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求直直盯着菲利亚，脑中快速搜寻着梦中相似场景，而这沉默的反应看在菲利亚眼中，比起愤怒更多是失望。
他松开禁锢，将洛求平稳带到地面后，正准备收回机甲朱雀，察觉到洛求投来好奇目光。
“你在观察‘朱雀’？”
洛求点头：“梦里见过，不过次数不多，而且和现在的也并不完全一样，看着是做过改造。”
菲利亚指尖划出一抹红，朱雀汇成一道光进入菲利亚的左眼，他侧过身面向洛求说话时瞳孔闪烁了几秒红光后，又回归到原本的幽黑：“机甲朱雀是洛求的作品，但仅凭你这番话，我还是不能断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是洛求没错，至于是不是你要找的洛求，我暂时没有答案。”洛求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你说我是什么机甲大师的时候，我也有点不可置信，按照我之前世界的评判标准，我并没有什么很突出的能力，只是…”
“只是什么。”
洛求坦然对上菲利亚的目光：“只是我确实对这些东西，有种莫名的熟悉。”
包括站在面前的你，只是这话贸然说出未免过于唐突，于是选择了缄默。
菲利亚不出声仅是端详着他的面容，似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
“退一步说，就算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把我送回去后，我也威胁不到你。”
闻言，菲利亚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他偏过头去，指了角落破碎的机械残件：“那堆就是把你带来的打捞器，如果你是洛求本人想必能修好它，修好了我才能送你回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若是我要找的洛求，也就不会想着回去了。”
语气中有丝不易被察觉的落寞情绪。
洛求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磁场紊乱后无意中开启自毁程序后的打捞器，眼下已是碎成肉眼看不出材质的巴掌大的块状，落在角落静默如大火过山头，甚至鼻尖耸动还能嗅到一息引人蹙眉的刺鼻异味。
这损坏程度，跟焦炭也差不了多少，洛求本人来了也修不好……他这样想着，给焦炭堆判了个死刑。
但对菲利亚所说的话洛求倒是留了个心眼，貌似是在观察焦炭堆，实际眼角的余光在偷偷打量菲利亚。
他确信面前人就是自己梦中的爱侣，梦中的一切也并非像是纯粹的臆想，如果自己确实就是机甲师洛求，那么依据现下菲利亚对他的态度。
难不成……他们已经分手了？！
菲利亚并不知晓此刻洛求脑中的头脑风暴，回想起乌托邦建立的过程，他右手召出一张设计图，转动手腕将图飞向洛求：“照理说，洛求是在这里留下了很多可以利用的东西，你要是能找到，这事说不准还有转机。”
设计图稳当停在面前，洛求接过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找到材料栏与自己所想进行比对，结果正如自己所料，心里对自己身份的猜想，已经有了个**不离十的把握。
“我以为你会比我这个初来乍到者更了解，还是说这是对我的考验。”
菲利亚手指随机点触最近的漂浮块，内里吐出一个带着细闪的器具，器具看似稳稳落在掌心，仔细观察则是保持距离掌心不到一个指节的空隙浮动。
洛求对着熟悉的形状，有点不敢确认：“这是…锅？”
“锅。”菲利亚反复品味这个答案，“或许你是对的，洛求就很喜欢这种风格。”
“这个时代的锅不长这样吗？”
“自从凯坦星的高等级生物们把进食这一行为进化掉之后，烹调器具就成为了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之物，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无法完全杜绝进食行为，便催生出各种千奇百怪形态的…工具来掩饰进食行为，你永远想不到什么样形态的东西可以被称为厨具。”
菲利亚叹了口气：“洛求是个复古派，他设计‘乌托邦’时候有结合星历前的风格，而我并不太了解。”
“…我以为文明会朝着更为先进的方向发展。”
“也要看这个先进由谁来界定。凯坦星里也有一派认为人类应该进化掉语言通过精神力，使用脑电波交流。复杂理论我不懂，只是凭白让一个器官先后失去了最重要的进食和表达的功能，他们真应该给自己的嘴道歉。”
洛求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抱歉，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这一面？说起来，你能叫出我的名字，也是在梦里见到的？”
菲利亚秀气的眉头一挑，显然是有了兴趣，抓起一个漂浮块从中掏出半人高的软毛球，坐在软毛球上晃晃悠悠飘到了洛求旁边：“说说，你在梦里还见到了什么。”
洛求瞥见与自己视线齐平的，菲利亚被长靴包裹的线条流畅的小腿，不自然地转过头：“你要不要和我保持距离，我现在还没办法确定自己的身份。”
菲利亚眯眼：“不必。你有一点说对了，你是与不是都威胁不到我。”
毛球在他的控制下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两人肩膀近乎齐平，菲利亚转过头就能看到洛求的眼睛，但他只是装作平静目视前方的昏暗，也不出言催促，给足了洛求思考的时间。
