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叙舟有种错觉，商案和宋澜庭似乎不曾来过。
除了跟商案匆匆对视以及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之外，再无其他。那一眼就像是错觉，号码被拉黑后也没有留下痕迹，非常微妙的感觉。
不过，平静了几日后就是春节，除夕这日的上午，易叙舟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叙舟哥，可以见一面，聊一聊吗？”
不必猜，不是商案就是宋澜庭。易叙舟这几日也在思考，平静地思考，思考的结果就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面对商案和宋澜庭，有些事越早处理越好，处理完了他才能真正轻松。
他回了短信：“好。尽快见，越快越好，早点把事情说清楚。”
对面不知道是被易叙舟干脆的回复给惊到了，还是有事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短信：“我们刚离开机场，两个小时后见，可以吗？地点你定。”
易叙舟：“可以。在清河路的CAMILLE咖啡厅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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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叙舟提前了五分钟到咖啡厅，商案和宋澜庭已经到了。
上一次相见还是炎热的夏季，那时大家都穿着单薄的衣服，这一次，已经是冬季，尽管S市的冬季没有A市冷，但衣着也是厚实的。商案穿着黑色夹克，宋澜庭穿着灰色大衣，看起来皆是休闲随性又暖和。
若是往日，易叙舟会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美好，确实也有人偶尔往这边看，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是悦目的。可是如今，易叙舟没有那样的心情，他坐下后直奔主题：“说吧。”
心心念念等了许久的人，不仅没给问候的机会，而且语气非常冷淡，比谈工作还要冷淡，商案和宋澜庭不由得侧目对视了一下。不过，他们是理解的，易叙舟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们都能接受。
“抱歉，上次，是我们不对。”宋澜庭先开口，“我们确实前一天才到，没想到第二天就被撞见。本来只是出于担心，实在太久没看到你……是我考虑不周。房子是我买的，我原想一个人来这边，他知道后坚持要跟来，我……我们没有窥探的意思，只想确认你是安好的。”
“我没澜庭说得那么好，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该对你真心诚意。”商案的语速有点急，但语气和神情是真诚的，“我知道是我做错事，我不该打扰你，可是，好几个月了，我真的非常想知道你的情况，很想很想见一见你，我克制不住。房子是我先看上的，本来都谈好了，但……”
商案说着瞥了宋澜庭一眼：“我明白他是不想我打扰你，比起他，你肯定更不愿见到我。或许我们俩不见更安宁，可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也只有我能处理！明明我都谈好了，怎么还能背地里加价挖人墙角呢？偷偷摸摸的，都不给我加价谈判的机会。那家主人在国外，联系起来很麻烦的，我费了很多心思才……所以，他来我也得来，凭什么不来？”
宋澜庭的脸色由疑惑到诧异到尴尬再到郁闷，他干笑了一下，看着易叙舟，淡定地说道：“对，我就是觉得比起我，你更不想见到他。我想保护你，希望你能开心，所以，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也不过是正常谈买卖，卖家跟其他买家是什么情况我不需要了解。”
易叙舟微微皱眉，眼神中透出几分疑惑，眼前这两人跟唱双簧似的，像是在表演，奇奇怪怪，他没有开口，等着看这两人还能干些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已经五个月了，快半年了，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商案没有理睬宋澜庭，依然直直看着易叙舟，“我做错了事，该承担责任，该弥补，你说怎么办都可以，除了不见面。你能做到一直不见，我不行，就是不行。而且，不见面和逃避有什么区别？”
易叙舟本来觉得商案有点无理取闹，可听到“不见面和逃避有什么区别”这句话的瞬间，他的心颤了一下。对方说的有道理，其实他的内心也是这么认为的。最初的逃避是因为震惊，因为窘迫，如今冷静了这么久，他非常清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是，他想不出令自己满意的处理方式。
“你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说话的是宋澜庭，他扭头看向商案，“我们是来道歉的，你这话……莫名理直气壮，倒像是来要债的。清醒一点，不要那么幼稚。”
“对，我就是幼稚。”商案的目光没有从易叙舟身上移开，“我也不擅长道歉，我一道歉就很……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那样的我，所以，现在我就恢复原本的我。一切的错误在我，我要补偿，但我不想放开你，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幼稚，我就是占有欲强，我……”
“商案！”易叙舟打断了商案，他们现在在咖啡厅，公共场合，声音再小都可能被别人听到，易叙舟可受不了对方的直接。
“其实当初K.D那件事，我也算是受害者……”商案还有很多话要说，他不想停下，不过声音变得更小，咕哝道，“我也喝了……那东西。那种情况下被喜欢的人撩拨，我怎么可能……”
“商案！”易叙舟生气中带着点忸怩，他站了起来，“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我是来解决问题，你要说这些，我们没得谈。”
