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钧似有心动。
无论谁是内鬼，杀了他都不亏。
他很不喜明明实力强劲却始终游离在外高高在上的“沉渊”。
他更不喜欢忽然横在自己和那位先生之间的长谕，软弱奇怪，不堪大用。
原本先生都是通过电话直接给他下达指令，虽然每次见面，先生都隐藏在帘幕后，但至少他可以和先生直接交谈。
有了这个长谕后，反而他没办法接触先生了。
就好像自己空降了个爹一样。
惑钧状若无意地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对了，不让我见见你的人？”
镜琰直截了当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不必见了，反惹麻烦。”
惑钧也不多纠缠，起身就走，下了楼才拨出去一个电话：“给我盯着沉渊的家门，有人出来就拍一下，照片发给我。”
沉渊给自己找个软肋，惑钧很开心，妖族怎么可以有真心呢，这不是给惑钧他递刀么？
浑然不知自己打算拿捏的镜琰是个阎王的惑钧心情大好，开心地通知长谕来送文件了。
屋内，镜琰推门而入，把自己和惑钧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池隐舟，免得他没听清。
惑钧实力不差，虽说和池隐舟相差甚远，但他的结界肯定会影响池隐舟偷听。
池隐舟听见的对话断断续续，像是手机信号不好。镜琰帮他补全后，他默不作声摸着自己的扇子。
镜琰见他沉思不语，便半蹲在他身边，慢慢绕起池隐舟垂下的长发。
“是个好计策。”池隐舟淡淡说道，“挑拨离间，还能伺机见到幕后黑手。”
镜琰听完：“你接下来要说但是了。”
“但是，太危险。”池隐舟侧身看他，“我不放心。”
“哪里危险？”镜琰反问，“去见那个幕后的先生时，你会和我一起，我想让你假装被我抓住，然后你我联手，这世间有谁能敌。”
“那还是有的。”池隐舟说道，“我家那俩孩子就行……不过扯远了。我说的危险不是这段路，有我在你身边，就算直面最终boss我也不担心。但是惑钧已经对你起疑，即使你祸水东引，惑钧也明显没对你放心。”
“你觉得他们能伤到我？”镜琰手指在池隐舟的侧脸一触即放，“对别人来说是危险，对我不是。”
“惑钧伤不到你，那个先生呢？”池隐舟说道，“万一不等你来假装抓我，他们就对你动手了呢？”
“没有我，谁能制住你？”镜琰手指插入发丝中，安抚着池隐舟，“他们必然要留我到最后。”
池隐舟抿唇不语。
“你之前不是在犹豫如何在不危害其他楼层的情况下抓住封序的人么，这就是机会。”镜琰继续说道，“惑钧和长谕会跟我们走，剩下的小兵不足为惧。”
“如何开展写字楼大战已经有计划了。”池隐舟说道，“只是叶不辞那边情况紧急，所以我们要优先救人。但针对封序的计划也一直在谋划，这你不用担心。”
“师尊。”镜琰忽然如此唤道，“你听我一次。”
池隐舟再次沉默。
“这并不危险，你有些太谨慎了。”镜琰握住池隐舟的手，小心试探，“这不是你的风格，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池隐舟移开眼神，身子陷在沙发里，不与镜琰对视。
“你刚想起来多少事，就妄言这不是我的风格？”池隐舟故作轻松，“我就是这样谨慎的人啊。”
镜琰心中掠过无数猜想，不等他问出口，池隐舟看着自己的手，又低声说：“你就没想过，你沉睡千年的时候，我的心情如何吗？”
镜琰心口一震，指尖都如遭雷击，他轻轻捏住池隐舟的下颌，将池隐舟的脸转过来：“你怕我再离开你。”
池隐舟看着他，瞳孔深处藏着深深的不安和疲惫：“我不能再失去你，我等不起了。镜琰，一千多年，我日夜行走，终于等回了你。哪怕只有一点变数，我都不想你去承受。”
“我没办法再等一千年了。”池隐舟摸了摸镜琰的脸，“你说得对，我害怕。你甚至都没想起过去的一切，对你而言，我是不知来历的情人，是你隐约记起的师尊。你虽说过，见到我那一刻，不由自主会心动。但那终究隔着镜花水月。我不一样的。”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停了停才艰难说道：“我记得一切，你我相遇、相知、相恋和别离我记得一清二楚。我若离开你，你或许不会像我那样应激，我——”
“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镜琰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他起身，拉起池隐舟，将人抱在怀里，在池隐舟耳侧轻声说道，“你若离开我，我不会像你猜测那样无动于衷。我既然认定你是我爱的人，就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你刚想起我是你的师尊，怎么感情就进展这么快了？”池隐舟失笑，“前几天还对我半信半疑呢。”
