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在一瞬间诡异的停止了，云念君紧盯着即将割破他面颊的利爪，一时没回过神来。
时泷一手一个拉住他们二人，急声说道：“快走！”
叶子泠反应过来，喊道：“先回客栈！”
眼下也不知哪里安全，回了客栈再想对策。
时泷没说话，他竭力运转起灵力，将再度袭来的几个人定在原地，敏捷地越过人群，带二人回到安全的地方。
这些都是被布阵者控制的普通人，他们伤不得，只好尽量避免战斗。
踏进客栈的那一刻，之前还同他们谈笑风生的掌柜便龇牙咧嘴地扑了上来。云念君正要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将人劈晕，叶子泠就抢先用剑柄狠敲一记那人的脖颈，那人登时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叶子泠握着剑柄，面无表情地说道：“得罪了。”
云念君：……
看上去丝毫没有忏悔之心。
待他们冲进里间，把门闩一放，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云念君喘匀了气，开口先是夸道：“想不到你这小龙还挺厉害的。”
时泷昂起了头：“那是。”
不料叶子泠立刻给他泼了一桶冷水，只听他道：“明知道灵气可能消耗过快还无所节制地动用通灵，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时泷瞬间蔫了，郁闷地应了一声。
时泷的通灵是“停滞”，能短时间能将指定范围内的时空停滞，至于究竟能一下子控制多少，就看他自身能承受的极限了。
云念君走时，这人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屁孩呢。他自然是没见过这招，不禁暗自庆幸自己逃离阑珊时，这人没用通灵对付自己。
“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怎么突然就对我们动手了……”时泷小声叨叨着，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看来我们确实是那幕后者的目标，只是不知那人在此处布下这种阵法，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叶子泠思考着，他看向云念君，问道，“关于这个‘阴阳逆违阵’，你还了解些什么？”
云念君心知这时候藏拙才是本末倒置，便实话实说道：“‘阴阳逆违阵’相传是混沌时期一位符法大师所创，他在与阴物战斗后留下了后患，被找上门复仇，意外痛丧了妻子。他悲痛欲绝，呕心沥血创了这个阵法，本意是想将亡妻带回，却没想到这个阵法只能引得阵中人变为阴物，无法让他的亡妻复活重生。”
“想要调转阴阳本就违背了天理，能创造这种阵法，已经很了不得了。”时泷听完后，闷闷说道。
“这个阵法应该又被后人改良过，这才形成如今的‘阴阳逆违阵’。但我也只是在一本古书上见过一次，能画出符咒的人据说会被灵力反噬而死，因此修士根本无法使用，除非为施展符阵而丧命。在我看来，与失传无异……”云念君说道，不禁疑惑，“怎么会有人能布下这个阵法的。”
时泷目瞪口呆：“这么诡谲，那五师兄也画不出来吧？”
云念君差点脱口而出“不能”，但叶子泠先他一步，没好气道：“你把你五师兄当什么神人了？”
时泷恬着脸，挠了挠一头卷翘的黑发。
云念君却是心道好险。
云念君现在的符阵知识都是从邱莫展那儿薅过来的，就连‘阴阳逆违阵’都是从那人的某本古书上看到的。
“云念君，”叶子泠突然叫了他一声，“你知道如何破阵吗？”
“这个说起来倒也不难，”云念君回过神来，答道，“只要是符阵，有一个破阵方式最为简单粗暴，将布阵的符箓毁了便可。”
时泷面露苦恼，说道：“但我们并不知道它在哪啊。”
“这个符阵应当有五张符箓支撑，四方分别有一张符箓镇守，还有一张最为关键，一定在阵眼当中。”云念君很快给出了答案。
“阵眼……”叶子泠皱眉重复了一遍。
时泷兴许是觉得麻烦了起来，忍不住嘟囔道：“早知道之前先找一份步月城的详细地图了……”
云念君轻笑一声，颇有点游刃有余的味道：“若是其他阵法，恐怕我们还会想得焦头烂额，但是这个阵有它自己的特性，想找阵眼，或许也不难。”
叶子泠觑他一眼，无声示意他快说。
云念君便快速说道：“既然它能将所有活物都变成阴物，那阵眼处的阴气就最为薄弱。阵眼不应当被严加防范，那最容易暴露。它必须最隐蔽的，如果我是布阵者，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在那附近徘徊。故此，阵眼周围不会有阴物，阴气自然也就薄弱了——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布阵者比较谨慎，用武力保护阵眼。”
对方能布下这个失传的阵法，符法造诣大抵不低，这种外门汉方式更容易被忽视，云念君所说的解法虽然听着随意，但并非全然不可行。
叶子泠沉吟片刻，说道：“不论如何，还是先尝试一下。”
他又动用了些许灵力拨动起烟翠，很快便锁定了一个地方。
“或许我们都想得复杂了，那个布阵者可能根本考虑过这些。”叶子泠慢慢眨了眨眼睛，语气轻松了些许，“阴气薄弱的地方只有一处，就在步月楼。”
“其实我们最初就该想到的，这些行尸走肉的目标是我们，追根溯源，和那鬼婴脱不了太大干系。”叶子泠沉吟道。
“而鬼婴又和步月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云念君接上了他的话头。
那么这个布阵者，又和步月楼有什么关系呢？
“事不宜迟，我和时泷分别去毁掉四方符咒，然后再在这里会合，我们一同去捣毁阵眼。”云念君说着，眼中没有丝毫的迟疑。
叶子泠抱着琵琶起身的动作顿了顿，就连时泷都愣了，回神后便脱口而出道：“你倒是对大师兄不认路这件事适应得挺快。”
云念君没说话，叶子泠却是狠狠剐了他一眼。
云念君心道能不熟练吗？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他放在首位去考虑的。
