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日马不停蹄的奔波，也正是云念君失眠的翌日，几人终于抵达了惜荟所说的那个城镇。
看城门口的那道牌匾上的“步月城”三字，便知是来对了地方。
“喂，云念君，我说你怎么又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究竟什么事能让你日日烦忧呐？”时泷一回头就看见云念君那张没精打采的脸，忍不住问道。
他不知道的是，云念君每一夜都在梦中惊醒，能有额外的精力才是怪了。
不过这次不仅仅是如此。
云念君神色恹恹地看了他一眼，一反常态地没有回怼。他昨晚冥思苦想了一宿，只能把自己的魔怔行为归结为噩梦的后遗症。往事在梦中重演，他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才过分珍惜。
后来白日启程时，叶子泠只要一望向他，他就是一阵心虚。明知道以叶子泠这神色如常的模样，其实什么都没有发觉，但毕竟自己做了一些亏心事，总感觉随时有可能被人抓包。
所以这一路上，他愈发心惊胆战了。
“泷儿，你别闹他了。”见云念君精神不济，叶子泠开口阻止道。
他还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在扫视了一圈城镇后，缓缓说道：“这里的人生活井井有条，阴气也不重……不像是有阴物作祟。”
云念君也赞同他的观点，但万事小心为上，便说道：“虽然是这样，但凡事就怕万一，我们才到这里没多久，看到的可能只是表象。”
叶子泠点了点头，阴物狡猾奸诈，总擅长遮掩自己的踪迹。虽然这里看上去其乐融融，但其中的暗流涌动，还未可知。
“至少先去那个步月楼走一遭，再行定夺。”云念君虽然没休息好，但他早就习以为常了，思路依然清晰。
“先别那么急啊……我都快饿死了，能不能先找个客栈落脚，再吃点东西？”时泷摸着肚子，委屈巴巴地说道。
惜荟赠给他们的干粮实在不合时泷这个妖族的口味，这条龙吃了干粮之后，愁眉苦脸了好一阵。有次风餐露宿，他竟然深夜半夜溜到河里去捕鱼，这让叶子泠和云念君哭笑不得，只能想方设法给他找胡萝卜和小鱼干。
叶子泠叹气，但仍温声说道：“走吧，顺便打听一下地方。”
……
“步月楼？这地方倒是好久没人提起了。”掌柜没思考太长时间，很快就回答道，“从这往北走个几百米就是那楼了，只要看见有栋建筑周围没有其他店铺，又破旧不堪，那便是步月楼了。不过，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们，那楼里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大伙儿这些年间都远远地避开那儿。”
叶子泠问道：“为何这么说？”
“哎呀……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大家都嫌那晦气嘛。以前似乎也有人打听过这地方，后来出了点什么事来着……抱歉我这记性不好，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啊，这楼的确邪门得很，老一辈都说过这楼是怎么倒闭的。”掌柜说到这，神秘兮兮地凑近，低声说道，“你们既然打听这地方，就不会不知道这楼以前是个青楼吧？”
时泷嚼着嘴里的小鱼干，含糊地说道：“那是自然。”
“这楼啊，据说在百年前，是天下四大域最火爆的青楼，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慕名而来，就为了亲眼目睹这楼中女子的芳容，甚至咱们这城镇呐，也是先有这楼，才有那‘步月’之名的。只可惜我生得晚了，没见识过那等场面……可惜啊，不知怎的，这楼里出了桩命案，吓坏了客人，他们一出楼就四处谈及这件事，说的话却模糊不清，叫人听不出个所以然。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是无从得知了，只能告诉你们这桩命案发生之后，这楼里的生意就开始不景气，这样萧条了一段时间，最后自然也就没落了。”
掌柜说得嗓子有点发干，他端起茶水，叹息着啜下一大口。
云念君同叶子泠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见了些许了然。
既然有过命案，那事态就明朗了许多。
他们道出一些困惑，掌柜是个热心人，八卦也听过不少，一点没含糊地告诉了他们。
“多谢掌柜了。”云念君打听完后，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掌柜手上。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断然不会拒绝，乐呵着收下了。
“好啊云念君，”眼尖的时泷看见云念君怀里的钱袋，一惊一乍道，“我大师兄的钱袋怎么在你那儿！”
