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就搬回通州。”
“我要走了。”
展青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被裴绛之抱在床上,鲜艳殷红的吻痕一路顺延至胸口。
裴绛之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当下已经是十一月了,按照时间来算,临近今年国内的美术高考,展青来是博青画室主教之一,联考在即,估计工作压力不小,干脆搬去画室住应该也更方便。
“好,那到时候我让人把通州区那套房给收拾一下,也方便你直接住下。”这么一想,裴绛之倒也干脆,挑开身下人的扣子,“最近我也没什么事,要不我和你一起去通州那边——”
“我回画室住。”展青来打断了他。
“那我去那边住,到时候你周末或者调休,我们也可以——”
“裴绛之,我的意思是,我们结束了。”
“……结束?”裴绛之低头,室内的暖气很足,两人已经坦诚相待了七七八八,暧昧的吻痕爬了展青来半身,自己的指尖还在展青来的唇齿之间碾磨,唇上是被自己吻出的潋滟水光,另一只手扣在他的腰上,不许青年后退半分。
“咳,那个,要不然……我们……”衣衫敞开,展青来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提这句话似乎也确实不太合适,“现在先做?”
裴绛之:“……”
展青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毕竟自己和裴绛之已经维持床伴关系三年了,这三年,抱也抱了,摸也摸了,睡也睡了,反正也不差现在这一场,裴绛之脸也赏心悦目,关系结束,分手前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裴绛之:“为什么?”
展青来:“没有原因,我就是想结束了。”
裴绛之闻言,眼神一深,扣紧了展青来的手腕:“展青来,总该有原因。”
原因?要真从头细说,那可就一言难尽了。
展青来自己都觉得离谱。
美术,尤其是纯粹艺术的美术,是一个注定了阳春白雪,难以耳熟能详的圈子,更难以做到像娱乐圈一样家喻户晓,多少美术人,技艺再精湛,也一辈子都默然无声。
兴许死后,可能有作品一二问津,便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而裴小少爷,自拿起笔开始,就从来不知道籍籍无名四个字怎么写。
艺术天骄,少年成名,家境优渥,师从国内的绘画名家,大学在读时候就已经是圈里都有所耳闻的天才,毕业作品直接入馆收藏,后来更是一画成名,无论是谈商业还是谈艺术,都是身价不菲。
而展青来呢?
展青来从不搞纯艺,搞纯艺的话他已经饿死了,设计出身,天选牛马,美术界的打工人,打工届的北漂魂,毕业放弃公司,直奔高考画室,无他,同为牛马底层,至少这个坑位起步钱多。
事实证明,展青来确实适合这一行,虽然刚入职重新捡起艺考老三样磕磕绊绊了些,但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年薪终达七十万,在精英遍地的北京,也算的上是不错了。
只是可惜的是,不吃不喝的七十万,凑不着北京郊区一套房,也够不着裴绛之瑞士旅游的随手一只表。
两人差距,用天上地下形容,都是高抬展青来了。
虽然自己和裴绛之睡了三年,但他也真真切切的喜欢了裴绛之九年。
彼时,是展青来才升高二的寒假,他抱着一个美院梦参加了北京画室的特训,懵懂的年纪,偶然瞥见了独身坐在教室里安静画画的裴绛之。
裴绛之笔下的是一幅再简单不过的仕女像,铅笔淡淡,白描勾勒的线性素描。
当年的两人同龄,裴绛之落笔却比展青来的一些老师还要老道娴熟,灵气在纸上肆意蔓延流转,画者容颜白皙,低眼细望画中人,似观音垂眸,如谪仙出尘,总归不是凡尘人。
青春恰好,展青来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人,亲手描摹这样好看的一幅画。
这样韶好的年纪,不怪自己一见倾心。
但是这些展青来没有闲心对现在的裴绛之说,或者说没有必要说。
见裴绛之死抱着不撒手,展青来也懒得和他再多闲扯,挣扎着扫开裴绛之缠在自己身上的手,准备起身:“做不做,不做我现在就走了。”
反正现在话已经说开了,早晚都得走。
但正当展青来刚要起身时,耳畔突然是男人贴近的呼吸:“走?深更半夜,你走哪里去?”
展青来意识一怔,然后猛地被一股力道给拽了回去,跌回了裴绛之困好的怀里!
“裴绛之!你——唔嗯!!”
展青来话还没说完,锁骨处就清晰的一痛,被裴绛之恨恨的咬上了一口!
“你想怎么走?衣服都被我脱干净了,就这样走?招惹谁呢?”
裴绛之话越说越过分,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过分。
“唔!裴绛之……你发什么疯?!”
