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琰身上金光一闪，变成了平时常用的便捷体型，饶是如此，他的虎身也比东北虎还要大出两圈，威风凛凛，令人不敢直视。
白虎拉着脸，把自己弯成一个u型管，弯着腰把池隐舟围住，眼神冰冷盯着许深，明显是很不爽。
池隐舟腿上缠着虎尾，身前是一颗硕大的虎头，他哭笑不得：“我法力都回来了，你担心什么？”
镜琰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不看池隐舟，对着天空看了几秒，最后认命地放开了池隐舟。
妖王虽然顺着心上人的心意，但自己还是不爽，他没变回人身，仍旧端坐在那里，盯着池隐舟走过去。
文昭和闻祈小心翼翼靠过去。镜琰对小辈一直很容忍，他甩了甩尾巴，抬起前爪矜持地招了招。
闻祈长长出了口气，在镜琰身边坐下：“终于结束了。”
镜琰面无表情抬爪，轻轻拍了拍两个晚辈的头。
他眼睛盯着池隐舟，尖锐的指甲抵在地面上，似乎随时会撕碎眼前的敌人。
闻祈不知道镜琰为什么忽然这么暴躁，也只好硬着头皮安慰：“前辈放心，老大有数的。”
镜琰不习惯让晚辈担心自己，而且他担心的并非是许深，那难以言明的焦躁自魂魄中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缘由。
白虎点头，安静坐下来。
池隐舟已经走到许深身边，许深倒真像他所说看得开，打得时候也是拼尽全力，输了也无所谓，他很坦然看着池隐舟：“恭喜你。”
“我的脸皮保住了我很欣慰 。”池隐舟拂衣，单膝跪在他身边，“不过我胜之不武，我一切的冒险都是为了牵制住你，在镜琰击破百货大楼后，再故意卖破绽，让你引他过来。因为我们三个确实打不过你只能用这种办法。”
“只要能赢，在乎什么手段。 ”许深平静地说道，“我活着的时候就是太给他们脸了，才会被算计死。”
他顿了顿：“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至少报仇雪恨了。”池隐舟说道，“能了却你一桩心事，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只不过……这也只能算是最浅的安慰。”
一条生命被谋害，一段感情被辜负，就算死后复仇，那也是白白送了性命。
“死生是大事。”池隐舟轻声道，“很抱歉，没能帮到你。”
许深奇怪地看着他：“是我遇人不淑，为什么你们都在道歉。”
“太虚职责所在，没能保护住你们。”池隐舟说道，“而如今，又要解决掉你。”
许深沉默片刻，长叹一声，眼泪流了下来，另一侧面具还在，所以也有一行泪慢慢划过崎岖不平的皮肤。
“为什么没害别人？”池隐舟问道。
“我只想杀了仇人。”许深轻声回答，“不过如果你们没来，说不定我慢慢就沉沦在杀戮的快感里……那时就未必了。”
执掌他人生杀的感觉会让他慢慢失去理智，沦为纯正的恶鬼。
那时再也没有会给小孩子扎风筝，陪他去玩的许深。
他拿起剪刀，材料一半做纸人，一半做风筝。
纸人杀人，风筝哄孩子。
池隐舟伸出手，手指在他那半侧面具停住：“你是可怜人，如今人死账销，你没杀其他人，符合太虚的厉鬼复仇法则。你也不该带着这样的脸入轮回 ……如你所说，为了不值得的人深受诅咒，太傻了。”
他勾起手指，做了个勾取的手势，他在虚空之中似乎摸到了什么，垂眸敛目，一点一点缩紧手指。
镜琰钢鞭一样的尾巴不耐烦地拍在地上，水磨石地面被拍出一条裂缝，他焦躁地甩着尾巴，又拍碎了仅剩的几个破坏桌子。
闻祈默默挪开一点，生怕被误伤，看着池隐舟喃喃念着什么：“老大在做什么？”
镜琰沉默了一会，低声开口：“帮他去除诅咒。”
池隐舟到底不太忍心让许深就这么入轮回。
“若是不拔除诅咒，你的脸到了下辈子也大概率会是这么模样。”池隐舟念完口诀，又是对着他一抓，“没必要把这辈子的一时错爱所带来的后果拖到下一世。”
许深微微睁大眼睛。
一层青色的粘稠云雾从他的脸上缓缓浮出，随着池隐舟的抓取，诅咒从许深的魂魄里剥离。
那种感觉很奇怪，有些痛，但又让人感觉——如释重负，仿佛一些病灶被彻底割离，痛后是难以言明的话平静。
他的脸缓缓恢复成没爱上过任何人或者禽兽之前的俊秀模样。
“也不必惦记别人的脸了。”池隐舟手上用力，掌心的诅咒缩成一团，眼看就要消弭的时候——池隐舟对着外面一甩手，把诅咒抛向了天空。
众人的眼神跟着诅咒齐齐挪过去，看着那玩意画出一个抛物线，又整整齐齐回头看池隐舟，好像一群狐獴。
池隐舟一摊手：“反正一会境消失的时候能顺便把这玩意带走，就别多费一份力了。”
