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林间有哒哒马蹄声,却不见人影,偶尔趁着月色,才可窥见那一缕白芒闪过,犹如鬼魅穿行在密林中,未溅起地上尘泥,反惊落了一片花叶。
鱼怀隐躺在坛子里,一路上见着不少饿殍的尸体和逃难的灾民,正所谓民生多艰,兴亡皆苦,看来这个世界依旧不太平。
行路中途,旭日初升,到了两人交换身体的时候。
在第一缕晨光到来之前,黑娘钻入骨灰坛里,鱼怀隐在溪边喝了些清水解渴,眼下他这副千疮百孔的身子虚弱得很,才赶了一夜的路,便已出了一身的汗。
这一人一鬼在休整之际闲聊片刻,谈起旧事,黑娘说她生前曾是一位将军,天生神力,自幼便在战场上为国效力,习惯了在千军万马中和人厮杀搏命的日子,可惜在她战死后,她所效忠的王室覆灭,有时候想想,这一生奔波劳碌岂非十分无趣。
鱼怀隐也曾有过相似的经历,他赞同地宽慰了黑娘几句,却在谈及自己的身份来历时,沉默了下来。
这诡异的安静令人生厌,黑娘心领神会地没有追问,却说起一桩与之有关的怪事来,“临行前,阿若曾取来阴典阅你生平,发现地府六道名册皆寻你无果,如此非人非神、非妖非鬼,更非魔的命数独特异常,于你而言不知是祸是福,但需知天道之下万物皆有因果,就像你刚刚喝下的溪水,看似消失地无影无踪,却已有大半融在了你的血肉之中,而小兄弟你无凭无根,若是死了就再也不会存在了。换言之常人杀人,因受天道约束,无论是人间律法,还是地府阴典,皆有罪可问,有刑可罚,而杀你无罪可问、无刑可罚。”
怪力乱神使人惊,就算鱼怀隐早已明白自己并非常人,却仍不能对此免俗,闻言他翻身上马的动作一僵。
阳光冲散最后一片阴云,鱼怀隐很快调整好心态,满不在乎地将随手折下的苇草咬在嘴边,笑着问,“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进了天璇境内一路向西,沿小路过禄存、天权、廉贞三国,便是开阳了。”
“驾!”
少年扬鞭而去,将刚才听到的话落在了微风里。
……
三日后,当鱼怀隐牵着悼玉站在开阳国境内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如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瘫坐在地。
一旁的悼玉也是四蹄一弯跪倒下去,一人一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真是累死人了。
来到城门下,鱼怀隐环顾四周,只见路边足有半人高的荒草丛中,有一块断成两截的古旧石碑。
他走上跟前,观其笔法虽朴实无华却有兼纳乾坤之韵,赫然写着“阴阳巷”三个大字。
“确定是这里?”见此地不是他们要找的七星镇,鱼怀隐舔了舔干裂发白的嘴唇,抬头眺望远处城镇的影子。
“按照地志所记,应该就是这里了,就算有所偏差,也不会离得太远。”
骨灰坛里,黑娘展开地图,观察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与七星镇刚好吻合,应该就是此处了,而且她能感受到弟弟的气息与心跳,血脉至亲,断不会错。
“嗯,前面有人,我去问路。”鱼怀隐牵了一下手中缰绳,朝那迎面而来的书生走去。
“兄台留步,请问这里是七星镇吗?”鱼怀隐颇有礼貌地拱手问道。
可那书生只顾看手中的泛黄诗卷,对周围事物置若罔闻,背上所负的书箱里更是塞满了书卷,看似千斤重量压在单薄的身躯上,让他走起路来都颇为吃力。
这书生业已痴了,鱼怀隐无意惊扰此人,便将目光移到城门口的那间茶棚上,赶了一天路,口渴至极,饶是此刻他与那热茶春饼相隔甚远,却仿佛听到了炉子上铜壶烧得鼎沸的鸣叫声。
擦肩而过的一刹,书生鬼鬼祟祟地回头偷看了鱼怀隐一眼,被发现后大呼:“有鬼啊!”便急匆匆地溜走。
“真是奇怪。”鱼怀隐望着书生仓皇逃窜的背影,下意识地感到不妙,却不知在书生眼里,此地只有荒草枯林,累累白骨,哪来的什么城楼茶摊。
“小心,前面有东西来了。”就在鱼怀隐心生疑惑之际,骨灰坛中传出黑娘的提醒。
鱼怀隐集中精神,倒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一个背着箩筐的小药童,从半掩着的城门中探出头,蹦蹦跳跳地朝他这边跑来。
小药童的速度本不快,可近百米的距离,在他的脚下就像凭空被缩短了一般,只是一呼一吸间,便来到了鱼怀隐眼前。
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铃铛,随着身体的摆动一上一下地跳跃,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眼看这活泼的小家伙就要撞到自己,鱼怀隐俯下身,伸开双臂想去扶他。
这一瞬,天地无声。鱼怀隐收拢双手,本以为会抓住那小小的身影,可下一秒他的眸子一紧,抱成环的双手交错在一起扑了个空。
在看那小药童,竟穿过他的身体继续向前跑去,同时他听到了一阵细碎的铃声。
鱼怀隐猛地回头,他想叫住那孩子,可眼前只剩下一片朦胧的大雾,他想动却使不出任何力气,只能任凭背后陡然出现的吸力,将他拉入城中。
因为修完之后,之前的三章并做一章,所以分上中下发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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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吉凶未卜且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