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是关机不接呢?”
“不会。”
“起码……今晚不会。”
和林若嘉一起挤在被窝里,慕棠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心跳个不停。
池砚白说他不会骗她。
如果她感到害怕,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
慕棠摸出被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将屏幕打开,又熄掉,然后纠结地再度解锁打开。
点进句号先生空无一物的微信头像。
凌晨一点三十四分,池砚白睡了吗?
如果她真的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会不会及时接起呢?
慕棠不敢想,也不忍心真的尝试。
十七岁,她才不是小孩子。不会做出为了自己任性而耽误别人休息的事情。
她只是控制不住地,在温柔旖旎的夜里瞪大潮湿的双眼,对着屏幕那头的男人,心扑通跳着。
回避不掉,又不敢深想。
或许,她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上了池砚白。
不管他是不是大她很多,不管他是不是个人体模特。
她喜欢他,但只有那么一丁点。
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角落,安安静静的,不汹涌浓烈,不难熬折磨。
慕棠像个在春天里埋种子的小花农,把这份说不出口的恋慕悄悄藏好,让它成为被繁重课业堆积的日子里,唯一一束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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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慕棠是被林若嘉讲电话的声音吵醒的。
林若嘉蒙在被子里,怕被妈妈发现端倪,声音很轻,语气却有些着急,似乎发生了争吵。
“我说过昨晚凌晨才到寝室,很累,你为什么非要早上七点将我吵醒。”
“可我真的只是想要问你一道题。”
“是想学习,还是打着这个名号监察我,对我不放心?”
“我是你女朋友,我连问你在做什么的权利都没有吗?”
“……”
慕棠倒在金银花枕上,迷迷糊糊听见几句,昨晚仅四个小时半的睡眠让她有些神志不清,听不太懂林若嘉的埋怨,翻了个身,哈欠连连。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连我失联半个小时他都急到满世界找我。”
“他是不是想跟我分手?是不是觉得我很烦?难道所有小心翼翼的恋爱,到最后都会变成相看两厌吗?”
“干脆别在一起了!闹心!”
慕棠没有回答她该不该分手的话题,只是在艰难从床上爬起来后,认真看了林若嘉一眼。
“嘉嘉,我觉得你现在说这个有点早。”
“毕竟两个月没见,等你到帝都了,跟他当面谈谈,再做决定吧。”
“你说的也是。”林若嘉穿好校服,把长发扎成高马尾,和慕棠一起去小客厅吃早饭:“先好好准备考试吧,你也是,别再跑去那么远的地方画画了,若真遇到事儿,多吓人啊。”
“嗯嗯!”
慕棠遇见变态男的事情,算是青春里一首不太愉快的插曲,带着意想不到的惊吓和惊喜,在漫长人生中留下不轻不重的一笔。
这件事最终以“警察联系上了慕棠父母”为结果,匆匆结束。
宋荞没有过多责怪慕棠,只是耐心询问她为什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被她机智用“打卡一家网红画室”搪塞了过去。
至于池砚白,则被她解释成了偶然路过的正义群众。
对女儿满脑子的奇怪想法和跳脱性格,做母亲宋荞的早就习以为常,这次确实不是算慕棠的错,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随意放过了。
同样,慕棠也礼貌拒绝了警察局提供的免费心理辅导。
那天夜色很黑,池砚白出现得及时,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看清那家伙大衣里的东西,算不上留下心理阴影。
至于学校那边,宋荞也答应她不告诉老师。慕棠只和孟繁星、林若嘉几个玩得好的同学提起过,添油加醋地描述,全当玩笑话。
“意思是说,那个男模要回帝都,以后不留在南城咯?”
孟繁星的重点在此,语气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啊,还没给我们班女生看过呢。”
慕棠正把习题册和文综提纲一本一本塞进书包里,挑拣几本轻薄便捷的,打算去各省校考时抽空复习。她手里忙碌着,对孟繁星爱搭不理:
“她们要是想见,可以自己去帝都。”
“那多麻烦啊……不如你下次见到他,偷拍一张给我她们看看。”
“偷拍别人太失礼了。”慕棠立刻反驳:“而且我也不确定有没有那个机会。”
即使真去了帝都,慕棠也想不出自己该用什么借口、在何时何地把池砚白约出来,和他再见一面。
“或者……你把他画出来?你素描不是挺还原的嘛,之前的画罐子比赛还拿了第一名。”
慕棠听完有些愠色,重重把书装进包里,发出“咚”地一声,不再回答他了。
孟繁星这人,真不知长的什么脑子,站着说话不腰疼。画池砚白和画罐子,能一样吗?
