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弥漫着沉默，机械马哒哒的马蹄声从窗外传进来，一清二楚。
特蕾莎没想到问春会同意她蹭车的请求，至于问春，他也没想到他只是客气一下，但特蕾莎竟然真的坐上了他的马车。
果然，他就不应该客气。
直到马车离开帝校所在的区域，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原本一手撑在车窗上的问春转头交流他所打听到的信息：“旁支的人告诉我，这个任务已经挂出去很久了。”
特蕾莎不明所以：“所以呢？”
“所以……算了。”
话没说完，问春重新将头扭过去，不再和特蕾莎说话。
这个人是不是不聪明，问春心想，难道一定要将我们一定会失败这样的话说出来她才会满意吗？
古武世家再不像以前那样声名显赫，一些旁支也默不作声地脱离了主支，不再参加每年的“擂武”，但仅仅是帮助未来主支继承人调查一些消息这种小事，那些旁支出身的人还是很乐意做的。
毕竟这是一个刷主支继承人好感的机会，谁知道陛下哪一天会不会脑子一抽重新重用古武世家呢？
特蕾莎茫然地眨眨眼，“哦”了一声，不知道小少爷又开始发什么疯。
她从上衣衬衫口袋中掏出来一个水滴型的吊坠，注入少量魔力后，一个直径不到10厘米的空间魔法阵出现在晶石侧边——这当然也是特蕾莎从艾森格曼那里顺来的。
然后，特蕾莎从魔法阵中掏出来她之前花费三枚铜磅才复印过来的任务详细信息，就在她展开纸张时，问春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
“任务的发布者是一位名为比格的农场主，从表面看，这个任务没有什么难度，只是驱赶一些野兽。”
还没等特蕾莎开口，问春就一股脑地开始叙述他得知的情报。
“最开始，这项任务只有0.5分，毕竟和它长得一样的任务多了去了，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它——至少它不是那种很值的任务。”
距离学校那么远，分值又不高，除非实在找不到适合的任务而短时间内需要分数，没有人会选择这项任务。
其次，对于这样会重大的损失，农场主们在向冒险者协会求助的同时，还会前往雇佣兵协会雇佣一些人。三个月没有动静，当冒险者协会的管理人员准备将任务撤销时，委托人又出现了。
于是任务从0.5分升到了1分。
“你的意思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完成这个任务？”
“你能不能不要打断我说话？”问春翻了一个白眼，以此来表达对特蕾莎的不满。
“抱歉，你继续。”
分值提上来后，这个任务就开始被关注……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失败了？”特蕾莎再次插话打断了问春。
这不能怪她失礼，实在是因为问春讲得太慢。
“总之，是这样，他们都失败了。”问春决定大方地不计较她：“但是关于失败的原因，有很多种。”
有的小队称根本没有所谓的“野兽”，他们都快将草场翻遍了，也没找到一根毛；还有的小队认为那只野兽只是农场主的幻觉，因为他们没有捕捉到魔力波动……
“总之，有很多说法。”问春做出结论：“没有野兽留下的痕迹、没有生物的魔力波动，这两条线索加起来只能指向一件事——根本没有所谓的‘野兽’。”
至于具体什么情况，当然还需要实地考察。
将所得知的情报交流完后，问春马上坐回特蕾莎对面，但还是一副犹豫的样子，脸上大写他有话想说。
实在顶不住问春这样的视线，特蕾莎终于忍不住：“呃，还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问春吞吞吐吐说道，心虚地将视线移到一边：“呃，你和那位先生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这样取决于什么事，如果他狠狠地坑了你一笔，那我和他肯定不熟……特蕾莎回忆了一遍她目前的人物设定，含糊回答：“我的……父亲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
看到问春低头似乎陷入思考，特蕾莎默默松了一口气。
片刻过后，问春忽然抬起头，语气激动：“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见他！”
意料中的回答。
一同居住在艾萨克伯爵庄园那段短暂的时间中，特蕾莎已经见过太多想要与艾森格曼“谈生意”的人。
合着她就是一个无情的留声机……特蕾莎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肯定：“我只能替你转告他。”
言下之意——至于他愿不愿意见你，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情了。
