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别墅主卧床上,镜琰躺在池隐舟腿上,池隐舟揉着镜琰的头发,镜琰被他拉去做了个发型,现在短发带了卷,如今的妖王真的像是一个现代的俊秀青年,反而是蓄着长发的池隐舟,带着点魏晋遗风。
“你那时察觉到我的图谋不轨么?”镜琰的手摸着池隐舟的侧脸。
“你那时也才发觉你暗恋我,我怎么会察觉呢?”池隐舟笑着反问,“妖王陛下要翻旧账吗?”
镜琰平静地说:“我是那时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其实我已经不自知喜欢你许多年,师尊聪慧敏锐,居然也没发现么?”
“没有。”池隐舟厚脸皮说道,“你对我好那是我应得的。”
镜琰:“……”
“逗你呢。”池隐舟垂首,长发拂过镜琰脸侧,“是我愚钝,虽然隐约察觉,但总觉得你我会相伴一生,便未往情爱处多想。倒是让你心中不安多年。”
“我那时……”镜琰沉默了一下,“除了担心你会与我决裂外,还担心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事。”
“嗯?”池隐舟声音温柔,昏黄灯下,眉目如画的青年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爱意,“还担心什么?”
“喜欢你的人太多了。”镜琰道,“除却任频,还有许多,或是你的族人,或是你的好友,甚至还有敌人,都倾心于你。和你洛阳打马而过,还有青年男女上前结交,不是送花就是递帕子。给你写诗做赋的人不计其数,来往书信都快能再堆成一座羁雪山了。”
镜琰道:“我那时很没有安全感,只觉得处处是危机,谁都想夺走你。我见了他们就烦,甚至想杀了他们,把你叼走藏在深山里,谁也不能见。”
池隐舟:“……”
他忽然有点心虚。
这倒是实话。
池隐舟这人说好听了是魏晋风骨,疏狂不羁,其实就是没心没肺,谁都不往心里去,和谁都能做朋友,但是要再进一步,他立刻会疏远。
这么多年能成功留在羁雪山,让池隐舟愿意主动亲近,甚至能摸摸小手蹭蹭头发的就镜琰了。
就这么个没心肝又对爱情持冷漠态度的人偏偏生了一张美人面,任谁打眼一看,都挪不开视线,魂牵梦绕不能忘怀。
性格也颇为有趣,嬉笑怒骂,潇洒风流,遇事又悲悯温柔。有他在几乎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对亲人朋友又尽心尽力,给人感觉安全感十足。
你们这些凡人啊,喜欢上老大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cp粉岑眠雨曾经如此点评过。
所以如果拒绝别人的示爱是一种绝情的表现,要不是遇上镜琰,池隐舟如今应该已经无情道大成了。
远了不说,最近不还有个鸿宸在作乱。
池隐舟底气不足:“哎呀,你也有好多人追过呢。”
镜琰平静反问:“那你会紧张么?”
池隐舟尴尬咳嗽:“当然了。”
镜琰不语,只是挑了挑眉。
池隐舟确实没担心过人把镜琰抢走。
被偏爱总是有恃无恐的那一方。
池隐舟这方面相当有安全感,从古至今追池隐舟的人多,追求镜琰的人也不少,两人可谓旗鼓相当。
况且池隐舟当时虽然和太虚对着干,但家室名声在那里,也算是玄门名士。想要与他成秦晋之好的人,快把池眠松门槛踏破了。他出去行侠仗义一圈,又会惹下诸多桃花债,导致后来池隐舟都是带着面具出游。
但镜琰身份特殊,这时间也就池隐舟胆大包天敢去接触。毕竟与镜琰交好就是与玄门为敌,多少人暗中倾慕却无胆量再进一步,饶是如此,敢于和当时的偏见对着干,对镜琰直言爱意的也不在少数。
有个男人说愿意抛弃术士身份与镜琰落草为妖,镜琰拒绝后断然不见他,他在积雪山下住了三个月,又去霁芳谷住了一年。诸此种种,每年都能有四五个人追着镜琰跑。除了术士和凡人,妖族中爱慕妖王的更是不计其数。
时隔多年,彼时镜琰已经沉眠深山之中,池隐舟拖着残躯踽踽独行,尚且遇见过有老人坐在树下,眯着眼睛看天,缓缓诉说当年妖王风姿,一见衷情,不敢告知,但至死难忘。
池隐舟边拢了拢染血的衣襟,坐在他身边,从别人的口中寻取镜琰的只言片语。
哪怕多听一声镜琰的名字也好。
如此这世间还有人和他一样记得镜琰,能从别人的故事里,窥得镜琰的身影,也算是慰藉。
如饮鸩止渴,明知是过去幻影,却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忍不住去听一听。
无论拥有或是求不得,他们所爱的人都已经远离红尘,只能这样念叨着不肯忘,以解相思。
池隐舟从不怀疑镜琰对自己的爱意,也不担心有人会抢走镜琰。
可我怕生死夺走你。
镜琰看着池隐舟神色不太对,便坐起来,大逆不道捏着千岁祖宗的下巴道:“怎么了?隐舟?不舒服么?”