可在心里,慕棠又忍不住想象池砚白坐在教室中间任由其他美术生围观勾勒的样子,禁欲又放荡。
“况且他一个男模,拍几张照片怎么了,肯定早习惯了啊……”
孟繁星还在小声嘀咕,慕棠重重叹了口气,努力将大脑放空。
算了,不想了。
#
南城艺高的艺术生,终于在清明节后的第一个周三,迎来了集体出省校考。
跟其他普通高中相比,优秀艺术生聚集的学校在带学生参加考试这件事上组织得很老到。
国内的名校就那么几所,根据各个考试时间逐个排开,学校会带领报名的学生依次赶往各省参加考试,统一配备交通和食宿。
因此,慕棠她们不必像其他考生一样,因为抢不到考场附近的旅馆房间,急得焦头烂额。
位于帝都的T大美院是慕棠的第二站,上一站在遥远的星城。星城大学今年的校考题目十分刁钻,慕棠自我感觉发挥不好,在飞机上有些emo。
林若嘉考得也不见得多好,但心情看上去很开心,一路上抓着慕棠喋喋不休,吵得她连政治题纲都没背下去,嘴里念叨的满是即将和她男朋友见面的事。
“今晚凌晨前我大概率不会回来,你锁门别上链子,我尽量不吵到你睡觉……”
这次校考给学生定的是两人间,慕棠和林若嘉住一间房。听到闺蜜要在外面过夜,慕棠惊得张大嘴巴,开口时差点没注意音量,被林若嘉一把捂住:
“你、你要和男朋友在外面过夜吗?”
“也不一定啦。”
“你别告诉老师,记得帮我瞒哦,就说我有亲戚在帝都,临时被叫去吃饭了。”
“嗯……”慕棠点点头,算是勉强应下,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对不对:“嘉嘉,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你还没成年,要保护好自己。”
“这你放心~我们也就是去看场电影。”
听她这么保证,慕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回旅馆收拾好行李后,简单独自吃了个晚饭。
今天夕阳不错,挂在蓝蓝的天空之上,云朵有鱼鳞形的纹路。心里想着考试和林若嘉的事情,慕棠也看不进去书了,干脆沿着波光粼粼的湖边小道,在T大校园里散起了步。
学校很大,极其富有艺术气息,有历史悠久的中式建筑群,外语学院附近又能看见异域风情的小洋楼。大学生们来往匆匆,赶去自习的身影捧着厚重的专业书,小情侣们手牵着手,在风景如画的夕阳里相互拥吻。
慕棠一路朝和旅馆相反的方向散着步,边走边拍,手机里咔嚓咔嚓多了几百张照片,等到天彻底黑了,实验楼里下晚课的学生把她卷进拥挤人潮,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环顾四周,全是陌生的风景。
慕棠有点慌,她怯生生地向前,叫住一名女生礼貌问道:
“姐姐,您知道怎么回东二门吗?”
“东二门,离这很远啊,我很少去那边,坐校车比较方便吧。”
慕棠低头一看,手机时间显示早已经超过十点。而她记得,T大最后一趟校内班车的时间是九点半。
这意味着女孩的办法行不通,她只能寻找别的交通工具,比如骑共享单车,或者出校门坐地铁。
“这个点不会找到车的,都被骑走了。”那女生看她长得乖巧可爱,忍不住多提点了句:“你是来艺考的学生吗?有没有熟人在这,要不给老师打个电话吧。”
“嗯嗯。”
慕棠快速搪塞了过去,说了句“谢谢姐姐”,和女生道别。
她们班主任很凶,而且后天就要考试,学校原则上不许她们出来闲逛,认为这个点她们都该在旅馆复习文化课。慕棠不到迫不得已,绝不想上赶着联系她找骂。
毕竟,她在帝都,也不算完全没有认识的人啊。
慕棠在广场旁的长椅上坐下,把手机连上充电宝,不远处的广场中央,几个打扮时尚的少年正练习着滑板,灵活绕过障碍的样子潇洒帅气,轮子在夜空中闪着炫彩的光,惹来围观小孩,发出阵阵惊呼。
屏幕里的光有点弱,慕棠打开微信,在联系人“闻奚”和“池砚白”中来回纠结了很久,最终敲定了“闻奚”。
哪怕真正想见的另有其人。
慕棠说不清为什么,好像同样是麻烦别人,去找闻奚就显得理直气壮,可以打着“你是我朋友,你说过我来帝都可以随便找你”的名号肆意要求。
而池砚白呢,慕棠总担心他能从她的拜托中读出点别的意思。
故意麻烦他的意思,或者,特别想见他的意思。
毕竟慕棠自己都不认为自己名正言顺。
下定了决心,慕棠深吸一口气,对着闻奚的二次元动漫头像,按下了“语音通话”键。
铃声播放数秒,广场上的电子音乐声喧嚣。
对面终于接听,慕棠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
“喂,闻奚……”
背后,一只手温柔拍了拍她的肩膀,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从耳畔悠然传来:
“怎么找他不找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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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白棠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