不过话说话来……特蕾莎有些不解问：“为什么你们都想，呃，找他‘谈生意’呢？”
问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第一次直白地表现出他的震惊，甚至有些破音：“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些什么？”特蕾莎茫然地问。
如今我们的‘贪婪’魔王洗白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化名艾森格曼·弗朗西斯，建立了中大路最大的跨国商会……吗？！
问春拧着眉毛，似乎经过一番努力的思考后，才回答：“‘万能的许愿机’？”
“细说。”
问春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只知道这么一点……简单地说，就是只要能支付得起代价，他能做到任何事。”
特蕾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任何事？”
“没错，”问春重重点头，强调：“任何事。”
特蕾莎很给面子的发出惊叹：“真厉害啊！”
这种事情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别把你亲爱的同伴也骗了。
太阳高悬，柔和的光辉像是教皇衣摆的细纱，笼罩着整座城市，安稳而宁静。
任务所在地的农场距离城市很远并且占地面积广大，在两个小时的车程后，才能远远看到牛群的影子。
将一枚五十分的银磅连同路费带小费付给机械马后，问春脸色青白地走下马车，身体还有些摇摇晃晃。
目之所及是成群的牛羊，放眼望去，碧绿的草场宛如翡翠的头冠，而不远处白色的小型洋房则是点缀的钻石。
“环境真不错。”
问春灌下去几口水，深吸一口空气后，干呕起来：“这是什么味道？”
“动物的粪便。”
特蕾莎蹲下身仔细观察刚冒出来脆嫩的青草，惊讶地发现这片草场的草似乎有些太过于茂盛了，甚至可以与艾萨克伯爵庄园中园丁惊喜呵护的草地相媲美。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破旧褐色短衫的中年人走过来，四十岁左右，头发乱蓬蓬，下颌的胡子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双眼下的乌青使他看起来十分憔悴。
走到二人面前，他用黑黢黢的手局促地在衣上擦了擦，眼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是你们接取了委托？”
“是的，我是特蕾莎，这是问春。”特蕾莎将誊写来的任务委托书递给中年人，又将学生证掏出来放到他手上。
农场主没有细看手中的东西，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又重新放回特蕾莎手中：“你们是第十三波人——在这之前，已经有十二波人离开了。”
位于兰利帝国首都兰斯特城不远处，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适宜的温度与肥沃的土壤，这里的草地生长旺盛，更重要的是，很少有异族骚|扰。
现在的农场主，比格，多次向原农场主谈价后，在半年前接手这座农场，按照帝国的相关法律——超过1500平方米的土地进行交易后，将会进入时长三十天的确认期，并且在之后的五年内不得进行交易。
为期30日的确认期一切都很好，于是在确认期结束的第二天，比格就与原农场主来到兰斯特城市的公证处签订了土地转让的契约。接着，比格将其改造成了一片完全的牧场。
“观察期结束后，我购买了一大批的牛羊——这两年牛肉在贵族老爷眼中是个好东西——但事情忽然变得糟糕。”
那是一个普通的早上，被雇佣的牧羊人急匆匆地找到比格，仅仅是一晚上时间，十五只羊便不翼而飞，对于这么大的一个牧场而言，时不时丢一只羊两只牛不是一件大事，但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丢失这么多只的情况。
一开始，比格以为只是这些羊迷路了，但接下来的几天，除羊之外，其他的牲畜大量丢失，一丢就是十几只——这可不是常见的情况。
“这件事情根本压不下去，几个牧羊人因为害怕，于是辞职离开了。”
比格将手伸进口袋，摸出来一支烟，但并没点着，只是叼在嘴里：“毕竟土地五年不能转让，这事没办法不管。”
于是，比格叫上几个牧羊人，背着猎|枪，在牛羊群边上打了一个小棚子，守在旁边。
说到这，比格掏出一盒火柴，取出一根点燃了烟：“然后那天晚上，我看到了。”
“——我们都看到了，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就像火焰，它就站在黑暗中，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