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白说完，盯着她的眸子中带了几分玩味神色，看不出是在打趣，还是真的在质问慕棠为什么选择向闻奚求助，而不是他。
刚才在脑海里纠结幻想的人突然出现，慕棠吓得一愣，几乎在瞬间涨红了脸。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真是池砚白，强压住内心的小窃喜，抬眸朝他狡辩：
“我又不知道你在这里。”
“况且，你那么忙，不如闻奚一个大学生有空。”
“上了大学就会轻松”这个观念一直被班主任老师灌输给慕棠和其它高三党，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好好读书、苦尽甘来。
事实是否如此尚未可知，不过慕棠被骗得确实不轻，深以为然，甚至决定把它作为搪塞池砚白的借口。
说完还觉得不够，非把话题继续往池砚白身上引：
“说吧，池老师，你怎么到这来了，是不是偷偷跟踪我？”
自从上次在画室听见他们这样称呼池砚白，慕棠也觉得“老师”两个字很微妙，学着那帮男生的样子改了口，发音时尾音微微拉长，配上天生清甜的嗓子，添了几分撒娇味道。
“碰巧路过。”池砚白低声温和道，没解释太多。
他确实不至于变态到跟踪慕棠，但能精准出现在她面前，并非巧合。
T大组织美术校考，池砚白是评委组的一员，这两天就住在学校，没事在图书馆读读书、敲敲文献……三天下来最大的收获却是在表白墙上被挂了十几次，收割一大波迷妹勾引尖叫。
今晚他原计划去校艺术楼雕刻石膏，刚走出办公室的大门，便听见今年刚带的女研究生戴思在和几个男性同伴展开激烈讨论：
“你看见了吗？来校考那个小姑娘，听说是南城人，你老乡，长得也是一副南方面孔，眼睛很漂亮，好多男生想要她微信呢。”
“你们就别老牛吃嫩草了吧，人家是考生，十几岁的小妹妹，能不能留下来还另说。”
“别栽赃好不好，我也没朝人家下手啊。”
条件反射一样，听见“南城”、“很漂亮的考生”几个字眼，池砚白第一时间就在脑海中勾勒出慕棠的身影。
鹅蛋脸的小姑娘坐在校门口简陋的咖啡厅里，捧着难吃的甜点小口咀嚼，阳光抚平她校服袖口凌乱的褶皱，眉眼如在春茶里浸过……那次见面时慕棠单纯美好的模样，池砚白总能在创作时不经意想起，下笔踯躅。
“二十多岁的人了，别整天妄想高中生。”
戴思呛了同伴一句，同时冒犯到了正准备出门的某人。池砚白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论文资料随意丢在桌上，漫不经心，加入讨论：
“什么小姑娘？你们又有目标了。”
池教授向来高冷正直，从不对女生有超出绅士范围的举动，即使表现出对慕棠的兴趣，也没有哪个学生会怀疑他的用心。戴思想都没想就招了：
“喏，刚才小李在湖边遇上的，正朝广场那边去呢。”
说完，将照片送到池砚白眼前。
他垂眸一看，果然是慕棠。
粉色卫衣，扎着松垮的丸子头，白色帆布鞋踩在湖边鹅卵石铺成的行人小道上，看上去有些慵懒，又有些落寞。
随手偷拍的画面，没有经过任何P图修饰，也掩盖不住图中慕棠的灵动漂亮。
鬼使神差地，池砚白想去见她。
想去见见这个古怪精灵又有些喜怒无常的小姑娘，装作无意陪她走走，倾听她满肚子奇思妙想和新出的鬼点子。
走出办公室，池砚白朝艺术楼相反的方向走去，广场上人群稀稀，他在海棠树丛边的长椅上，捕捉到少女接打电话的身影。
她有些焦急，熟悉的甜美声音温柔呼唤:
“闻奚。”
池砚白解释不出自己为何在意。
可事实就是，分明最先和慕棠相遇的是他。
是他帮她解了美术馆的围、在旗袍展请她喝喜欢的饮品、保护她免受小巷里变态男的伤害。现在慕棠又遇到事情了，第一个想要寻求帮助的，居然是闻奚。
风吹落春海棠的花瓣，卷着泥尘绕过池砚白的笔尖微微搔痒，二十五岁的成熟男人，在那一瞬间心里竟泛出一股淡淡的酸楚感来。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挺没良心的。
处处想着旁人，不记得他也在帝都。
慕棠得到“碰巧路过”的回答，虽没有全信，却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她眨巴眨巴眼睛，把手机重新塞回衣袋里，昂起下巴指了指池砚白的胸口：
“那行吧，就找你。”
为了不让池砚白误会她把他当成备胎，慕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碰见你我很高兴。”
她说话时刚好抬头，眸中映着广场上的灯光，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弯起，脸颊微红。
漂亮得很难不让人心动。
禁欲如池砚白，也忍不住瞬间松懈了弦，刚才心里那几分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撒。
他睫毛微动，右手抚在海棠花叶上，看似漫不经心，语气慵懒：
