小崽子!”

他们的意思已经点明,陆柳眼下都懂了,家里不是看他到了年纪给他找夫婿,而是招了人回来一起给家里干活儿。

在陆家,陆柳只有不断干活儿才能活下去,这个道理在他六岁时就明白了。

可他能吃辛苦,灶房那位大少爷能吃辛苦吗?

他又该怎么教那人呢?

见陆柳抬着一张白白的脸没反应,陆老爹拍拍炕檐,“懂了不,日后管好你的屋里人!”

陆柳不敢细看爷爷生气的脸,轻微地退后一步,顺从道,“懂了爷爷。”

陆老爹敲打完一挥手就让他赶紧走。

农家院子离得近,屋里又不隔音,爷孙俩的对话被各屋听了个真切。

等陆柳回到灶房收拾时,姚政已经吃完先回了屋。

走近一瞧,那块馒头皮还在桌上,陆柳实在不舍得,只片刻犹豫就捏起放进了口中,囫囵嚼两下便咽了下去。

夜深了,陆家人睡得早,陆柳放轻动作回房前端了门口木盆里晒了一天的水,这会儿已经温温的正适合洗漱。

今日屋里和往常不一样,多了个男人,使得本就狭小的屋子更显拥挤。

一进门就见姚政抱臂坐在床沿,眼皮微抬就这么瞧着他。

他的房间是仓房改的,本来就比正屋矮几寸,屋子只有一扇小窗,窗台上正燃着那截手指长的短蜡烛,屋内烛火昏黄,姚政半张脸掩映在烛光下,更衬得眉骨高挺,轮廓越发分明。

隔着两步远,陆柳端着盆却不敢上前,更不好意思再看那张英俊面孔,想了想只好把水放在地上,小声说,“我叫陆柳,你叫我名字就行,你赶路过来想必也累了,要不要洗洗脚?”

陆柳嗓音软软的,常年习惯小声说话,此刻正紧张着,低低的声音传到姚政耳朵里,只断断续续听清了几个字,什么“名字”“洗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姚政声音偏冷,语气又硬,陆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紧靠着身后的土墙,头又低了几分快速道,“我……我想问你要不要洗洗脚。”

“嗯。”

听了对面人的应声,陆柳才把盆端过去,紧接着又退回了墙边。

眼见着姚政掀起衣裳下摆脱了靴子,又脱了袜子,把双脚泡进了盆里。

陆柳不敢动,也不知该做什么,两人沉默片刻,见姚政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才摸摸怀里的东西,转身靠近窗下的那张小桌子。

一块绣着荷花图样的帕子被打开,里头包着两株草药,根部被保存得很好,还沾着泥土,他露出笑意,把药妥善地铺在桌上,动作轻缓地收好了帕子。

回头时,见人已经洗完了脚,陆柳没多想便把水端走出了屋门。

却不知该不该倒掉。

家里柴火都是他上山捡回来的,要省着用,自然没条件烧热水,眼下正是夏日温度高,早上在屋前晒上一盆凉水,晚上回来温度正好能洗漱,可他只晒了这一盆,都被姚政用完了,如果倒掉,他就得去用拔凉的井水擦洗,如果接着用这盆水,陆柳又怕屋里人知道了嫌弃。

思来想去,陆柳还是把水倒了,忍着凉用凉水擦了擦身子和脚,想着明日要多晒一盆水了。

回到屋,才意识到还有更尴尬的事在等着他。

屋里只有一张床,还是用六个木桩子做腿,上边担了四块木板拼成的床,一个人睡正合适,可要躺两个人却实在是拥挤了。

姚政见人回来了,便一言不发开始脱衣裳准备睡觉,他来时只带了个包袱,里头只有一套换洗的衣物,身上穿的这件也该洗了。

脱掉外袍穿着雪白的亵衣亵裤率先躺了下去闭上了眼。

他个子高,骨架大,双脚已经伸到了床外,一躺下就占了大半的地方。

陆柳有些无措,抿唇摸了摸发烫的额角,转身吹了蜡,忍着羞意也脱了衣裳。

屋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半刻钟后,姚政分明感觉到一道沁着凉意的身躯试探地靠了过来,耳边也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他侧过头就着屋内投过来的月光,稍一打量就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下是光溜溜的身子,肚子上搭着块被子,下半身只穿了个破烂的短裤,竟都遮不住双腿。

姚政坐起身眉心蹙起,幽深的双眼眯了眯,语气格外冷硬,“你睡觉怎么光着身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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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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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招了个少爷当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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