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眠雨无言捂住脸,闻祈侧过头,惑钧无语地低下头。
镜琰:“……”
他挪开了视线,手却非常诚实地去握住池隐舟的爪子。
鸿宸被这一嗓子也惊沉默了,一时间楼上虽人数众多,但是静谧无声。
楼下忙着杀妖绑人的林鹤轩抬头怒吼:“你们在上面还没聊完吗?”
没等闻祈回话,林鹤轩又一嗓子喊道:“没聊完能不能换我上去听听!闻祈下来换班!”
闻祈:“……别来添乱!”
楼下虽然是混战,但封序是精锐,太虚带来的也都是精英,更何况还有两个在旁边控场的人性核武。之所以没让池醉和商听竹直接出手降维打击,是因为池隐舟想练练兵。
商听竹坐在一层围墙上,保护着自己人不受伤,抽空还竖着耳朵听八卦。
池醉神色淡漠,只是安静地耍着猴。
商听竹听见林鹤轩的血泪控诉,便跳下墙头,拍了拍他:“你也上去,下面我替你看着。”
林鹤轩回头:“能行吗?”
“下面没剩几个人了。”商听竹游刃有余说道,“再不上去可听不到八卦了哦。”
林鹤轩热泪盈眶:“这多不好意思。”
“你再客气就真赶不上了。”商听竹后退一步,给他让了一条路,“我瞧着这里好说,上面情况复杂,你上去帮忙。”
“得令。”林鹤轩快乐踩着外墙一路飞到岑眠雨身边,“演到哪了?”
“演到鸿宸问老大为什么没中毒了。”岑眠雨奄奄一息,“他们好像都不太着急动手。”
鸿宸已经坦然接受自己计划失败,只不过他很疑惑自己的毒药是怎么回事。
“喂给垂月的毒药应该是被你偷天换日。”鸿宸看向镜琰,“但楼里的毒药你二人为何可以免疫?”
“我前几天在惑钧那里套出你们最近在购入药材。”镜琰冷冷说道,“我潜入封序想拍药材清单,虽没找到,却发现你们刚购入了一台粉碎机。”
岑眠雨颤颤巍巍道:“这是偷公章商战的变体,偷出入库单吗……”
“不要解说。”林鹤轩痛苦地说,“突然从酷炫魔法对轰变成社畜上班了。”
“里面有打磨碎的药材药渣,看细腻程度,一般是用来调香的。当时我就怀疑你们要在香上做手脚。而你不该把药掺在寒筠里。”池隐舟说道,“寒筠的气味我和镜琰可太熟悉了。”
鸿宸点点头:“所以你们立刻察觉不对,随即屏息,只吸入了少许毒香。”
池隐舟环视四周:“而且这里空间大,燃烧的药粉分散开来,药力有限。就吸入那一点根本不需要解药,光凭法力就能压制住。”
被放倒的惑钧:“……”
明明是神仙打架,他到底上蹿下跳强出什么头。
“罢了,本来也只是为了锦上添花的添头。”鸿宸笑道,“我原本想着你吃了药可以任我宰割,而这里的药效只是为了压一压‘沉渊’先生的法力,分散他的注意力,方便我偷袭罢了,本来也没指望这点药性能起多大的作用。”
“那只能说你自己玩脱了。”池隐舟懒懒挽了个剑花,“现在你我之间都没有疑问,可以束手就擒了吗?”
“抱歉,垂月。”鸿宸彬彬有礼地后退一步,“可能会让你失望了,你不该忘了我的。”
池隐舟微微眯起眼睛:“哦?”
“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的祖上有断尾求生的特殊法术。”
林鹤轩悚然:“所以你不是豹妖而是壁虎妖?”
