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道单单横在茫茫大漠上,只见得零星几株枯黄的草点在沙丘上,可怜得要死。这个季节的北方少不了沙尘,从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团携带着不甘寂寞的风沙一路往南往东,加之近来寒潮,给足了供暖,那天便自土黄又蒙上一层灰,空气质量一如既往地堪忧。
穆芜蘅已经很久没有跨过秦岭淮河一线了,尤其是在冬天。虽则早年北漂,可房价让一只妖为难,加之同样让妖难受的空气,她很没有骨气地顺着冷空气的便车,滚回了江南。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上,妖和人的感受是一样的。
当然现在,穆芜蘅很难过,难过之余她想,如果是人遇到这逼事儿估计也会发疯,于是她心安理得地顾自难过起来。二十年的老奇瑞终于折在了他乡的国道上,打不燃火,离合也彻底僵直了。
嗯,真是……
她才冒着漫天沙尘从引擎盖前抬起头,便“啧”一声,灰溜溜地猫着腰将警示牌放在车头和车尾,下一刻便钻进车里,嘴巴里一股土味。
穆芜蘅:……
啊。啧。
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车内温度渐渐低了下去,那外面看着满天土黄算不上什么暖色,实则滴水成冰。穆芜蘅摁亮手机看了看,又调了省电模式,随后便裹紧了大衣缩在主驾一角。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堆坏消息。
当前温度-16℃,大雾蓝色预警,严重污染。
但她是一只不怎么怕冷的两千年树妖,应该不至于冻死。昂,这就是好消息。
是做梦了?许久没做过梦了。她入世太久,免不了沾染上属于人的烟火气。妖本无梦,可她不仅有梦,还是千篇一律,偶尔冒出来,却从来不变。让人记忆深刻。
梦里是一树绚烂绽放的绛桃,无言地对着弥望的黄沙。沙漠中极少能显四季,而那绛桃却带了一树春光,其花红而妖,压不住的妩媚——那是江南独有的闲散,慵懒却不失礼仪。还有倚在桃树虬龙般苍劲的枝上的女子,披散着长发,与花争艳,花不敌,黯淡失色。
穆芜蘅停驻在梦最开始的地方,双手插兜,任漠北的风将她的头发和风衣卷起。她就远远地看着,那女子此番正闭眼假寐,悠长舒缓的呼吸声顺着风溜到她耳边,亲切呢喃。
穆芜蘅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却是一个男人的叹息在梦中回响,穆芜蘅闭眼蹙眉,咬合肌僵了僵,才从鼻腔里缓缓呼出一口气。下一刻睁眼,表情淡然,再望向春色时,只见那抹绛红随风沙消散,没有桃树,没有女子,一切都是她所明了结局的梦,漫天黄沙起,风扬起她漆黑的发和驼色的风衣下摆,她独自插兜立着,站得笔直,就像一棵树。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这是梦,到底是不愿意醒来,她只庆幸自己是一只妖,杜撰出一个跨物种的心脏,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心绞痛这类问题死去。至少,是她这个两千年来疏于修炼之灵得到的少有的益处。
心痛之后便是一些难过与委屈,她不着急醒来,只是将头仰着再次闭上了眼,独自咽下这份苦楚。梦里梦外,那片大漠还是当初那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北漠,万年不变的操蛋风沙。
“去你大爷的!”有些烦躁,却在咬着牙骂完这句后引出更深的烦躁。穆芜蘅眉心拧着一条竖线,也不再端着架子一脚踹进沙子里,“你妈!我操!去你妈的!”
人类的通病穆芜蘅多少都有点儿,譬如狂躁,抑郁,阴暗爬行。
会有多少口口呢。“白夜”是当时微博一个玩玩儿的小测试,是输入什么就会得到一个词儿和解释,我得到的是:“白夜——我和你共享早已被遗忘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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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