云念君正等着他问呢，闻言觑了他一眼，有恃无恐道：“你师兄让我帮忙保管的。”
叶子泠瞥了眼尾巴翘上天的某人，竟也应和道：“是我让他帮忙保管的。”
时泷震惊得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两个人“沆瀣一气”，又忍不住白眼一翻，颇为哑口无言。
“得了，你就得意吧。”他不爽地对云念君说道，“还不是仗着我大师兄宠着……”
叶子泠适时轻咳了一声，嗓音有些低沉：“泷儿。”
时泷立刻捂住了嘴，叶子泠每回生气就会这样叫他。而他也自知失言，二话不说，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云念君却是对他那说了一半的话上了心，故意凑近了叶子泠，追问道：“宠着什么？”
叶子泠有点尴尬，他也不知该怎么和云念君解释，便干巴巴地说道：“时泷成天不知道看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你别听他乱讲。”
云念君挑眉。
看来这位是打算装聋作哑了。
……
“奇怪了，这地方除了有些残留的阴气之外，没有一点异样。”叶子泠停下拨弄琵琶弦的玉指，困惑地蹙起了眉。
“一点都没有吗？”云念君有些讶然。
若是没有别的发现，线索可就断了。
叶子泠摇了摇头，说道：“不止是这个步月楼，我把方圆百里都探查过了，诡异的是……竟然一只阴物的踪迹都没有。”
时泷不解道：“那么强大的鬼婴若是从这里跑出来的，那这里总该还有其他阴物才对，更何况还有过命案。就算是最安宁的地方，也不该干净到一只阴物都没有……”
“偌大一个城镇里，竟然连一只阴物都不存在，这样的情况几乎是不会发生的。”云念君神色凝重了几分，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之前柳沐曦有说过说浮影近日阴物肆虐吧？”叶子泠倏地想到了什么，侧头向时泷问道。
时泷一愣，回答道：“嗯，是啊。听说五师兄新官上任，正在把控着局面，但一直寻不到好的解决办法，都愁了好些天了。”
那眼下这种情况，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这里其中有问题是毋庸置疑的，但光靠现在得到的讯息，很难再做出推测。”叶子泠沉思了片刻，说道，“姑且静观其变，今晚就先好好休息吧。”
他的余光掠向仍旧困顿的云念君，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些辨不清的思绪。
……
他的疲惫连叶子泠都放在心上了，但老天爷似乎就爱作弄他，还是没让他做个好梦。
在被叶子泠摇醒的时候，云念君是能感觉到一阵无名的怒气从丹田往外冒的。那一刻他无比庆幸来叫醒他的人是他的子泠哥哥，而不是那条爱和他拌嘴的小龙，他怕下意识一巴掌把人从榻边呼到窗外。
尽管他眼底的那抹戾气很快就转变为了温和，但叶子泠抓着他的手还是僵了僵，这才轻声说道：“抱歉，不是有意想吵醒你的，但眼下的情况不太对劲，不容许我们休憩下去。”
“没事……”云念君登时有点受宠若惊，他清醒了几分，爬起了身，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叶子泠望着窗外落进来的满地金黄，语气有点沉重地说道：“虽然外头现在看上去天光大亮，但其实才过了子时没多久。”
“什么？”云念君这下是真的诧异了，他毫不怀疑叶子泠所言，立刻趴到窗边朝下张望。看见街市熙攘的繁华景象就和白日里没有任何差别，连那些叫卖声都沸沸扬扬的。
若不是知道此时应当是深夜，云念君恐怕会无知无觉。
先前不妙的预感成了真，他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便缓缓说道：“叶道长，白日我们抵达这里时，太阳就已经要落山了吧？”
叶子泠想了想，说道：“没错，后来黑夜也如期而至。”
云念君的神情却还是有些严肃，他问道：“那你觉得是一开始就出了问题，还是从半夜才开始出了问题？”
这句话倒是把叶子泠难住了，他皱起了眉，沉吟良久后才说道：“我更倾向于半夜才开始的，但不得不说，幕后的操控者是早有预谋，我们成了瓮中之鳖。”
云念君笑了笑，说道：“这回要和叶道长意见相悖了，我觉得一开始就有问题。”
“去步月楼探寻不到阴物时，就很反常。”
“这么说也对。”叶子泠无奈应和。
云念君眯眼看了看头顶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太阳，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么大范围的术法，凭数个人的灵力是很难做到的。依我看，这更有可能一个巨型的阵法。”