三年,已经完全足够两人摸清楚对方身体的敏感与底线,展青来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裴绛之完全清楚。
暖色的灯光下,展青来的肩胛骨开始颤抖。
湿浊的呵气弥漫,裴绛之摩挲得越来越深,两人擦过的皮肤烫得吓人。
展青来觉得裴绛之今天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反正两人只是寻欢作乐的床伴,他要做就做,自己又不会誓死不从,这样无意义的和他掰扯去留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他本身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入裴绛之青眼。
那年冬天,展青来只见着了裴绛之一眼,小裴少爷自然不可能是那个画室的学生,只是那天他的老师受邀前来讲座,他一起陪同,随意找了一间安静的空荡教室里画了一幅画而已。
虽然出身北京,但裴绛之不打算报考央美,北京愿意授课的国画名家大多已经是他的老师了,他想去杭州,去国美。
知晓此事,十八岁的展青来辗转反侧了三天,冒死打回家了一通电话:“我不去央美了,我要去国美,我要去杭州。”
一向好脾气的展父展母差点连夜买机票,来北京打死这个朝三暮四的败家子儿。
展青来追在裴绛之身后,从年少到青年,兜兜转转九年,也只不过是一个床伴而已,他其实非常清醒,自己这样不起眼的人,真正能够被裴绛之入眼的原因,其实是这双眼睛。
“你才是发什么疯?”裴绛之咬牙厮磨展青来的耳尖,“没来没由的就和我提分手?你问过我意见了吗展青来?咱们俩关系什么时候就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了?”
关系?什么关系?
不就是现在正在做的这点子事儿吗!裴绛之未免说的太讽刺了,自己喜欢这个人,少年时候贪恋了一时美色,被勾在他身边九年,前六年都查无此人,那么努力靠近他,可到底都不如和他心心念念的画上人相似的一双眼睛。
裴绛之终于看见展青来这个人时,展青来刚刚摘下了戴了多年的眼镜。
他说:“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裴绛之……你的眼睛,很好看。”
展青来有一双狐狸眼。
与裴绛之一夜成名的画上美人,九分肖似。
三年缱绻也不过是甘做替身换的,犯贱而已,有什么好留恋的!
“我想走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况且就算是现在,我没有说先做吗?小少爷,我难道还不够顺着你吗?”
想做就做?顺着自己?
裴绛之被展青来的体贴气得有些想笑。
床上卿卿我我的时候提分手?他家展老师可真是太给他惊喜了!
可现在谁也不愿意服软,两两对峙。
“我不分手,”既然展青来莫名其妙,那也别怪他不讲道理了,“你也别想和我分手,刚才的话我当你没说过。”
受制于人,展青来瞪着裴绛之,眼角还有他刚刚逼出来的泪渍:“裴绛之,我凭什么不能分手?凭什么你想要我呆在你身边我就必须得呆着?”
“再不肯呆你也呆了三年了,”裴绛之玩味冷笑,“你觉得北京知道你的、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没我点头,你以为你可以走哪里去?”
“或者展老师还是想来点干脆的?我直接放出话去,你看你还能不能在北京立足?看谁敢帮你?”
“我以后不在北京呆!”
“你出不了北京。”
展青来眼尾深红含泪,不知道是被折腾的还是气的:“裴绛之,你欺负人!”
裴绛之停了下来了。
无他,展青来的眼神太痛太委屈了。
“……我们都冷静一下。”裴绛之压下自己心底的烦躁,松开了展青来被自己捏得发红的手腕,慢慢合上他的睡衣,“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我先去——”既然是冷静,展青来其实是想说去隔壁去睡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裴绛之堵上了。
现在的裴绛之实在不想听展青来再多什么“走”、“去”的字眼儿,咬牙切齿的厮磨完,才只来得及愤愤的说:“你哪儿都别去!就给我呆这儿!我走!”
说罢,裴绛之抓住枕下藏好的东西,塞口袋中,一把抽身离开!
直到赌气搬的换好衣服,合上大门,坐上车里,十一月北京的朔风寒雪才把裴绛之滚汤的心脏给完全吹凉了。
他摊开手,去看刚从枕头下顺走的东西,那是一个丝绒质地的小盒。
里面安静的躺着两枚定制的男士婚戒。
他今天刚从上海出差回来,已经一周没有见过展青来了,还没到家时,满腹相思全部都飞到了正在北京的这给人身上,欢天喜地的下了飞机,一路直奔而来。
千山万水,就是为了来见这个人。
裴绛之甚至还特意在心里盘算了不少规划,什么时候接吻,什么时候情到浓时,水到渠成之际,然后顺势的摸出戒指,道,“三年了,如果展老师不嫌弃,愿不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
他想过展青来笑骂一句的欢欣模样,也想过他诧异然后回不过神的呆滞,可裴绛之唯独没有想到,他其实根本没有说出这些话的机会,手上的戒指连见主人的机会都没有。
展青来要和他分手,毫无原因,咬死了要和他分手。
他想起来了刚才青年的眼睛,裴绛之见不得那双眼睛落泪,原本记忆里的明媚狡黠的灵动眼眸蓄满了深重的痛意。
他要离开自己,可自己却对原因一无所知。
“展青来……”
新文暑期开文,V前随榜更,V后定期更(鞠躬)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这个故事。[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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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