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
话音刚落，约五十米外原本竖立的草向下弯曲，似乎承载了无形的力量，一步步蔓延逼近。
无形的生物一步一步向前，草地上每一次出现压痕都伴随重物落地的声音，剧烈的恶臭的气息弥漫在空中，惊慌的羊群四处乱窜，发出无助的咩咩声，但毫无疑问，这更加挑起捕食者的兴趣。
眨眼间，一阵腥臭的风略过特蕾莎直向身后，草地上出现一个更深的压痕。
“咩——”
一只凄厉尖叫的羊被高高地抛弃，在牙齿与骨头摩擦，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中，被撕裂成两半。
羊血如雨般纷纷落下，勾勒出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巨大的生物，几乎有三米高，从外观上看像肌肉磅礴的野豹。
“好了！！”
一分钟在僵持中过去，巨大而符文繁杂的魔法阵展开，但仅仅只维持一瞬，还没等特蕾莎看到法阵中央的图案时就消失了。
将巨兽隐藏的魔法同时失效，真实的影子暴露在特蕾莎眼前。
那是一只巨大的豹子，皮肉外翻，下腹被剖开，惨白的而尖锐的骨头暴露在外，内脏被长长的拖在地上，头部已经高度腐烂，白花花的虫子在其中蠕动。
这是一只亡灵。
米莎小镇出现几起异族袭击人事件后，镇长便请了一位学者进行宣讲，虽然内容并不多，学者只是挑了几种比较危险的种族，但其中包含亡灵。
亡灵是死神的头纱，是最好辨认的死亡生物之一，有亡灵的地方，会充斥死亡。
亡灵按照形态分为两种：灵体形态的幽灵或是鬼魂，没有□□；而另一种被称为死尸、僵尸或丧失，就像眼前这样——
死兽大口咀嚼着羊羔，吞下的猩红的肉末混着惨白的骨头碎片顺着破裂的胃袋流淌一地，血腥味、羊膻味、恶臭味混杂在一起，死亡与恐惧顺风向四周扩散。
看来这便是破坏农场主财产的罪魁祸首了。
特蕾莎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问春，又预估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决定稳妥处理。
如果问春不在这里，她也不是不可以表演一个手搓陨石，问题就是，问春相当于一个原初的代行者。如果她真当场表演一个手搓陨石，她的陨石还没搓好，对方的陨石已经就砸下来了。
将整只羊吞下去后，死兽缓缓转头，黑黢黢的眼眶空无一物，冷漠地“注视”二人，缓缓抬起前爪——
下一秒，看到死兽的动作，特蕾莎一把按住似乎下一秒就能发射的问春：“冷静！”
失去皮肉的死兽舔舐腐烂的前爪，完全没有将二人放在眼里。
问春身体却放松下来，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它……完全没有在意我们？”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庆幸它没有主动发起攻击，还是感叹它认为这两个人类还没有食物吸引力大，以及完全无法造成危险。
特蕾莎面无表情：“是啊，它完全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舔完爪子后，死兽又像是撒欢一样在草地上打滚，白骨的尾巴在晃动时带着呼呼的风声，蹭够后，死兽才爬起来，往森林的方向走去。
然后，它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消失不见。
死兽进食的地方稀稀拉拉黏黏糊糊的血肉散落一地，特蕾莎走过去蹲下，对着一片被压断的草伸出手：“我知迷雾朦胧，我知真相被遮盖，我祈求您的帮助，请移开我眼前的障目之叶。”
紧接着，特蕾莎手心散发出柔和的光，宛如萤火虫般分散飞舞。
问春刚从小指上的戒指中抽出来一卷红色的卷轴，就听到一串晦涩拗口的咒语，惊讶问：“咒语……你居然在学这种东西？”
咒语原本是一种将愿望传递给神明，然后借助神的力量达成目的的方式，经过先贤的研究转化之后，简化成一些组合的语言，令魔力通过语言释放。
还有一些拥有指向性的咒语，这些咒语会将吟诵人的言语传达给被指向的神——也就是现在的原初。
特蕾莎扭过头，盯着他手中的卷轴，耸耸肩：“质量高一点的探测卷轴起售价一枚金磅，为什么不选择免费好用的咒语呢？”
问春严肃认真地再次拒绝：“向其他神明祈祷来达成目的——我绝不会做出背叛我主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问春只是嘴硬不想承认他从未成功地施展过魔咒而已，即使他向那位偏爱他的原初祈祷，咒语也丝毫没有起效。
特蕾莎伸手接住闪烁着飞舞来的光点：“哪有这么严重，每天那么多人祈祷、吟诵、跪拜神，祂们哪有时间管这些——而且这只是没有指向的最简单的咒语而已。”
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特蕾莎尝试过将原初的赞颂加入咒语中，以此来试探这条咒语能否传达。结果令她愉快，对方不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咒语的效果还大大提升了。