“不过是一种功法,修炼至顶峰后,能分化三次分身,与本体无异,除了本人,谁都认不出站在面前的是分身还是本体。”鸿宸笑道,“所以即使你今日杀了我,也只是杀掉一个分身而已。”
“我知道你说的功体。”镜琰忽然开口,“我遇见过你的祖先。”
“是啊,您可是妖王,活了千年。”鸿宸垂下眼睛,“见过我的祖先不足为奇。”
“那功法没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镜琰看向池隐舟,“要分化分身十分困难,而且分身与本体相连,若是杀了分身,本体必然受到重创。”
“所以是壁虎断尾求生啊。”池隐舟手指迟鹤霎时间凌空而起,“这么看来,无论眼前的是分身还是本体,我们都不亏啊。”
“确实不亏。”鸿宸看着楼下,手中刀亦出鞘,“封序被你们一网打尽,惑钧被活捉,我百年基业,今日毁于一旦。不愧是你,垂月。”
他眼睛一弯,居然很开心的样子:“这就是我梦里的你,强大,美丽,聪明而并不留情。即使你毁了我苦心经营的封序,我仍然只感觉——快乐。这便算我送你的一份大礼吧。”
“连同我这半条命,都献给你。”
林鹤轩嘶了一声:“怎么还病娇上了呢?”
池隐舟也无语一瞬:“别说的好像我和你很亲密一样行吗?”
“让我来。”镜琰上前一步,“别遂了他的意。”
“就是,别奖励他。”林鹤轩说道,“老大你再把他打爽了。”
池隐舟一想也有道理,便对镜琰笑道:“也好,那就你替师尊教训他吧。别手下留情。”
“放心。”镜琰面无表情说道,“这种场景我已经处理太多次了。”
705组合齐齐竖起耳朵。
林鹤轩冠冕堂皇地指责道:“暴打情敌这种事虽然有趣解压,但也不能让妖王陛下总是处理你惹的那些烂桃花啊。”
池隐舟:“……你给我闭嘴。”
说罢他转头看镜琰:“我没沾花惹草。”
镜琰面瘫着脸:“没事这一千多年我习惯了。”
池隐舟瞬间暴怒:“习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你外面惹得桃花债不比我少吧,我一直怀疑那个琅琊对你图谋不轨所以才处处针对我!”
岑眠雨:“……”
闻祈:“……”
林鹤轩:“早知道带点瓜子了,嘶。”
就在他们两人斗嘴之时,鸿宸一刀劈过来,镜琰等的就是鸿宸偷袭的这一瞬,他反手一点,金色弓箭赫然在手。
镜琰和池隐舟故意打情骂俏,看似分散注意力,其实就是给鸿宸卖了个破绽。
鸿宸别无选择,只能上套,想趁机脚底抹油开溜。他刚一佯攻,镜琰便一跃而起,反手一箭,直射鸿宸空门。
鸿宸反手挥刀挡下这一箭,转身跃下高楼,不理会身后的镜琰,反而向着太虚的人一刀挥去。池醉眼睛一抬正要出手护住自己的人,却见一声断喝:“着——”,鸿宸脚下顿起金色法阵,镜琰飞掠而来,直取鸿宸后心。鸿宸微微一笑,刀锋向下,刀尖飞速旋转,金色法阵消弭成碎光。
被鸿宸袭击的太虚精锐手臂受伤,捂着伤口迅速后撤,商听竹打了个手势:“带着身边的妖撤出小院。”
这鸿宸虽然只是分身,但实力不俗,而且花豹特性敏捷残忍,速度极快,又盯着太虚的人偷袭,挟持人质,倒是让镜琰有些束手束脚。
太虚的精锐抓起身边被绑好的妖物纷纷向外撤去。镜琰长弓一转,坚硬如兽骨的弓身压住鸿宸的长刀,另一只手夹杂着万钧法力,骤然向鸿宸肩膀拍去。
鸿宸周身霎时间鬼哭声四起,凄厉的尖啸透过耳膜,直达脑海,镜琰那一招拍过去,众厉鬼撕咬住那法力,饿鬼扑食一半吞咽殆尽。
