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很不好,鱼怀隐一向习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必要时候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这具本来就不属于他的身体。
“怎么,小兄弟信不过我?”见鱼怀隐迟迟没有动静,黑娘掌中银光一闪,一根银针被她拈在指尖,朝着怀中的肉身刺去。
如此操作让鱼怀隐感到了极大的不安,手中悯生枪一动,直指黑娘眉心。
可还未得手,眼前忽有一道人影闪过,衣袖蹁跹间夹杂着幽香阵阵,“小郎君何须动怒,黑娘脾气虽暴,但品性甚佳,绝不会害你,若有唐突之处,我代她向你赔罪。”
一段红绸缠住悯生,鱼怀隐动弹不得,便顺着红绸的方向望去,发现是方才醉酒的美貌妇人阻他,且对方实力不俗,一言一行看似柔弱妩媚,实则身上散发着强大的威压,令人喘不过气来。
“阿若姐姐何必为难他,是我有求于人,他若不愿意就此作罢。”黑娘下针极稳,缝合伤口时又格外仔细,见血止住了,便将肉身往前一送。
鱼怀隐趁机将自己的身体揽入怀中,便要转身离去,却被红绸组成的四方围笼困在当中。
阿若阴森的鬼戾声传遍四野,“不准走——”
鱼怀隐面对滚滚红浪,长枪点出,想要挑开遮眼的鬼障,却听身后刺啦一声,一把匕首将红绸从中裁断,刀刃所过之处,万法皆破。
黑娘替鱼怀隐解了围,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敢面对那美貌妇人。
阿若眼中怒意丛生,却气极反笑,有些幽怨地看向那个背对着她的高挑影子,“黑娘好狠的心呀,你没有诏令擅自逃离地府,我几次三番为你脱罪,如今更为了你不惜招惹仙门中人,你就当真一点都不领情。”
“黑娘斗胆,还请阴帅恕罪。”听闻对方话中隐有怨怼之意,黑娘缓缓跪在地上,背却依旧挺直。
“你跪我?”阿若被她这自辱的动作所惊,气恼道:“很好,本帅身为地府四大阴帅之一,自然受得起你这一跪。”
“所以黑娘还请阴帅以冥界万鬼为重,早日返回酆都,莫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黑娘膝行上前,待距离阿若近了,才重重叩首一拜,长久并未起身。
还是这么固执。阿若望着跪伏在她脚下的人,此景此情犹如百年前的往事重现,正好触了她的眉头,让她竟似失了心智般,身上的凶戾之气暴涨。
鬼帅一怒,就算是有些修为的魂魄都抵挡不住,何况黑娘本就魂力不济,当下伤势发作呕出一口黑血来。
鱼怀隐站在一旁,自然被牵连在内,悯生感受到周围鬼气肆虐,枪身散发出道道青光,更有龙吟低啸不绝于耳。
知一战在所难免,鱼怀隐亦承黑娘为他脱险之情,便要冲将上去和阿若动手,只是当他经过跪在地上的那道玄色身影时,一只苍白的鬼手死死地攥住了悯生的枪身,霎时被灼烧出缕缕黑烟。
“不可对阴帅无礼。”一句话令原本剑拔弩张的形势一下子安静下来。
见黑娘那要吃人的阴冷目光,鱼怀隐内心有所明悟,似乎很不理智地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反观阿若,她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黑娘被灼伤的右手上,既觉心疼,又感委屈,最后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丢下一句,“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客栈的门“砰”的一声关上,里面烛火重燃,又响起了丝竹管弦之声。
黑娘瞧风波已止,才借着黑羽鸦弓做支撑,勉强从地上了站起来。
“等等。”鱼怀隐喊住了那身形有些落寞的女子。黑娘回过头,只听见鱼怀隐毫不犹豫地道:“你刚刚说的条件,我答应。”
“什么?”黑娘双眸一怔,她知强扭的瓜不甜,怎料这瓜会突然发了善心,从树上自己掉了下来,“可是小兄弟还不知道我所求何事,万一……”
“那不如现在说来听听。”鱼怀隐生涩一笑。
不知为何,黑娘忽然发现面前的少年人,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清亮而真诚。当你与之对视的时候,竟很难怀疑他口中之言是真是假,仿佛天生就会让人对其产生某种莫名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