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叙舟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又闭上眼慢慢呼吸,待好不容易缓过神,他随即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
昨晚的事他记得,他跟商案虽然没有到最后,可也着实荒唐了一夜,那些缱绻炽热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可是在宋家,这里不止有他和商案,还有很多其他人,甚至有长辈。曾经他那样隐忍,为的就是瞒着所有人,尤其是长辈,他不愿旁人察觉到一点他和商案之间扭曲的关系,他承受不起被发现的后果。然而,这次的环境可比往日商案强迫他时可怕得多,他却……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事,没想到自己会冲动至此。他鄙弃自己,可惜追悔莫及。
他是准备跟对方划清界限的,怎么就……他觉得自己简直疯了,总不能是被宋澜庭刺激到了就往商案那边靠吧?他这不是又往泥潭里跳吗?越弄越乱,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是个成年人,自以为还算成熟稳重,不会冲动行事,是有自制力的。可是昨晚,他怎么就没推开商案,任由对方带着他胡来了?答案非常明显,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狡辩也无用。
他不能逃避,错误就是双方一起犯下的,不能拿酒精当借口,甚至酒会壮人胆,让人做一些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他必须承认,他对商案确实有某种情感,说不清,道不明,万分复杂,却深入骨髓。
太糟糕了。本来等他离开A市去S市,这种错误的情感便可以结束,结果又发生了这样的错误。
真是自作自受。
他再次深深地叹气。可再后悔也得面对,他撑起身体,一边用手摸头,一边看四周。他在商案的房间里,但不见商案的身影。
似曾相识的一幕,同时是他非常不愿回忆起的一幕。蓦地五味杂陈。
“你醒啦!”商案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看到床上醒来的易叙舟,他的声音是小心翼翼的,但双眸掩不住地一亮。他一个小时前就醒了,这次他哪儿也不敢去,就守在房间里,没想到刚才进卫生间洗手的一小会儿,易叙舟居然醒了。
“嗯。”易叙舟的声音轻得像蚊子。他垂下眼眸,没有看商案,他想先穿衣服,目光往周围搜寻,却没找到衣服。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商案慢慢往床边走,“是不是头疼……”
“我没事。”易叙舟试图用声音阻止商案靠近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哦。”商案当然能感受到易叙舟的情绪,他停下了脚步。
“咚咚咚——”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易叙舟顿时瞪大眼睛看向门口,神色慌张,双手抓紧了薄被。
商案看了一眼门口,然后走到床边,俯身靠近易叙舟,轻声说道:“不管是谁,我会和他一起离开,你听着外面没声音再回那边吧。其他的,我们晚点再聊。”说完,他转身往门口走,开门后直接出门,然后关上门。
门外是谭一哲,他四十分钟前就给商案发了消息,约商案一起下楼吃早餐,商案没回消息,他以为对方还没起床,于是默默等着。五分钟前他又发了条消息,依然没有回复,他等得有些烦躁,最终决定敲门来问问。
商案装作没起床是为了守着易叙舟,这一次他绝对要守着对方醒来,不能再有任何误会。他想好了万一有人来敲门该怎么做,谭一哲来找他的时间还算合适,至少他先给易叙舟说清楚了,之后也算留给双方独自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商案出门后直接拉着谭一哲下楼去吃饭,谭一哲没多说,因为他确实有点饿。
屋内,易叙舟慌张地下床找衣服穿。这次不像往常那么累,但他的腿还是有点酸,一动不禁又让他回想起昨晚荒唐的一幕幕。他皱起眉头,他居然会如此放纵,糟糕透了。
他甩甩脑袋,不能再多想,得赶紧回自己的房间。慌慌张张的同时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不能落下任何东西。穿好衣服,检查一番,走到门口,仔细听屋外的动静。
再三确认没有声音,他深呼吸,然后尽可能轻地开门出去。外面没有人,于是迅速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总算是顺利回到自己的房间,心脏跳得有些快。
“唉……”背靠着门,他长长叹了口气。太丢人了,简直像做贼一般,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会搞成这样,竟弄得如此狼狈。
他需要冷静,不能再思考,好的坏的都不要想,专注当下。
很饿,当下就是饿。可是,不想去吃饭,只想一个人待着。
实在心乱如麻,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决定去床上再躺一会儿,反正头还有点疼。躺了一会儿,他收到了消息,是商案发来的。
“叙舟哥,你需不需要在房间里吃早餐?”
“我可以跟他们说是我觉得你昨晚喝多了,肯定不舒服,所以我问你要不要在房间里吃早餐,然后你答应了。”
“放心,我把早餐给你端上去,你不用面对其他人。”
“端上去我就走,绝对不会赖着不走!有些事,我们晚点再聊。”
“你想什么时候聊就什么时候聊。你想聊就聊,不想聊就不聊。”
“叙舟哥你不回复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我十分钟后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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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易叙舟在房间里吃上了早餐。
他拿着勺子舀起一个混沌,送入嘴中,细嚼慢咽,全部吞下后他叹了口气。
不过这次叹气更多的是无奈,他在考虑吃完早餐要不要去找商案聊一聊。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是意外,也得有个交代。他也想理一理他和商案之间的关系,他清楚有些情感是存在的,他可以选择斩断,但斩断的前提是要面对。
面对起来有点难。
昨晚他喝了那么多酒,如果今天再在屋里待一天,其他人应该能理解吧?