文昭迅速跟上领导的小巧思：“祖宗说的对。”
苌弄影看着他讨好丈母娘一般的谄媚模样，忍了忍，捂住脸。
池隐舟拍了拍许深的肩膀：“如有下辈子，还是得做个好人，但是要做个如你现在这样杀伐果断爱恨分明的好人。”
许深笑叹一声：“多谢了。”
他身形飘忽，即将魂飞魄散，撑着最后一口气问道：“还有想问的么？”
苌弄影轻声道：“你还有什么想见的人么？”
“我父母早就不知所踪，世上也没有牵挂。”许深倦倦闭上眼睛，随即如释重负微笑起来，“不必管我，倒是你，该去见越春和了。”
苌弄影身形一顿。
不过这一停顿的瞬间，许深魂魄消散，飘忽忽消失在空中。
池隐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了圈四周，一言难尽地看向始作俑者：“你这是把整栋楼当猫抓板了？”
镜琰沉默地扭过头，高冷地用尾巴拍了拍地面。
池隐舟知道他心情不好，立刻去顺毛：“威武帅气啊妖王！我可太喜欢白虎了，你们喜欢吗？”
文昭闻祈点头如捣蒜。
镜琰：……
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变回来？”
“不必。”池隐舟却阻止起来，“出去后必然有一战，你本体更能震慑他。”
“进来之前我就闻到了难闻的味道。”镜琰冷冷说道，“我最讨厌豹类妖物了，又神经又暴虐，性格极其不稳定。”
池隐舟尖锐指出：“你以前族群里不少豹子。”
镜琰：“……”
“而且和同为猫科的你关系很好哦。”池隐舟施施然撸了一把虎头 “吃醋就吃醋嘛，地图炮是不可以的哦。”
镜琰甩了甩尾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故左右而言他：“我虎身不方便下去，你们去渡魂罢。”
池隐舟正想松松筋骨，他和闻祈溜达着把楼下的冤魂送进珍珠或是其他石头里，他们都是普通人，去世数十年，也不知道想见的人是否还在世上。
苌弄影进了珍珠，和其他鬼魂一起安静地待着乾坤囊里，等待着最后的相见。
生死分离，本就残酷。
他们收拾妥当后，即将离开前，池隐舟看了一眼众人：“做好准备了吗？我们要钓的鱼应该已经上钩了。”
闻祈微笑道：“正好在境里憋了一肚子气，准备找个人撒一撒。”
池隐舟带着闻祈和文昭刚一出境，林鹤轩和岑眠雨便迎了上来，林鹤轩挤眉弄眼：“那边，那边，蹲了两天了，也不走也不上前，就等你出来捏。”
池隐舟点点头，抬腿就往外走：“不是本体，还是分身。”
林鹤轩左看右看：“父王呢？”
池隐舟竖起手指，轻声笑道：“上次不是想听你们父王暴打情敌么？”
林鹤轩和岑眠雨唰唰点头。
“马上你们就能看见白虎爆锤花豹了。”池隐舟笑起来，灿若春花，“这不就——来了。”
只听破风声袭来，池隐舟没回头，抬手一抄，把冲过来的法术像是捏纸巾一样团成一团，轻描淡写往地下就势一扔。
那法术在他手里是扔人拿捏的玩具，然而在地面炸开的瞬间，周围的树木残楼都跟着抖了抖。
池隐舟蓦然回头，只见一只花豹敏捷地穿过太虚众人的围捕，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池隐舟平静抬眼，面对花豹近在咫尺的利齿，他打了个响指，笑道：“哎呦，我家大猫呢？”
他家召唤猫独有的虎啸顿时响彻山林，鸿宸的身形在空中一顿，继而被那虎啸震飞出去
鸿宸在空中腾挪，无声落地，俯下身子盯着池隐舟。
白虎从天而降，落在池隐舟身侧，金色的眼瞳扫视之处，人鬼垂首，不敢对视。
“来送死？”白虎发出镜琰的声音，“成全你。”
鸿宸轻笑一声，爪子在沙石上磨来磨去：“总要试一试，不是么？陛下是妖族之祖，我本该俯首称臣，可惜我先遇见了垂月只能恕我谮越了。”
说罢他再度扑上来，镜琰眼睛一眯，抬手就拍过去。
两只大型猫科动物打得天翻地覆，但是明显镜琰游刃有余，鸿宸的分身用尽全力，连镜琰的毛都没抓落，反而是被镜琰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在头上。
林鹤轩看得牙疼：“幻视了我家猫扇我的时候。”
池隐舟欣赏了一下降维打击，忽然从怀里掏出三张纸，晃了晃，那三张纸就幻化成了三朵花。
“你觊觎我，和我男友说了这么多，偏偏没问过我的意见。”池隐舟感慨一声，“我看起来这么好欺负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4章 破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