“说吧，慕棠小朋友，你又惹上什么事了？”
“才不是小朋友！”下意识顶了句嘴，慕棠哼了一声，跺脚嚷嚷着：“还有五个月我就成年了。”
而后才想起自己是在求人帮忙，抿了抿唇，僵硬收回嚣张跋扈的态度，转而讨好道：
“害，和上次差不多，我迷路了，希望你能送我回去。”
“我住在这里。”
她调亮手机屏幕，踮脚伸手递到池砚白面前，给他看地图上的酒店地址。
慕棠这一散步，确实走了不少路。池砚白大致看了下，从旅馆到这差不多五公里，确实如慕棠之前问路的女生所说，坐校车回去最合适。
否则，就只有骑单车或者自驾了。
池砚白的灰色保时捷就停在艺术楼附近的停车场，要领她过去倒也不难。他刚打算开口，低头却发现，眼前的慕棠正盯着广场上滑滑板的少年们，看得出神。
腾空，跳跃，翻转，落地……几个动作连贯娴熟，搭配着酷炫狂拽的音乐，确实有那么点味道。
慕棠倒不是看上了哪个场上的男生，而是单纯觉得佩服。
大概三年前，慕棠初中时，也曾有个滑板少女的梦，专门缠着宋荞给她从国外买了块粉色限量款短板，风雨无阻练了大半个月，幻想着能和动漫里的柯南一样，每天滑着滑板上学放学。
结果却因为一次不慎从坡上滑倒，脚崴了半个月，疼得每天呲牙咧嘴，上学都得妈妈亲自送。
从此以后慕棠看到滑板就害怕，再也没玩过了。宋荞嫌她浪费，几个月后将那块珍贵的粉色限量板送给了邻居家的妹妹。
从此慕棠再无缘中二期的少女梦。
察觉到她有小心思，池砚白将手里的白色海棠花瓣碾碎，头朝广场的方向扬了扬：
“要不要试试？”
“呜，不用。”慕棠听闻，连忙摇头。
她已经很久没碰过滑板了，以前不行，现在只会更加不行，站在旁边看看便好，她并不想上去玩：“我又不会。”
“没说让你滑啊。”
池砚白淡然一笑，温声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用滑板送你回去，你看怎么样？”
“滑滑板？”
慕棠觉得奇怪又有意思，她从没想过还有这种交通方式……滑板也能带人吗？
脑海里疑惑着，身体倒是很诚实。慕棠眨了眨眼，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大有“池砚白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意思。
见她同意，他也没犹豫，径直走到广场中间。
到了该休息的点，滑板少年们正打算收工，池砚白找到一个滑长板的男生，他是外院的学生，听过池砚白的讲座，认得他的脸。说好归还日期后，果断把滑板借给了他。
很快，一块近125cm的红黑色滑板停在了慕棠面前。池砚白犹豫了两秒钟，伸手解开胸口的衬衫领带。
慕棠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穿得这么正式，原本向着他的眼神并没有立刻移开。五指左右晃动，下巴轻抬，透过广场上柔暖的灯光，能看清他弧度优越的下颌线，以及精致的喉结。
慕棠吞了吞口水，在池砚白目光扫向她之前慌忙转移了视线。
没注意到她在偷看。他弯腰蹲下，在滑板的前端，灵活系了一个结。
慕棠犹豫着，歪头望望他，又望望那个漂亮的结。
“你坐在上面，手别撑地，抓紧这个结。”
“我慢慢滑，如果觉得重心不稳或者感到害怕，及时叫停。”
没试过这种方式的她显得有些呆呆的，却依旧选择相信池砚白，两腿并拢弯曲，坐在了滑板前端。
那里的宽度比慕棠想象中的宽敞，她很瘦，身体平衡度也很好，抓紧领结后，除了重心特别低，靠近地面的视角有些奇妙之外，慕棠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她想回头看他，却怕池砚白突然开滑，干脆闭上眼睛，半仰着头含笑问他：
“池老师。”
“滑板带人的方法，是谁教给你的呀？”
一时之间，慕棠竟想不出，“高冷沉静的池砚白会滑板这项热血运动”和“小小滑板居然能带人”这两件事情，到底是哪件更让她惊讶。
“跟朋友学的。”他浅浅回答，语气云淡风轻，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那除了我，你带过其他人吗？慕棠想开口询问，第一个音节没来得及说，便被池砚白打断了。
“准备好了吗？”
“嗯。”
“抓稳，我们出发。”
同样，我不是滑板专业的π_π
但滑板带人确实可行，我闺蜜一个女孩子都能带我在公园逛一圈。
前提是：技术过关 路面平坦 没什么车辆……有较大的风险性且容易受伤，因此不建议读者尝试主角的行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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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棠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