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人一落座,一盘嫩绿可口清新甜软的糕点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何五劫咽了口唾沫,刚想去拿却迎上大宝热情的目光,嘿嘿一笑道:“有,小哥想听故事,我这可是专门从江湖朋友那打探到了新消息。”
“什么消息?”大宝被他故弄玄虚的语气勾起了好奇心。
何五劫见鱼已上钩,他捋了捋胡子,顺势抄起放在桌上的茶碗,没往嘴边送却是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小哥,可是听过这天下第一剑——孟不平!”
滚烫的茶水洒落,烫了何五劫的手,他条件反射地一缩,嘴上却是开了腔。
话说,这天下第一剑孟不平,乃是这江湖上的后起之秀。
师承前任剑神温九州,年十七,生的一副俊俏皮囊,于天历二百三十七年武都大会上,剑未出鞘便力压群雄,一举夺得首榜首名,乃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
大宝坐在何五劫的对面,一边听书,一边替何五劫斟茶。
听到精彩处,那茶水溢满了杯,从桌面上流淌而下滴落进土地,尤不自知。
只听方外林一战,漫天桃花飞舞中,孟不平对上薛家堡修炼魔功的七公子。
二人同是少年成名,可惜正邪对立,天下盛传的一刀一剑,总有相见的一日。
薛七小公子的刀霸道阴狠无比,不知饮过多少武林中人的热血。
孟不平的剑快如闪电,这天下他未遇敌手,但他剑不出鞘,自然不曾杀过人。
然,世人只知这惊世一战的结果。
桃花坠落的一刻,孟不平的剑穿花而过,透过小公子的胸膛,那染满鲜血的剑尖稳稳地接住了一朵殷红的花瓣。
守在林外的人闻声来得晚了,隐约瞧见孟不平提剑远去的背影,可凭着这一地的落花和躺在血花白蕊中的身影,已足以猜测这一战的惨烈。
可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因那少年人已逝再也无人知晓了。
“所以这一战,是孟不平赢了?”大宝听得津津有味,直至茶水湿了袖口,才急忙扯下肩上的抹布去擦桌子上的水。
“啊……对!”何五劫有些发愣地点点头,因他讲了半天所要表达的显然不是一个谁输谁赢的意思。
据他的可靠消息,薛家的小公子曾和孟不平有过一段情,这痴男怨女的故事向来比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更吸引看客。
可惜呀,他这头一回讲就遇到了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且听大宝那边还似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我就说那孟不平绝不会输。”
对牛弹琴。何五劫看着大宝提起一把扫帚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喜滋滋地吃起了绿豆糕。
少年人嘛,总逃不过满腔热血与女儿柔情的,这边大宝正做着行侠仗义、名扬天下的美梦,又怎知那厢脂粉铺前,行色匆匆的毛头小子撞倒了手中拿着珍珠粉的小姑娘。
小姑娘眼看辛苦熬了几个晚上的心血付之东流,一双杏眼雾气微红,吓得镖师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末了,连身后背着的刀也一并奉上。
见他这般痴傻,小姑娘破涕为笑,忙道:“够了够了。”
镖师被姑娘嘴角的微笑迷得丢了魂,他想问那小姑娘的名字,可是佳人却被前来寻人的兄长拉走,徒留镖师愣在原地,想起小姑娘刚刚说的一番话。
“我要你的刀有什么用,拿来劈柴又不够锋利,用来切菜又重,何况你既背着刀应该是江湖人士吧,听哥哥说江湖人的刀就是他们的命,是用来保护重要之人的,怎么能轻易给别人呢?”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语调也是又软又柔,可听在镖师的耳朵里却犹如一把重锤砸在心上。
手中的刀是用来保护重要之人的,那人身在何处,如何不是方才那个?
大宝拉着妹妹往家走,只当今日阳光甚好,有个糊涂小子送钱来了。
怎知是那红鸾星动,佳偶天成。糊涂小子是只长得像狗的狡猾狐狸,几钱银子就骗走了他的宝贝。
半亩荒田,一间草屋。
屋内一对即将成婚的璧人,相拥而谈。
阿萝将刚刚绣好的喜服叠放整齐,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制,入目的红绸像是掺了蜜的糖,甜得教人发腻。
韩限则是如初见那般,将他的刀连同着他的命,交给了他一眼万年的姑娘。
此情此景,无一不好。
只是当韩限的手抚上阿萝乌黑的发髻,那一头如墨的秀发柔顺光亮,虽然好看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朱钗,他的阿萝穿上嫁衣之时,头上该插着一支金玉镶成的珠钗才对。
恰好镖局里近日来了一份前往岭南的生意,极炎之地酷热难耐,多毒虫鼠蚁,许多镖师都嫌山高水远不愿前去。
若是他肯接下这单,只需快马走上半月赶在婚期之前回来,那钗便有了。
站在门外的大宝看见这一幕,他虽素来喜欢江湖人的潇洒快意,却免不了担心刀剑无眼怕阿萝跟着韩限四处吃苦,故而瞧不上这一身傻气的毛头小子。
但是他喜不喜欢不打紧,重要的是他的妹妹十分中意还常常嚷着,“韩大哥和哥哥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是阿萝心目中的英雄。”
大宝对妹妹的夸赞很是受用,可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妹妹的夸奖,竟是沾了韩限那小子的光。
他不服气便打算在婚期前给妹妹置办些像样的嫁妆,巧的是他也同样注意到了姑娘家鬓发间的一点留白。
于是两个深深爱着阿萝的人,一个押镖远走岭南,一个为了省些租钱将茶摊搬到了城外。
十日后,大宝攒足了银子去镇上鼎鼎有名的金玉轩挑了一只玉钗,那钗以金为主,钗头的红玉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几个前来挑首饰的姑娘都嫌这钗俗气,可大宝却觉得喜庆的很。
只可恨这好事将近韩限那小子却又临时出了趟远门,此行若是耽搁了婚期,他定要找他算账的。
将玉钗放入怀中,大宝出了城想着等过了今日,他就暂且搁下茶摊的生意,先去帮阿萝收拾一下那块长着荒草的杂田。
想那韩限的力气不差,可终日拿刀的人未见得拿得了锄头,论起干农活怕是天下第一剑孟不平来了,也未必比得上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