“没什么。”池隐舟笑了笑,“只是在想,那时还是不少人为你痴心若狂的。又或者有人为了得到你的庇护或是别的目的,也会视我做假想敌。比如琅琊,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呢,他已经开始有意无意挑衅我了。”
镜琰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之前打鸿宸的时候,池隐舟也说过琅琊,当时他以为池隐舟只是为了转移鸿宸视线,情况紧急他也没多想。
可池隐舟从来不拿这种事开玩笑,他虽然性格玩世不恭,但是对待别人感情很是认真。
他想起琅琊那双总是充盈着怒气的眼睛,眯起眼睛:“琅琊是怎么回事?”
“你当我随便说的?我可不是拉一个无辜人造谣的性格。你自己会想起来,我就不给你剧透了。”池隐舟拢了拢长发,哼哼唧唧靠在镜琰身上,“我也很没有安全感呐。”
镜琰:“……”
他能感觉出来池隐舟很怕失去自己,但是绝对不是因为琅琊才有危机感。
“琅琊究竟是怎么回事?”镜琰百思不得其解,“就我现在的记忆……他对我还算正常?”
“他倒也不是喜欢你喜欢到非君不成。”池隐舟不知在想什么,出了会神,手指一勾,床头的投影仪遥控器落在他手里,“来看个电影。”
镜琰不知道为什么旖旎缠绵的回忆过去会变成两人对着翻旧账,更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看电影,他也不好多言,却看见池隐舟一路快进:“《让子x飞》真应该申遗。”
画面停到一位女演员对着男主说:“反正我只想当县长夫人,谁做县长我无所谓。”
镜琰瞬间明白了。
“琅琊只是想掌权,谁做妖王无所谓,他就是想做王夫。”池隐舟笑道,“你是男是女,是镜琰还是凝晖都可以。反正琅琊只想要权。”
“他在霁芳谷也算是高位人物,何至于此?”
“因为霁芳谷大部分人还是想在那里休养生息,和他的想法向左。”池隐舟说道,“所以他需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地位。但是他干不掉你,也没有能力能保护全族,所以做王后是最简单的选择。”
“……”镜琰倒吸一口冷气。
“况且你生得好看,妖力充沛。选谁不是选,自然选又强又俊的。”池隐舟轻佻地戳了戳镜琰的腰,“妖本就是动物,动物求偶都知道打理皮毛。外观艳丽强壮的雄性更容易获得择偶权。这倒是符合动物本能。”
镜琰沉默下来。
“其实他这种纯粹要地位和权力,但是因为能力不够只能曲线向上的人反而好说。”池隐舟笑道,“一腔真情至死不改的人反而更难处理关系,因为他们是真的一心爱着你,你必须拒绝,但又不忍他们太伤心。即使你并不爱对方,可被人爱着,总是幸运的。”
镜琰狐疑:“那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心怀感恩然后拒绝了我么?”
“没有。”池隐舟一本正经,“我当时愁得慌,琢磨是不是我太离经叛道,把你带坏了。”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没想过让你离开羁雪山。”池隐舟忽然正色说道,“我那时觉得,这是我们羁雪山内部的事情,虽然徒弟大逆不道想睡师尊,但是那也是你我的事情。我绝不会放你离开羁雪山,也不许你离开我。现在想来——或许我也早已情根深种,浑然不觉罢了。”
镜琰只觉自己心底一震,醍醐灌顶一般,骤然清明。
他这几日在梦中辗转反侧,惴惴不安,现世与过去混淆,偶尔一瞬间,竟也担心如今的池隐舟离开自己。
但池隐舟只这一句话,骤然安下他的心。
我在想什么呢?
镜琰想。
池隐舟为了他施展禁术,不惜千年独行,他再患得患失,便是对池隐舟的辜负。
镜琰关掉投影仪,反手搂住池隐舟的腰,把他拖向自己,将人压在了柔软的被褥里。
池隐舟熟门熟路地用两条长腿缠住镜琰的腰,蹭了蹭:“又要以下犯上了?”
镜琰却只是低头,轻柔地去吻池隐舟的额头。
“我只是可惜。”他轻声说,“我们明明相遇那么早,知晓对方心意却又太晚了。”
“不必惋惜过去。”池隐舟将他的鬓发掩到耳后,柔声说道,“因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