所有光点回到手中后，特蕾莎皱起眉：“奇怪。”
“发现什么了？”
“魔力消散的速度太快了……不像是消散，简直像是消亡。”看到问春疑惑的眼神，特蕾莎解释：“就像是那种失败的炼金术产品，物质无法将魔力固定。”
“毕竟它是亡灵，魔力消散得快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特蕾莎语塞，在此之前她没有见过亡灵：“所以我们不管它，一段时间后它也会消失……比格说它有一双火焰一样的眼睛。”
“如果四周没有死亡与魔力源。”问春感叹，没想到捡了一个大漏。
“总觉得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大多数情况下，亡灵成群结队出现，四周也没有墓地或是自然的魔力源……”特蕾莎顿了一下，不可思议道：“难道它有生前未完成之事？”
问春不以为然：“你怎么想这么多，能交代任务不就好了？”
“我们只是搞清楚‘野兽’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没找到解决方案。”
特蕾莎无奈：“就算它会消散，但这期间它仍然会造访牧场。”
问春瞪大眼睛：“我们要每天过来守在这，直到它消失吗——怎么可能？！万一它可以存在一两年呢，如果更长的话，我还怎么毕业？！”
说完后，他忽然“哦”了一声：“我们可以找雇佣兵守卫牧场，直到它消失。”
“醒醒，小少爷。”特蕾莎忍不住打断：“如果你想要抵御这样的亡灵，首先得找到一位牧师，现在很少有学会针对亡灵魔法的牧师，因为亡灵不像过去那么多了，等等，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上报治安局呢？”
治安局，或者称安全局，是每一座城市内处理危险事件的机构，而亡灵正在危险生物名单上。
呃，但这里似乎离城市有些远，不在治安局的管辖范围内。
几乎是没有思考，问春又一次抽出来一卷卷轴，故作潇洒地抛到空中又接住。
“在四周布置下神圣结界不就行了，多简单的事情，反正这些卷轴平时也没作用，我存了很多。”
“可是它贵啊！你看看这一片草场，这么大！”
特蕾莎张开手臂比划：“多少卷轴才能覆盖一整片草场，又不是一小片区域！”
问春仔细思考几秒后，一合掌：“用用你无敌的统计学原理，找几个它出现概率大的地方布置。”
“你应该知道，如果发生意外出现小概率，得到的分数会被扣除外，我们还会被冒险者协会拉进黑名单，要是让学院负责人知道了，我们还会失去毕业证！”
特蕾莎无法接受这样丢人的后果。
问春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深深吸了一口气：“绝对不行！”
二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实在没有解决方法，特蕾莎提议先去向比格汇报。
问春赞同道：“他还不知道光临牧场的是一只亡灵，说不定他心情好给我们一半的分数呢。”
漆黑的天空渐渐褪色，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草场中一座小屋的门被敲响。
睡眼朦胧的比格便打开门，看到精神抖擞的二人：“早上好。”
说完，他打了一个哈欠，侧身将二人引进屋子：“进来吧。”
小屋客厅中摆着一张沙发，有些年头了，似乎是二手的；中间的木质茶几掉漆了，剥落的痕迹斑斑点点。
“水还没烧好，得等会儿。”
特蕾莎开门见山：“那只野兽昨晚出现了。”
比格一怔，瞪大眼睛。
二人看起来并不狼狈，只是衣服脏了点，不像是经历苦战的样子。
他半信半疑问：“你们把它赶走了吗？”
在比格失望的眼神中，特蕾莎摇头：“很抱歉。”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失望仍弥漫在心底，比格刚叹口气，就听到她继续说：“它不是一只‘野兽’，而是亡灵——总而言之，一段时间后，它自己就会消失。”
“难怪。难怪！”
连着重复两次难怪后，比格又问：“‘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呢？”
特蕾莎反问：“你上一次见到野兽是什么时候？”
比格仔细回想时间，不确定地回答：“大概……两周或者三周前。”
“我蹲在羊群边，天快亮了，我以为又浪费了一个晚上，但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双眼睛，金色的。”
这次看到它的时候只剩下眼眶，短短两三周时间，它的魔力居然消散得这么快……特蕾莎沉思片刻，看向比格：“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大约半个月后，它就会因为魔力消散而消失，我们可以提供一个小型的结界，暂时保护你的兽群。”
问春瞪大眼睛，向特蕾莎发出无声的抱怨：不是你告诉我用结界不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