“但叶道长也不是在原地等待就可以了，我同样要拜托你一件事。”云念君冲叶子泠眨了眨眼。
叶子泠看见他眼底的炽热，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清冷的嗓音自他口中响起：“你需要我做什么？”
“虽然这阵中的阴物不是真正的阴物，但阵法损毁之后，若是他们仍旧保持这样的状态，也会遭到阴气反噬。”云念君说着，目光真挚又暗藏着些许歉疚，“所以，我需要你在我们回来之前，用净化曲将他们都恢复原样。”
步月城中那么多人，要一口气全部净化，叶子泠需要消耗极大的灵力。
云念君其实可以替他分担这份压力，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做什么事都是束手束脚。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可以吗？”
叶子泠触了触琴弦，平静颔首道：“自然可以。”
云念君见他答应了下来，便暂时放下了心底的担忧，转头对时泷说道：“小龙，准备好了没？我们马上就出发。”
时泷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小巧的虎牙，他道：“当然。”
……
云念君和时泷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待翻出窗外后，悦耳的琵琶声就伴随着澎湃的灵气流泻而出。
云念君眉毛一挑，这不是那首最为广传的净化曲，反而是他没听过的调子……
只是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时泷敏捷地从一个屋檐跳到另一个屋檐上，轻声自语道：“大师兄这样消耗灵力真的不累吗……”
尚未离远的云念君闻言皱了皱眉，注意力被转移，思虑渐渐变成了担忧。
叶子泠逞强的性子，他也不是头一回领教了，这人真的有可能为了不拖后腿才一口答应。
若真是如此，等他回去他定要……好好给他输送一下灵力。
云念君忿忿地想着，摸索着城墙边缘，成功揭下一张已有些破旧的符箓。
居然没有一点障眼法或者防护措施吗……他有点儿诧异，本是抱着先试一试的心态来摸城墙的，没想到一下就解决了。
他不禁开始怀疑那个布阵者其实是个半吊子。
才想着，头顶烈日倏然如消融的冰雪般渐渐褪去，黑暗一点点爬上天空，无声笼罩住了这座城镇。今日正巧是二月初，一点月亮的影子都见不着。
熟悉的黑暗让云念君恍惚了一瞬，旋即他回过神来，心料应该是时泷找到了维持昼夜的符箓，这才使夜晚袭来。
琵琶声仍在城中回荡，云念君没等双目适应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马不停蹄地前往了下一个符箓所在之处。
一路上被操纵的黎民百姓越来越稀少，云念君心知是叶子泠的净化曲起作用了。待再没见到什么举止诡异的人后，立即将摸索到的符箓给撕毁了去。
等回到客栈时，时泷竟还没回来。
屋里一片漆黑，琵琶声才消失没多久，叶子泠自然没功夫点灯，故而云念君凑近到他面前时，他才察觉到了那人的气息。
叶子泠的喘息声有些重，他消耗过大，丹田中的灵力都有点枯竭，连带着他的脑袋都有些昏沉。他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故作平静道：“回来了？”
“叶道长，我发现你对我真的很不设防啊，我都走到这里了才发现我。”云念君却是直接蹲到了叶子泠身边，近到叶子泠在黑暗中都能清楚地看见他的面庞，只听那人略有低沉的嗓音拂过他的耳畔，低语道，“还是说，叶道长对谁都是这样的？”
叶子泠抿唇蹙眉，一双好看的琥珀瞳染上了些许愠怒，他一抬手正要将他推开，却被精准无误地抓住了皓腕，随后不由分说地摸索着被十指相扣。
叶子泠一下子就炸毛了，他难得羞恼地叫道：“你干什么……！”
一股柔和却霸道的灵力顺着掌心流淌进他的丹田中，令他一时哑然。
“叶道长，你大可以同我实话实说，告诉我这样会耗尽你的灵力。”云念君的语气里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和无奈，“下次能不能别逞能了，丹田枯竭，指不定会造成什么危害。”
叶子泠的指尖微微颤动，没有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别一股脑儿的都输送给我，你自己不用了吗？”
“没事，我的灵力来自三生莲，”云念君有些想笑，他耐心解释道，“可以说是源源不断的。”
叶子泠又不说话了。
就这样又缄默无言了一会儿，云念君感受到他那被灵力充斥着的丹田，终于满意地松开了手，起身点燃了不远处的烛台。
叶子泠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忽然开口问道：“……云念君，你真的……”
“累死我了终于回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那张符箓撕了就天黑了啊，害我找路找了好久，都撞到城墙上了，好大一个包啊！”
时泷“嘭”地打开屋子的门，龇牙咧嘴地揉着额头，大声嚷嚷道。
叶子泠那极轻的话语就散在了风里，被另一句同时响起的话掩盖得半点没剩。
云念君侧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刚才是想说什么吗？”
“……没什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叶子泠：迟早把这个混球揍一顿。
时泷（一脸无辜）：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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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39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