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绛之在如约去看望老师的路上,抽空打了个电话。
“分手?新鲜了。”许延乔接着电话,“你确定他是不明不白?就要和你说分手?”
“嗯,什么原因都没说,还被我气哭了。”
裴绛之眼底有些泛青,语气淡淡。
“他找到新的金主了?你要不查查,他最近有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要不然,离了你,他怎么在北京混?”助理递来了一杯黑咖,许延乔接过,漫不经心的啜了一口。
“展青来有自己的工作。”裴绛之这个时候开始讲理了。
“是是是,我知道,你家展老师事业有成,年轻有为,不靠着你也可以在北京站稳脚跟。”许延乔赔着笑替他捧着展青来,展青来人到底怎么样不重要,不过既然是裴绛之喜欢,那么捧一捧也无所谓。
裴绛之蹙眉:“说正事。”
许延乔不贫了,眼神却别有深意:“我想不出来好端端的为什么想和你分手,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身也不想和你久谈,无论你条件再好,你们俩都是男人,年轻时候玩玩,后面再来收心。”
裴绛之:“他不是这种人。”
许延乔嗤笑一声:“仙子,你信不信这世上还是凡人多?这种事还少见吗?”
小裴仙子确实和他们这些寄予立业厚望的太子们不一样,从小到大素质教育贯穿始终,天塌下来还有他头顶大哥顶着,一辈子无忧无愁拿股份就好,主打一个万事顺心只求自由,所以才被贴上“仙子”标签。
某种程度上,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确实很难成为一路人。
不过殊途同归,他们早就已经是一路人了。
“你不妨直接从他身边查起,老板同事朋友……甚至……可以还看看有没有新欢。”
“别说现在还什么都没影,”裴绛之深呼出一口气,“就算他真的有想移情别恋、或者收心结婚的心思,我也不会让他选的,他没得选。”
许延乔挑眉,他不知道,裴绛之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默认——展青来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他的所有物。
“对了,你家展老师呢?”
“这个点,应该在博清上班吧。”
……
博清画室,北京本土的诸多主攻艺考画室之一。
算不上老牌,但近两年的成绩不错,无论是校考还是联考,都十分可观,展青来就是博青任职的主教之一,也是北京收入一流的单职艺考教师之一。
展青来今天一来就是开会,昨晚裴绛之动手动脚没什么分寸,自己脖颈上都还有齿痕,所以今天直接穿了件宽大厚实的高领毛衣遮住。
即便被地暖包围的会议室里人挤人,热度闷了一层汗,他也没有脱。
“现在,全国各地的艺术联考已经开始,联考结束以后,博清也要开始正式进入校考的备考冲刺阶段——”博清画室的校长,苏飞程站在会议室的最前方,朗声道。
“今年,备考重点还是在北方院校上,我考虑再吸纳一批基础较为薄弱的校考生,所以备考还是重在设计方向,在上一年的基础上,设计各班,再添15人左右。”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会议室的人七七八八都把眼神落到了展青来身上。
正因为昨晚事情心不在焉的展青来一愣,意识到苏飞程是在点他。
“青来!”苏飞程热络的说道,“你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没?”
展青来虽然是南方院校出身的老师,但是手底下的业绩却是实打实的,第一年,一个南方新人老师就硬生生啃下来了北方诸多院校,百名学生,二十多个闯入小圈,五分之一的概率,直接让当时的博清再给他提了二十万年薪。
往后的每一年,博清的设计校考,都有展青来的主导,最好的一次,他亲自带点的小班,直接包揽了整个北方美院的的所有合格证。
也是那一年,博清扩大规模,展青来直接入股了博清,虽然股份不多,却也关键,足够他有一定话语权。
“有问题。”展青来挺直了身体,“人太多了。”
“对啊,一个班15人,最后总共下来就会又多百十来号人,这可不是小数目。”人群中有人借着展青来提出的话茬,提出了意见。
在场的老师中,只有展青来在博清有实际股份,他没站定立场前,其他人并不会先开这个口。
“展老师说得对,虽说考试残酷,但如果教学质量跟不上数量,不利于我们来年的招生。”
“是啊,越往后边教学压力越大,老师数量不变,能兼顾的过来吗?”