“这些都是事实，要想解决问题，就得聊啊！”商案也站起身，一把拉住了易叙舟，“你要觉得这里不方便聊，那我们就回家。”
“你这是胡搅蛮缠！”易叙舟怕被其他人注意，不敢大力挣脱对方，并且声音也压得非常低，“放手。”
“商案，你别这样。”宋澜庭站起身拉商案的手，“我们说好是来解决事情的，你不可以让叙舟哥不适。”
“这不能谈，那不能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商案没有放开易叙舟，“我们俩今天肯定就在这边过年，跟家里都……反正我那边是不大愉快，但我既然决定了要来这边，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无所谓。已经决定了的事，有必要悄悄的吗？还是叙舟哥说不想见我们，不想我们待在S市，你就准备回A市？”
宋澜庭忽地神情不悦：“不论如何，先放开他！”
商案眼神一沉：“我不放。”
“回去谈！”易叙舟强压怒气与无奈。他感受到周围的目光，虽然除夕这天人很少，但他一点也不想引人注目。现在的情况，一两句话是劝不了这两人的，只能先到私密的地方再说。
易叙舟都这么说了，另外两个人当然乖乖跟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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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叙舟是开车来的，这种时候懒得再分开走，早点回去早点解决，三人一起上了车。开车前，易叙舟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两人，眼神凌厉：“你俩不是故意来这儿演双簧给我看的吧？”
“不是！”商案和宋澜庭异口同声，一个郑重其事，一个面露愁容。
“好。先都闭嘴，回去再说。”易叙舟说完开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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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去了易叙舟家，在客厅坐下。
“说吧。”易叙舟最先开口，他有尽量保持冷漠，“不管你们说什么，今天要把事情解决了。”
“好，我把我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你。”商案接过话，“错误在我，我要负起责任，任何的惩罚我都接受。但是彼此不见面，看起来是一种解决方法，其实只是冷处理，只是把问题放到了一旁，虽然眼睛看不到，问题却始终在那里。一直回避着，那些事也会一直堵在你心里，你不会快乐的。”
的确，易叙舟做不到彻底忘记那些事，偶然想起，依旧是痛苦的。
“我承认我不仅仅是为了解决问题，我是有私心的，我喜欢你，不想放开你。所以你可以打我、骂我，拍我的……某些东西也无所谓，你想怎样都可以，总之要把你所有的不开心都发泄出来，不要再回避了。”这些话商案考虑了很久，他可以平静地说出来，“而且，正是我做错了那些事，你这辈子都可以用那些事拿捏我，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包容你。我不在乎，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你是来道歉的，不是来耍无赖的。”一旁的宋澜庭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商案说完话后他忍不住嫌弃。
“你就是嫉妒我！”商案斜眼看宋澜庭，“我知道你喜欢叙舟哥，那我可不得又争又抢嘛？不过我可没有暗中耍手段，是甄启宴他们搞坏事，刚好就……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反正，不管是好是坏，事情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宋澜庭眼眶微微泛红：“当初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
“没有如果！”商案打断宋澜庭，“是你离开了，是你不敢面对家里的那些……”
“那我现在……”
“行了！不要争论这些。”易叙舟不想听两人争论。从刚才的对话中他推测商案跟宋澜庭说了一些甄启宴的事，但没有跟宋澜庭说过他曾喜欢宋澜庭，他不希望曾经的感情把现在的事情搅得更乱，所以打断了两人。
商案的眉心蹙了蹙，他瞥了一眼宋澜庭，又开了口：“叙舟哥，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为什么要单独聊？”宋澜庭面带愠色。
“我要聊K.D那晚的事，你要听吗？”
“商案！”易叙舟忍不住呵斥。
“对不起。”商案立刻垂头道歉。
“叙舟哥，不要原谅这种混蛋！”宋澜庭嗓音里全是不满，他没想到商案的行为如此出乎他的意料，他也不想再隐藏自己的生气，他难得如此激动，实在是忍不住了。
易叙舟眉头紧锁，轻叹道：“澜庭，你先去隔壁，我跟他聊。”
“叙舟哥……”宋澜庭双目微瞪，惊讶又紧张。
“我跟他之间，确实有些话需要单独说清楚。”易叙舟没有直视宋澜庭，“况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真的不需要这么……”
宋澜庭眼眶的泛红晕染到了眼尾，他不禁鼻头一皱：“当初，如果真的是我，是不是……”
“没有如果。”商案冷冷打断宋澜庭，“你要说如果，我还说如果第二天早上我没有离开那一……”
“够了……”易叙舟平静地打断两人，他抬眸看了一眼宋澜庭。
尽管只与易叙舟对视了一眼，宋澜庭依然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他不愿对方为难，默默起身离开。
打开门，走出去，关上门。
一门之隔，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宋澜庭吸了下鼻子，眼眶愈发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