长年处于幽暗环境里的孤独一度让菲利亚怀疑自己是否会丧失语言功能，甚至更严重的情况，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走向自我了断的结局……洛求的出现无疑是打破了这一僵局，并且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
甚至不需要列表对照勾勾圈圈打分比对，洛求出现那刻，菲利亚灵魂深处锈蚀的红线逢春似疯长后紧紧纠缠成一团。
只是他病太久，已经忘了该如何自如表达情感。
冗杂细碎的内容，洛求尽可能按照自己整理的时间线将稀碎的片段平静叙述，这种类同绿豆堆里拨红豆的线索或许只有当事人能够验证真假。
软毛球随主人心情漏气后摊成一张厚实毛毯，洛求有幸分到一块儿，挨着菲利亚坐下对方也无甚反应，相抵着的肩膀共享彼此相近的温度，倒让洛求有种自己依旧置身于梦境中的错觉。
“你状态不佳，我去找点补给。”菲利亚站起身走出毛毯范围，一手张开个近人高的空间，左脚已经迈进又停住。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快速点了几下光屏，不疾不徐道：“照明能源在你右手边的‘浮空格’里。‘乌托邦’不是攻防空间，可以尝试去碰你感兴趣的任何东西。能源用完就待在原地，我会找到你。”
洛求跟着站起身，下意识回答：“我等你。”
目光深深落在洛求身上仿佛洞穿一切伪装直抵真相，穿透光阴的层层粉饰，菲利亚知道自己苦守多年的目的已经达成，但结局却意外给了他选择的可能，彷徨的心蠢蠢欲动。
而想开就是昙花一现般的全身心意识大团结，菲利亚数年坚守的勇气丢盔卸甲后砸到深处的禁忌地被拷上枷锁，只留心头释怀后空荡荡的冷意，后续的钝痛还没跟上，现下他还能对着洛求露出一个真诚的笑。
恰好此刻洛求摸索打开了照明能源，突来的光对菲利亚没有造成影响，反观洛求半捂着短暂畏光的眼，在指缝间被菲利亚的明媚笑颜所惊艳。
……
只有机甲师洛求与菲利亚才能进入的空间乌托邦，没有明确的阶梯设置，菲利亚的异能可以随时转换场地，而机甲师洛求据说也有自己的方法可以去到空间内的任意地方，而没有任何捷径的洛求只能摸索试错。
事实上再复古的风格都包含星际人一些理所应当的臆想，放弃是没门，现实也是没门，洛求脚下的狭长甬道与其说是没有尽头，倒不如说是自己或许一直是原地踏步。
设计图结构与他脚下的空间的关联度近乎为零，洛求靠着一侧泛光的壁，闭上双眼感受磁场的变幻波动，释放出的脑磁视界里从空洞白茫一片到出现闪烁跳动的引航点。
他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靠墙侧的手肘振臂一挥，力道被温凉水波质地的材料泄去大半后，直挺挺戳进了另一片空间。
顺着方向一个转身，再次睁开眼，洛求到达了设计图里他最感兴趣的地方，也是设计图中唯一标记出的固定点，偌大空间里唯一的双人卧室。
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物，在转悠半天总结出的经验影响下，洛求无师自通放出精神力，感受着空间内的不同磁场，如果菲利亚在这儿或许会意识到这是精神力等级极高的情况下，才能不借助任何仪器精准识破这堪称高难的磁场屏蔽。
睁开眼是空荡，闭眼是陈设完备的双人居室，洛求心一横，上前两步张开双臂直直向前栽去。
“洛求。”
意料之中被床铺稳稳托住，与之同时轻声呼唤贴着耳后的敏感，洛求不自禁身子向下沉了沉，更深深陷入柔软的包裹中。
左手边菲利亚的长发落到自己脸上，右手边机甲师洛求的臂膀向菲利亚靠近，就着相拥的姿势，洛求第一次作为透明夹心饼干，看到了梦中视角的主角。
面容俊朗，眉眼深邃，五官锐利，睡袍松垮系着，动作间不经意露出宽阔胸膛与结实腹肌，看着不像搞研究的，像研究如何把人搞死的。
但确实长了一张和自己相同的脸，只是岁月的沉淀和知识的洗礼让机甲师洛求多出八风不动的沉稳气质。
趁着机甲师洛求揽过菲利亚到怀里的亲昵动作间，洛求一翻身往旁边挪动，看着两人卿卿我我，只觉得头脑发昏胸口发胀。
过去的画面分明在眼前却渐渐蒙起层雾，视线如何集中都无法聚焦到两人的脸上，自己还在原地，声音则逐渐飘忽，洛求整个人如同遭隔绝一般被笼罩在一个空间里。
屏蔽五感般的昏沉中洛求竭力伸出手想撕开无形的网，几次使劲又扑空的反复试探后，他察觉到最薄弱的地方，全力挥出一拳——
失衡的空间轰然倾塌，曾经的知识和回忆拧成一股巨大的浪，排山倒海从四面八方涌入这具年轻的躯体。
察觉到异动的菲利亚及时赶回，也只是稳住失去意识昏厥的洛求使其平躺在床上，眼见着他眉峰紧蹙，止不住无意识被冲击的颤动。
菲利亚一时无言，坐在床侧，静默的空间里，一滴泪自兼顾完美骨相与细致肌理的脸庞滑落，砸在洛求的手背。
菲利亚：那些凯坦星的高等生物就是****，简直***，我跟你说***…[愤怒]
洛求围观猫猫骂人中，幸福[摸头][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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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设计的空间这么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