“你是说，这是个阵法，而它将整座步月城笼罩在了其中……我们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在这个阵法的掌控之下了。”叶子泠说着，倏然有点不寒而栗。
将整个步月城笼罩在内，这并非寻常修士能轻易做到的事。
隔壁的时泷早就听到了动静，他敲了敲木质门框，倚靠在上面说道：“与其在这里猜测，我们不如直接出去一探究竟。”
“太危险了，”叶子泠立即否认道，“若这真是个阵法，我们在弄清它的用途前，不该贸然行事。”
“但总比在这里无动于衷要来得好。”云念君说道，“我们在明，敌在暗，这样实在太被动了。”
他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略懂一点阵法，这个阵法我虽然没见过，但应该不是杀阵。只要不是杀阵，我们的性命就暂时无忧。”
他迫不得已透露了讯息，叶子泠却是没有追问，这人只是敛眉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松口道：“那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去看看。一旦有情况，要先确保自身安全。”
“遵命，叶道长。”云念君玩笑般的对他抱了抱拳。
也不知这触动到了叶子泠哪根心弦，他蹙着的眉头竟然松开了些许。
……
刚走出客栈，就见街上人来人往，无人察觉这青天白日的异常之处。
“他们是失忆了吗，怎么没有一人惊慌失措的？”时泷狐疑地问道。
这也是云念君困惑的地方，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些人，说道：“……他们应该不是失忆了，你们看……”
他站到了人群中。
街上的人都是摩肩接踵的，但唯独在他们面前绕开了步伐。云念君试着移动了一下脚步，随着他的动作，朝他走来那人非但没有反应不及撞在他身上，还十分灵活地闪到了一旁。
“这……”叶子泠愣了愣，立刻回过神来，说道，“他们对我们视若无睹，但这样避而远之，莫不是我们身上有什么他们不能碰的东西？”
云念君的神色稍沉，他说道：“这些人身上明明还有活气，但全都目光呆滞，宛若行尸走肉。我方才注意到……那边的小贩和每一位顾客对话的内容都是重复的，客栈里面的那位掌柜已经把同样一份银钱来回数了好几遍了……他们更像是被什么人操控的傀儡。”
叶子泠闻言，幻化出烟翠琵琶，信手拨了一段旋律。
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原以为只是被针对才感受到周围的阴气，但用烟翠仔细感知过后才知，这城中的阴气四处都是，像是黑压压的云层……这些人，身上虽有活气，但浓烈的阴气已经溢出来了。”
“难道说，是我们身上的阳气……让他们不愿靠近吗？”时泷突然灵光一现，迟疑地说道。
“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了，”云念君思索着说道，“这是个符阵，覆盖的范围极大，但我不明白的是，这个阵法应当已经失传了才对……”
叶子泠浅色的琥珀瞳望向他，轻声问道：“是什么符阵？”
“这符阵叫‘阴阳逆违阵’，可将阵内万人的阳气转化为阴气，将本该正常的一切生气都给颠倒过来。阵中昼夜颠倒，久而久之，活人皆如同行尸走肉，为被布阵者所控。”
云念君语气沉重，他说道：“如果我没料错，普通人应该很快就被控制了，而我们能维持理智，只不过是因为体内的灵气还没被彻底转化。”
叶子泠捻了捻手指，说道：“灵气流逝的速度确实变快了些。”
“你方才动用了灵力，才感觉到了流逝。”云念君稍稍放下了心，他说道，“看来阵法对我们的消耗微乎其微，造不成太大威胁。”
“但是……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要面临威胁了。”时泷指向身旁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脸色难看至极。
两人顺着他的手指抬起头，才发现周围的人不知从何时起就停下了匆忙的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下一瞬，那些人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
作者：小龙啊，我这有本新奇的话本子，你要不要看看？
时泷（惊喜抬头）：什么，叫什么名儿？
作者（坏笑）：《叶霸总和他包养的云小白脸》。
时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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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8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