镜琰长弓反向一压,弓弦上抬,金光迅速镀上长弓,鸿宸刀上鬼气瞬间消散,豹妖长刀脱手而出,直直插入一旁的墙上。
池醉和商听竹蓦然回头,神色瞬间变得冰冷。
池隐舟站在残破的七楼边上,看见这一幕,瞬间暴怒,语气是众人从未听过的冰冷:“孽畜!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闻祈看着那漫天的黑气,不可置信:“这——绝对不止s市这几起案子能做到。”
“自从你离开,我就在杀人。”鸿宸浑身都隐没在黑雾之中,语调仍是温和,若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民国那时最是方便,尸横遍野,我多杀几个,根本无人发现。”
“你究竟意欲何为?”镜琰看惯死生,但见眼前人那堪比炼狱的鬼气,“杀人取魂,天理难容。”
“天理啊。”鸿宸轻笑一声。“天理要我怕死,我却在霁芳谷遇见垂月,重新活了下来。可那时我也已经一百八十多岁了,虽然还是青年期,但是最多也只能再活一百年。我不甘心啊,我得活着,才能再次找到垂月。”
“垂月是垂怜世人的月色,可我想要独占。”鸿宸自黑雾中深处一只手,一道道鬼气顺着他的手像是子弹一般直冲镜琰面门,“无论是为了长生不老,还是为了独占月色,我都需要这些鬼气,你看,我现在只要靠着鬼气,能活到地老天荒,法力也足以与你一战,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至于人命?”
他在漫天鬼哭中轻笑:“我可是妖啊,妖尚且互相吞噬,何况人族?”
“你居然觉得长生是恩赐?”池隐舟神色冰冷,风雨不知何时已停,月光重新如垂纱笼罩大地,月色中的青年眉目如画,一如当年初见。
无论是镜琰,还是鸿宸。
镜琰收回目光,信手挡下那劈头盖脸的鬼气,仿佛那只是雨滴:“你既然倾慕他,就该明白,他从来不喜欢长生。长生对于世人而言,向来是惩罚。他想这世间海清河晏,世人安居乐业,你却杀人取魂,为祸一方。他想顺应天命,安渡此生,你却为了长生汲汲营营,无恶不作。你如此罔顾他的喜好,违逆他的愿望,也配说恋慕?”
“我不是你。”鸿宸笑道,藏在黑雾里手指微微一动,露在外面的手勾起,周身鬼气持续不断向镜琰袭去,“你是他唯一的偏爱,天下大道,世人芸芸,他无不眷顾,但是只有你是他藏在心里的,你可以小心翼翼去顾及他的心意,因为他的心意本就是属于你的。我不同,我若不争,便是被他千秋万代遗忘下去。”
话题中心的池隐舟面如寒霜,忽然想起一段往事:“我早就说过,长生是惩罚。当年你不信,如今还是不信?”
鸿宸笑起来,裹挟这深入骨髓的冷意冲向镜琰:“你瞧,你一直记不起我,可一旦触及到你的逆鳞,你不就想起来一些了么?”
池隐舟冷冷说道:“傻\\逼。”
他身后观战的705齐齐:“骂得好,我早想骂了。”
鸿宸扬声道:“你若不爱长生,为何在世间存活千百年?”
“与你何干?”池隐舟实在厌烦,“你算什么东西,我要和你解释?”
“小叔虽活千年,却一直救人济世,功德无数。你却满身罪孽血腥,不配与他相提并论。”商听竹忽然开口,“也无需向你自证。太虚众人,无需听鸿宸妖言惑众。”
鸿宸却扬声笑起来。
镜琰漠然看着自己手上缠上的鬼气。
“只有你会故意聊天分散别人的注意力吗?”鸿宸柔声说道,“今天我分身纵然保不住,也要带走镜琰先生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