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鹤姿

池隐舟这房间床品都是镜琰新买的。

他总觉得自己那种偏硬的床垫、纯黑的床品不适合池隐舟,特意去买了软床垫,又铺上柔软的床被,换上主体白色,边缘绣着金色竹叶的床品。

柔软的仿佛是天空中的白云,簇拥着他依然忘却,但心中执念的那个人。

便如他与池隐舟初见时,心中所想——此人当为云中仙、松边鹤,潇洒红尘,快意天地。

只是那人若是正经起来,却如此飘然出尘,仿若仙人。

可惜池隐舟这人就没怎么正经过。

比如现在。

他那双桃花眼一弯,轻轻扯着镜琰的睡袍领子,手指尚隔着那丝绸若即若离地滑动:“妖王陛下,现在强制爱不符合主流价值观,小心被警察叔叔带走哦。”

镜琰眼眸深邃,捏着池隐舟的下巴:“那师尊有何妙计?”

池隐舟听见那声师尊,耳朵动了动,忽然抱住镜琰的后背,手臂一用力,手腕上的链子哗啦作响,将镜琰扯到床上。

镜琰刚躺在床上,池隐舟便翻身而起,身形如鹤,衣袂翩跹——然后这仙风道骨的钓烟客便骑坐在了镜琰的腰腹上。

他倾身靠近镜琰的脸,双腿微微动了动,手掌按在妖王的胸膛上,笑着凝视镜琰:“只要我够主动,够配合,小黑屋就不是小黑屋,是我的度假酒店。”

镜琰抬手摸上那绷直的金链,顺着链条一寸一寸向下摸去,眼神原本落在池隐舟的眉眼上,此刻又随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一点下移,直至池隐舟露在外的锁骨上。

他修长的手指终于摸到了池隐舟的手腕,眼神也落在了平日看不到的地方。

他双手掐住池隐舟的腰,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将他抱在怀里,再翻身按住池隐舟,上下再次逆转。

这次镜琰没有再给池隐舟机会,他手轻柔地摸着池隐舟的侧脸,垂眸亲吻上去。

唇齿相依,池隐舟闭上眼睛,任由镜琰轻咬他的唇瓣,随后向下轻吻噬咬,如猛虎夺食一般,咬住他的侧颈皮肤。

池隐舟任镜琰为所欲为,而他只是半垂着眼,手臂环住镜琰的后背,温柔而配合。

他将脸埋在镜琰肩颈中颤抖,无论是被温柔还是恶劣对待,都没有松开抱住镜琰的手。

灯光下影子交缠,窗外柳枝与花枝相叠,风过则摇曳,雨落则轻颤,流星拖尾,刺破月色。

十里春风,盈出一室漫漫花色。

东方未白,镜琰抱起手指都不想动的池隐舟去浴室,热水撒在两人身上,池隐舟靠在镜琰怀里,带着一身红痕心安理得地任由镜琰伺候自己。

镜琰帮他清理着,两人又拥吻到一起,镜琰抵着池隐舟的额头:“别乱动,再做怕是会受伤。”

池隐舟冷笑一声:“现在又成真人君子了?不是你做着做着突然恢复白虎妖身的时候了吧?”

镜琰十分平静:“可我见你很喜欢,并未拒绝。”

“那也要我能拒绝。”池隐舟懒懒地戳戳镜琰的心口,“万一我拒绝了你恼羞成怒呢?我钓烟客一世英名,可不想最后死在徒弟床上。”

镜琰轻笑一声,微不可微,但唇角确实难得地上翘了些许:“不敢。”

池隐舟看了看自己身上浅淡的咬痕,感慨地说道:“什么都忘了,上来就咬这点居然没忘掉。”

镜琰道貌岸然,一边帮池隐舟冲洗沐浴露,一边说道:“我看见你就有吻你,抱你,占有你的本能,那是发自灵魂。”

“嘶,你跟谁学的酸话?你和别人这么说话会被一秒拉黑你知道吗?”池隐舟一个机灵,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手搭在镜琰的肩上,虚虚环着他,“这种本能你其实可以忘了的。”

他顿了顿,又笑起来:“不愧是猫啊。”

镜琰面无表情抬眼看他。

池隐舟耸肩:“大猫也是猫。”

镜琰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抓痕,后背还有更多:“师尊更像是猫,该剪指甲了。”

他关上水龙头,又将池隐舟打横抱起,再不睡觉,就要天亮了。

池隐舟将头靠在他肩上,吊儿郎当说道:“你以前给我的动物塑可是仙鹤。”

镜琰脚步一顿,迟疑地问:“我瞎过?”