窸窸窣窣的人群探讨起来,展青来只是撑着下巴,先由着他们讨论。
本质上,展青来还是主张在其位,谋其职。画室也属于学校,孩子们也依旧叫他一声老师,他不赞同纯粹商业化的经营模式。
苏飞程脸上笑意未改,却淡了不少。
“我清楚大家的辛苦,但是这两年的招生困难,所以加强了招生的优惠,”他向在座的所有人补充道,“如果今年利润不够,给大家的待遇和补贴是势必要削减的。”
苏飞程又看向了展青来:“青来,往年都是你拿设计大头,你也清楚这部分才对。”
“当然!你每年都负责了所有的设计备考的统筹工作,你的部分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果然,展青来心道,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如果自己不点头,那么主管造型方向的苏飞程在设计方向的老师中难以服众。
可是如果他削减对所有老师的待遇,却独独不调低自己的待遇,那么不患寡而患不均,其他人自然不会乐意。
“既然如此,这样吧,苏校,每个班再多5人,我班上再提15人,”展青来笑意盎然,“往年我的固定奖金让利给所有老师20%,我剩下的奖金从的新增学生考后成绩上算。”
“青来,”苏飞程没有料到展青来会主动以退为进,笑意一僵,“我不是这个意思。”
“飞程哥,”展青来故作诚挚的说道,“我也想给博清做些贡献的。”
苏飞程笑不出来了。
展青来当底层老师的时候什么杂活累活都干过,多15个人,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让的那20%的利润也能够从自己新增学生的奖金中补齐,所有人都不吃亏,却远远达不到苏飞程想要大赚一笔的预期。
会议结束,展青来刚一出会议室的门,就听见了身后苏飞程的呼唤声。
“飞程哥,刚我……”
“唉!既然已定好了你的方案,其他我们就不提。”苏飞程摁下了展青来的话,揽过了他的脖颈,突然道,“我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
啪嗒,打火机点燃了烟。
展青来叼着烟,靠着天台水泥质地的墙面,深深吸了一口。
他不经常抽,尤其是和裴绛之一起时,裴绛之是不抽烟的,也许是出于着那么点儿的对喜欢人的迁就和讨好,他也抽的很少。
苏飞程刚才私下找他的事情很简单,也很明确,翻译一下——希望他私下吹吹枕边风,让裴绛之给博清站台。
美院老师好找,名师好找,但有名有望的大家可不好靠,裴绛之这个名字,在北京,本就是一个活招牌,一旦成功变现,巨大的利润就不是一个小画室可以比拟的。
但这损耗的是裴绛之的艺术寿命,绝对商业化圈金,对于他们那种人来说,太掉价了。
被人拿着当枪时的感觉非常不好,异常糟糕,尤其是枪指向的是自己喜欢的人。
虽然想和裴绛之断了,虽然裴绛之昨晚那么欺负人,但展青来承认,小裴仙子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他还是愿意照顾呵护的。
更何况结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裴绛之并没有任何要放手的意思。
如果自己这边一直拖延,苏飞程真的跨过自己,用自己的名义去和裴绛之联系,他多半是不会拒绝的。
展青来并不希望裴绛之被人利用,还是因为自己,到时候平白欠他一个人情,岂不是就更不好走人了。
这样想着,他索性叼着烟,开始拿出手机,找到裴绛之的号码,拨号,然后开始数着铃声。
一声,两声……无人接听。
牛马展青来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又打了一个,还是无人接听。
啧!拨出第三个电话时,展青来耐心已经快被消磨干净了,胸膛脖颈上已经破皮的伤口隐隐作痛。
下午正是他的课,头昏脑胀的忙了一上午,现在为了昨晚不讲道理的罪魁祸首焦心灼肺,结果他连电话都还不接一个?
好好好,说什么不分手?
“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兴致上来了怎么哄都可以!关键时候靠不住,连个电话也都不接!”
展青来怒笑一声,深深吸完最后一根烟,放任尼古丁贯穿过自己的肺腔。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少年初恋?
都给我滚!!!
……
裴绛之刚刚帮自己老师绷好了画卷,国画的重工彩绘需要在画框上绷好宣纸才能画的,这次画幅非常大,拜会恩师,裴绛之自然不能就在旁边干看着。
所以他便也脱了外套,放到一旁,接过画框,帮老师绷起了画纸来。
顺便,和老师聊起了展青来。
和许延乔这种少爷不同,老师的态度就要温和甚至妥帖得多。
他直言裴绛之从小就性子傲,要什么有什么,没什么东西忤逆过自己,这对于他的出身来说本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对待喜欢的人就不一样了。
恋人,得交心。
如果提出突然分手,势必原因在于两人之间的隐形的内部矛盾,怎么吵,其实都不如两人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
自觉找到答案的裴绛之心情带着点微妙的雀跃,摸出大衣外套里的手机。
刚一戳亮屏幕,就被明晃晃的三个红色未接电话吸引住了目光,刚才裴绛之把手机放在外套里,挂在一旁,所以没有听见手机的震动提示。
展青来的电话?
裴绛之回拨过去,没人接,再拨,还是没人接,再拨……直接挂了?
看了眼时间,他暗暗推测展青来应该还在课上,也就不再强求,但是却注意到了语音留言,手机自动更新以后,就有语音留言功能。
展青来会对自己说什么呢?
裴绛之特意调大音量,接连点开三通未接记录的语音留言,前两通倒是没什么,第三通,一道含着怒意的冷笑贯穿而出——
“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兴致上来了怎么哄都可以!关键时候靠不住,连个电话也都不接!”
裴绛之:“……”
小裴仙子(尔康手):“不是!你再说一遍!我很靠的住的!”
展老师:“[奶茶][奶茶][奶茶]”
蓬蒿:“[撒花][撒花]求星星~,求灌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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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