果然,逃避过一次就会一直想逃避。
再等等吧,不论是商案的事,还是宋澜庭的事,他还需要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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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案给易叙舟送早餐,易叙舟开门了,接过了早餐,两人的对话只有“谢谢”“不客气”,商案没有进到屋内,但他的心情十分愉悦,因为他觉得一切在慢慢变好。
再缓慢也没有关系,只要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非常幸运。
送完早餐,心情愉快的商案去了二楼的露台。高处看到的景色非常广阔,让人更加舒心,他站在露台边上,眺望远处好一阵,神清气爽。
准备离开露台时,他注意到露台侧面的小房间,忽地想起前天晚上的事。
前天晚上商案并没有看到屋内宋澜庭和易叙舟之间发生了什么,当时门只留了一个缝,开门的方向正好又和屋内两人待的方向相反。他看到有光从门缝里透出,所以疑惑,但还没来得及敲门,宋母就来了。
他是不喜欢易叙舟单独和宋澜庭待在一起的,想到这儿,他迈步走进了房间。随后看到屋内的沙发,他瞬间回忆起那晚那两人一坐一站,神情都不大好,尤其是宋澜庭,难得看到对方不够从容的模样,怪怪的。
“商案。”
商案正琢磨着宋澜庭微妙的表情,宋澜庭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他惊讶地回头,对方居然真的就站在门口。
“我有话要跟你说。”宋澜庭的声音冷冷的。
“啊?”商案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哦,说吧。”
“去我房间里说。”宋澜庭说着就要离开。
“就在这儿说不行吗?”商案仍是疑惑的,接着开玩笑道,“怎么了,神神秘秘的,不会是要搞恶作剧逗我吧?我可没那么好骗!”
宋澜庭对商案的态度非常不满意,瞬间来了气,无法淡定,他走进屋,关上门:“好,就在这里说。”
“要不要坐下?”商案还是随意的模样,他注意到了宋澜庭的表情,微微挑眉,“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干嘛生气?难得呀!”
宋澜庭没有回应,深吸一口气。
“怎么了?”商案意识到情况不大对,收起了笑容。
宋澜庭见商案不再轻浮,他想开口,可话到嘴边,还是不由得顿了一下,他抿抿唇,没能说出口。
商案看着宋澜庭,没有再开口,就静静等着。
宋澜庭慢慢呼吸了几下,他闭眼再睁眼,终于开了口:“照片是你发的,对吧?”
商案的呼吸滞了一瞬,目光猛地发颤,眼底翻涌起难以掩饰的惊恐。他呆若木鸡,身体从上到下全部动不了,也不敢动。
宋澜庭看到商案的反应,立即明白答案是肯定的,但得到答案的这一刻,他反而不敢相信,他急促地呼吸了好几下,继而愤怒地质问道:“为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
商案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的目光蓦地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是你!竟然是你!”宋澜庭苦笑着摇头,突然,他发疯似的冲上前抓住商案的衣领,“你疯了吗?拍那种照片!你把他当什么?你到底是不是人!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商案清楚是自己做错事,事情猝然被揭发,他无措又无力:“这当中有误会……”
“误会?你拍那种照片,把那种照片发给我,你管这叫误会?”宋澜庭双眼发红,他真的很想揍商案,之所以还忍着,是想把事情弄清楚,他真的快要克制不住。
“不是我拍的,是甄启宴他们,我也很……”
“扑通——”屋外传来响动。
两人瞬间变了脸色,外面是谁都可以,但一定不能是易叙舟,只有易叙舟能听懂他们俩在说什么,可他们俩的对话也是最不能被易叙舟听到的。两人慌乱地冲出屋子。
可惜,屋外就是易叙舟。
吃完早饭的易叙舟想试着跟商案谈一谈,意外听到屋内两人的对话,他原本是想先离开,可又觉得不对劲,所以留在了原地。然而,当他听懂屋内的人在说什么后,立刻慌乱地想逃离,无奈双腿是软的,他很轻易地就被身后的盆栽给绊倒。
“叙舟哥……”商案面如土色,伸出发抖的双手去扶易叙舟。
“别碰我……”易叙舟的声音不大,他没有看商案,但果决地甩开了商案的手。
“叙舟哥你听我解释!”商案害怕他这一放手就抓不住易叙舟了,赶紧解释,“我当时是怕你跟黎休走,所以才……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留住你,我以为澜庭可以……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混蛋,是我冲动,是我发疯,我也很后悔,当时就后悔了,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滚!”易叙舟狠狠扇了商案一巴掌,他不想任何人碰他,只想自己站起来。他的脑袋里“嗡嗡”一片响,对于他来说什么解释都没用,他已经无法思考,只感到昏天暗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坍塌。
宋澜庭见易叙舟的状态极其不对劲,他实在担心,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边试探着伸出手扶对方,边说道:“东西早就全部删掉了,绝对没有其他人知……”
“不要碰我——”易叙舟推开了宋澜庭的手。他不想任何人碰他,不想看到任何人,不想听任何解释。他就着一股劲儿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独自离开,即使跌跌撞撞,却也毅然决然。
留在原地的两人追悔莫及,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