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尘皱眉：“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顾澜犹豫片刻，行了一礼道：“主上，请允许我与他单独一叙。”
顾轻尘有些不耐，摆摆手，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顾澜与贺翎昭来到偏殿，神色越发局促：“你，你可知晓我家公子与凌决之间的……那个事？”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贺翎昭心烦意乱，按了按眉心道：“千浔与他之间的哪个事？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澜握紧了拳，在原地转了两圈，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大声道：“我是想说，我觉得，公子深藏在内心的真正快乐美好的记忆，其实是和你有关！”
贺翎昭愣了愣，望着顾澜，一时间没有作声。
顾澜也没再继续说下去，瞪着眼睛，紧张地盯着贺翎昭，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儿，贺翎昭才怔怔地道：“怎可能？”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设想，因为过去十数年间，他永远在暗处注视着纪楚，他们真正的交集不过寥寥几面，谈何美好的回忆？与纪楚相恋，成婚的人都是凌决，贺翎昭有自知之明，过往的岁月里，他并没有在纪楚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
顾澜神色愈发纠结，只是道：“以前的事，你知道的太少了，有很多事，你真的不知道。我，唉，那件事一直在我心中留下了一个疑影，我不敢问，也不敢提。你和以前的变化太大了，前一阵子在草原上，我一开始没认出你，可当我知道你就是当年的那个质子的时候，我是真心感到高兴。”
贺翎昭越发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千浔和凌决当年在一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么？”
顾澜点点头：“夺嫡之争开始后，纪云海站错了队，兵败被杀，纪府全族被灭。凌决将公子秘密地接入府中，让公子为他出谋划策，可是他从未真的许诺公子什么。有一日，我收拾公子卧房的时候，不甚碰倒了东西，发现了一个暗格。那个暗格里有一幅画，我将画卷展开来，看见上面画了一个穿着繁复华丽服饰的人，正在湖边翩然起舞。”
“那段时间公子很是反常，总是深更半夜起来画那幅画。白日里凌决不在府上，公子擅长古琴，时常弹奏一首曲子。可是我先前从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我略懂音律，花朝国断没有曲调这样诡谲奇异的乐曲，所以我猜测这是公子自己的创作。而且那段时间公子总是出门，凌决其实是不让他出门的，我便悄悄跟在他的身后，想要一探究竟。然后，我在皇家池苑的湖畔看见了你。我便知道，他画的是你，谱的曲子也是为了给你的舞配乐。”
贺翎昭感到难以置信：“当年……我并未注意到旁边有人。”
顾澜道：“公子每回都悄悄地躲在一旁，因为凌决说过，你和公子之间是不宜见面的，你们只会给彼此招来无穷的祸患。当年你来纪府，公子为你疗伤，不是被人看见了么？那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后来听说你被人推落了水，病得很重，还是公子去求了凌决，让他派人去给你医治的，他其实很想见你……”
贺翎昭匆忙打断了他：“你说什么？千浔求了凌决，派人来给我医治？可是当时我落水，分明是因为……”他说了一半，刹住了话头，眼中划过刻骨的恨意，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顾澜微微疑惑，但也没再细究，接着道：“我也不方便次次都跟着公子，后来有一回，我有些差事，等办完了来到湖边，竟然看见你和公子两个人在，嗯，在那个，总之你躺在湖边，公子伏在你身上。我当时吓了一跳，匆匆地跑走了。这种事情，我也不能直接问公子啊。可是，我心里一直是支持你们的！从小到大，公子从没有因为谁这般魂不守舍过，自从你出现，他做尽了反常的事。凌决对他并不好，公子虽然不说，可我看得出，他总是很哀愁。我也看得出，他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注视着你的时候，他的神色总是那样专注，好像可以忘记这个对他冷漠至极的世界。他第一次变得那样鲜活，不再是一座困守在皇宫里冷冰冰的雕像。”
仿佛又回到那段飘零无依的无望时光，顾澜眼睛湿润：“我与公子从小相依为命，我永远站在公子这一边，希望他能开心无忧。可后来你突然就回了莲鹤，再也没了消息，公子默默把那幅画收了起来，最后和凌决成婚了。”
“我觉得，那段日子，是公子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情感外露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内心是充盈着正面的情感的。这就是我单独找你叙话的原因。因为，我觉得你是他的唯一解药。”
说到此处，顾澜心绪大动：“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九岁那年父兄离开之后，我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来自于我这个身份低微的侍从。可是，可是后来我发现，你爱他，在这个可悲的世界上，终于还有一个人爱他，他终于不再孑然一身。我想，他也一定是爱你的，不会有其他的可能。不论晴雨，不论昼夜，他始终躲在暗处注视着你的舞姿，这一切，都是对你的爱意无声的回应。”
顾澜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顺着面颊滑落：“所以，求你，一定，一定要把公子唤醒。你是他最后的救赎。”
贺翎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微微有些颤抖，只是低头沉思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望向顾澜，眼眶通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原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我想，我找到方式来尝试如何唤醒他了。我一定会唤醒他的。”
顾澜喜出望外：“那就赶紧试一试吧！”
贺翎昭道：“你可还记得当时那支乐曲的曲谱？”
顾澜想了想道：“公子以前经常弹奏，我从小跟着他上课，略懂些音律，可以给你哼出个大概来。”
贺翎昭颔首：“那便够了。我原本来到渊岛，就是为了求娶他，也是要跳这支祭神舞的。千浔想看，那我便跳给他看，无论多少遍，无论跳多久，我都愿意为他一人起舞。”
两人回到主殿，将计划简单地说与顾轻尘听，对方对此并不以为然：“他的过往有太多心结未解，我并不认为祭神舞可以轻易将他唤醒。”
贺翎昭盯着他：“看来你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
顾轻尘道：水神起源于渊岛，鲛人王族的血脉，便是水神的后裔。莲鹤皇族与水神的渊源，想必不用我多说，莲鹤的子民都十分熟悉。你若想取悦水神，祭神舞是正解，可是如若水神没有回应你呢？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应当明白该怎么做了。”
贺翎昭心下了然。莲鹤国先祖对水神爱而不得，为了得到对方的回应，只身跳入湖中殉情。顾轻尘这是在考验他，能否真的愿意为了纪楚竭尽所能，倾尽所有。
其实毋庸置疑，如果纪楚无法醒来，贺翎昭愿意和对方一起，永沉湖底。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在很多年以前，贺翎昭曾经觉得，怀抱着那份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绮念溺亡，是自己最好的结局。
即使这个结局晚了数年，他也欣然接受。
顾轻尘凝望着他，静静地审视着他，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在即将溺亡的那一刻，是你距离水神之力最近的时刻。你可以潜入千浔的记忆深处，看见他的所有过往。他的身上带着他父亲的鲛珠，你们会进入很多不同的时空片段，看见当年的真相。你们可能会很快遇见，也可能一直擦肩而过。届时，如何把握机会，是只做旁观者，还是去改变过往的记忆，一切都看你的造化了。你是否能活着回来，又能带来怎样的结局，无人知晓。”
说到此处，顾轻尘的声音罕见的微微颤抖，他转头吩咐侍从道：“你们都去准备吧。渊岛已经有太多年……太多年没有举办一场盛大的求娶仪式了。”
顾澜：（接过话筒）发表cp粉头重要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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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