池隐舟:“……”

镜琰继续抱着他往自己房间走:“分明是狐狸。”

池隐舟想起那年羁雪山上,镜琰送他一块极其珍贵的灵石翡翠,也是飘花,但是内含灵气,他变要雕刻着灵石翡翠串入珠串。

一者定下雕成虎头。

另一颗却不知该雕什么。

他便去问镜琰。

镜琰便一边给他泡茶一边说:“鹤或者狐罢。师尊临世如鹤,入世如狐。”

池隐舟长笑而去,几日后,珠串上多了四颗翡翠雕件。

一虎一狐,一鸟一花。

只是那鸟不是鹤,而是圆头圆脑,肚子鼓鼓的模样,像是小麻雀。

花则是垂丝海棠样式。

镜琰的门口种着一颗垂丝海棠。

镜琰摩挲着翡翠海棠,问他:“这鸟是?”

“这样的圆珠不好雕仙鹤,雕了也串不上。”池隐舟靠着垂丝海棠喝茶,“所以用这雀儿代替,那日我推窗,它就落在窗棂上歪头看我,煞是可怜。”

“很有趣。”镜琰说道,“同师尊一般,惹人喜欢。”

现世的池隐舟被放在硬板床上,心想:这人当真是一点没变。

无论是狐狸论还是这黑色床品的硬板床。

镜琰去之前翻云覆雨的房间用了下清洁术,但池隐舟洁癖,非得过了水才觉得干净。镜琰打算先用术法,明天休息够了再扔洗衣机。

他又抱来一床被子,虽说已经不记得,但他身体非常熟练地给池隐舟铺在身下,明显已经成了习惯。

这次池隐舟舒服不少,瞧了一眼镜琰取来的他的手机,已经将近四点,

他们到家的时候十二点,折腾一番,马上就要天亮了。

镜琰大被一掀,把池隐舟抱在怀里,用被子将两人都裹住:“休息会吧。”

“嗯。”池隐舟舒服地窝在山君的怀里,“睡吧,看看你今晚能梦见什么?”

镜琰环着他的腰,昏昏睡去。

池隐舟也觉得有些累,尤其了腰腿有些酸痛,不过他失眠许久,一时也睡不着。

他也不大想睡。

想念了千年的人终于安安稳稳躺在自己的身边,两人依靠在一起,像是冰天雪地中相依偎取暖的虎与狐。

之前数次短暂见面,难解相思,如今触手可及,抬眼可见,方才让池隐舟有一种他真的回到了我身边的安全感。

池隐舟微微侧身,安静地看着镜琰的睡颜。

无数日月更换,此情不改,故而此梦难全。

池隐舟心口又痛又痒,像是终年伤口终于开始慢慢愈合。

他就这样听着镜琰的呼吸声,大抵是终有了落地的实感,池隐舟居然有点困了。

他原本就是心病,难以入梦,但是如今心病逐渐开解,他便能稍微睡一会了。

不知何时,窗外已经大亮,屋内窗帘拉得严实,两个人仍旧安眠。

镜琰果然又做梦了。

之前的长短不一的梦里,他已经拖家带口来到了羁雪山附近。

羁雪山地脉有趣,山下终年积雪冰封,是一脉玲珑世界,温度同瀚海龙泉差不多。

也就是和如今的黑龙江冬天温度接近。

按理说这样的温度,除了松树都活不了。

可山下种着岁寒三友,梅花和竹子迎风傲雪,和松树一般不曾枯萎。

那是因为钓烟客用法术护着梅竹,除了他,旁人也没那么大能耐。

而山上四季如春,奇花异草,花香悠远。山峰高耸,云雾缭绕,鹤来鹿往,恍然如仙境。

池家少主钓烟客池隐舟的居所,外人难入,只能一远远一窥风采。

妖族在雪竹林中休息,镜琰负手看山,身后还辍着杀手——太虚派来的。

狐妖凝晖上前:“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镜琰道:“无妨,这里是羁雪山。”