镜琰抿唇，半晌轻声说道：“或许……我对你原本就是一见钟情呢？”
池隐舟悚然推开他：“我第一次见你都没露脸，你喜欢的是我还是面具？”
镜琰：“……”
“我说的是羁雪山那次。”镜琰成功被他带偏，“梦重山见面我们总共也没说几句话罢？城中救人时，我就对你很好奇。羁雪山重逢，你对我而言，就已经是很特别的存在。”
“那叫三见钟情。”池隐舟纠正道，“堂堂妖王，你贪图我美色。”
镜琰：“……”
“是，我贪图美色。”镜琰破罐子破摔，“想娶你做妖后，可以了吗？”
“那也是人之常情。”池隐舟说道，“我允许你肖想师尊了，但是你的计划要从长计议，现在我要去吃饭了。”
他说完就要往外走，镜琰抬手握住池隐舟的手腕：“师尊。”
池隐舟后背一凉。
他最受不了两人在一起之后，镜琰叫他师尊。
每次镜琰这么叫都没好事，偏偏池隐舟就吃这套，总被镜琰投机取巧。
记忆都没了，坑师尊的本能居然还在。
“就这一次。”镜琰说道，“这次计划结束后，无论成功与否，我都和你走，不再卧底。”
“你这个计划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暴露身份。”池隐舟回身，戏谑拍了拍镜琰的肩，“你想继续蹲在封序坑他们都做不到。”
“答应我吧。”镜琰不松手，“我保证会小心，一切以自己安全为先。一但有不对，我会立刻撤离去找你。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
池隐舟与镜琰对视，镜琰眼神并不退让。
桃花眼和凤眼凝视彼此，最近池隐舟叹了口气：“但你要信守承诺，像你说的那样，以安全为重。”
罢了。他心想，镜琰不是那种会躲在后方的人。
眼前这妖一直守护着太多妖和人，已经把身先士卒刻在骨子里。无论何时，都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怯懦不前。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千年不改，池隐舟又怎能让他留有遗憾，日后追悔呢？
“从以前就这么倔强。”池隐舟苦笑，“都交给我，自己去享清福不好吗？”
“不好。”镜琰正色说道，“我只希望我能替你承担一切，不需要你操心。”
“那你真是出息了。”池隐舟去捏徒弟的脸，“记得保护好自己，一旦不对立刻走为上策。”
镜琰轻笑一声：“若是碰见被卷入的无辜凡人呢？”
池隐舟眯起眼睛，笑着加大捏脸的力度：“学会抬杠了啊镜琰陛下。算了，也是我杞人忧天，那几个小崽子加一起都没你老人家年纪大，能在你手掌心泛起什么风浪呢。先去吃饭罢。”
千年老妖怪妖王陛下虎皮厚，混不在意，带着心上人去吃被打扰的——午餐晚餐结合餐。
“一会长谕来你可以偷窥一下。”镜琰一边给池隐舟布菜一边说道，“我之前想偷拍，但是这人身上有法术，不成像。”
“哟。都懂偷拍了，真是学坏一出溜。”池隐舟挑眉，“都知道照相机成像了，适应现代社会很快嘛。”
镜琰冷笑一声：“之前不确定你我的关系，不记得你画工了得，不然就我来描述，你去画了。”
“把我当侧写师了啊。”池隐舟调侃道，“还好没打算你自己动笔，那这辈子我都猜不到长谕究竟是哪位故人的弟弟了。”
镜琰沉默片刻，话题一转：“……好吃吗？”
“好吃啊。”池隐舟说道，“你做的饭菜我一向爱吃。”
“我的画工与师尊厨艺相比，也算相得益彰。”镜琰暴露自己真实目的，“只要师尊不进厨房，我就不动画笔。”
池隐舟：“……”
小心眼的妖王在这找场子呢。
池隐舟不挑食，除了基因里带来不爱吃的少数几样食物，其余的是给什么吃什么。
以前羁雪山上有人定期去给他做饭，他也吃过大江南北名厨的饭菜，但最合他胃口的，居然是自学成才的镜琰的厨艺。
那时镜琰见池隐舟上能吃龙肝凤胆，下能吃街边小摊。知道他师尊在吃上面很下功夫，为了让池隐舟开心。堂堂妖王，亲自洗手作羹汤。
他在妖族是尊贵无比，何时做过这种事。他与池隐舟都觉得这条路会很艰难，谁承想，妖王画画不行，在厨艺上却颇有天赋。
经过镜琰手，没有不好吃的饭菜。
池隐舟叹为观止，自己也欲欲跃试，结果多才多艺、无所不能的钓烟客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短板。
经过池隐舟手，没有能吃的菜。
镜琰甚至考虑过让池隐舟做菜，然后送去给隐麓，以做到暗杀太虚掌门于无形。
“互相补齐短板，说明我们是天作之合啊。”池隐舟悠悠顺毛，“天注定我们是一对。”
妖王耳根子软，三言两语被哄好。伺候完池隐舟老佛爷，匆匆收拾好，就等长谕上门了。
晚上六点左右的时候，门铃再次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