只是到了这地界,太虚的杀手反而不敢上前了。

因为这是池家的地方。

池隐舟兄长池眠松是池家族长,如今在太虚也任要职——只不过以池眠松的能力来说,那职位太低了。

只因池眠松和池隐舟与太虚盟主意见相左,譬如对待妖族的态度上,这对亲兄弟主张只诛杀为非作歹的邪修妖族,像是镜琰这些正道修行的妖族与术士无异,当予以领地,或吸纳为太虚所用。

可太虚大多是盟主这般心狠手辣、沽名钓誉之辈。池眠松虽然也有些同道中人,譬如他的发小,商家族长商君雍,但也是举步维艰。

而池隐舟根本不屑与彼时的太虚同行,他独居羁雪山,因为明目张胆瞧不起太虚,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加上他与他哥年少失怙恃,那时池隐舟才四岁,池眠松十四岁,他哥把他拉扯大,长兄如父,池眠松近乎把池隐舟当儿子养,养得娇惯放肆。

所以就算池隐舟杀了太虚的杀手,池眠松也能护住他,故而太虚之人反而不敢在这里放肆。

而镜琰之所以忽然改了主意,直奔羁雪山而来是因为在离开那座小城后不久,发生了一件事。

和他一起在梦重山遇见覆面白衣青年的猫妖犬妖出事了。

那日轮到他们出去采买食物。

刚成年的小妖怪,在回途的时候,看见了有人躺在路边求救。

那几人面黄肌瘦,看样子是饿的不行,犬妖亲近人族,便打算把自己今日的口粮省下,送给那几人。

他们虽然不缺口粮,但是如今人间动荡,粮食还是要节省下。

犬妖想:既然是他们俩自己想要救人,就省下自己那点,不该去侵占族里的存粮。反正妖族一日不吃也不会怎么样的,大不了饿了就去逮个没开灵智的兔子嘛。

猫妖虽然经常口是心非,但是心肠也软。被镜琰养大的妖物,不少都有点缺心眼,他留了自己的一半口粮,准备自己和犬妖吃,剩下的也递给那几人。

苦他们陛下吃了,他们倒是无忧无虑,总觉得世上好人多。譬如前几日救得那一城人,就对他们很好啊。

再说眼前的不过是普通人族,不是术士。它们也放下点戒心。如今人间动乱,饥荒遍地,饿死好多人。他们想多救几个人,瞧着这些人太可怜了。

它们看着他们吃完,正要走时,那几人说要感谢他们,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兽耳。

黄犬舒服地眯起眼睛,正要告别,那人却突然翻脸,数张符咒飞出去,把犬妖定在原地。

猫妖尖锐地叫着,扑上前去,却被四周潜伏的太虚术士包围住。

那几个人接过太虚术士的上前,抹去伪装,是附近的术士门派门人,靠太虚挣点钱。

那几人把剩下的口粮扔在地上,扬长而去,粮食嵌在泥土里,已经瞧不出原本模样。

等镜琰再看见小猫和小狗的时候,它们已经不会再动了。

猫妖的白色皮毛染透了血,瞧不出原本漂亮的样子。

犬妖死不瞑目,眼睛圆睁,不知道是瞪着那些害他们的人,还是望着自己的朋友。

出去找它们的妖说,发现它们的时候,犬妖用身体是护着猫妖的。

即使猫妖已经没了呼吸,犬妖仍旧蜷缩起来,盖住猫妖的身体,妄图用自己的命换猫妖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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