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芜看到木紫失魂落魄的样子别提心里多得意了,这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女人却总能获得她心上人的偏爱,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愤。
“你说说你,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么?还敢妄想攀高枝?也不怕摔死!”
桃叶从未见过木紫像现在这样丢了魂的样子,她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对自己信心满满,可现在沈青芜只是说了一句苌云师兄早已定亲,她就变得萎靡不振。都怪这个沈青芜,就算这事是真的,何必还要故意说出来刺激人家?
“你说定亲就定亲了?就算是师兄父亲应下的婚事,只要师兄自己不承认就不算数!这饼子我们不卖了,木紫我们走!”
她拉了拉木紫的胳膊,示意她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沈青芜见她们想走,心里一横:乘现在街上人少,何不在这动手?若是刮花了她的脸,苌云以后定会瞧不上她。就算是追问起来,也可以说是她们碰到了作乱的流民,反正又不伤及性命,官府也不会多管。
她拦住推车:“我话还没说完,你们就想走?”
木紫紧皱眉头:“你还想怎样?”
沈青芜打了个响指,身边几名佣人一哄而上抓住了两人,看力道这些人都是练家子,怪不得沈青芜尖嘴利牙,话语锋利,这么的有恃无恐。木紫和桃叶被擒住,手被反抓在身后动弹不得,沈青芜从一名佣人身上掏出一把小刀子慢慢靠近木紫的脸,笑容森然:“上次在永安王府,你是怎么羞辱我的?那时你多么的威风,当着众人面驳斥我,害我颜面无存,今日我就刮花你的脸,让你再无颜面去找芸哥哥!”
木紫听了冷笑:“沈大小姐,虽然你贵为相门之女,可是品德低劣,心里黑暗,肚量也小,实在和你的身份不相称。”
沈青芜听了气得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正欲发作接着却转而一笑:“算了,死到临头连兔子也会咬人,何况是你呢?说话就算再锋利也救不了你的脸!”
木紫冷冷道:“就凭你?”
沈青芜哈哈大笑:“不然你以为你还能逃跑?”
话语刚落,不知从哪钻出来许多灰毛老鼠,眼睛血红,它们从四面跑来一下子就窜到了沈青芜的身上,吓得她脸色惨败,放声大叫。
“啊!啊!这些老鼠从哪里来的?快把它们赶开!”
她的侍卫们正犹豫要不要松手救人,老鼠也窜到了他们身上,尖利的牙齿咬进皮肉,疼得他们龇牙咧嘴,马上放开了木紫她们。
沈青芜的身上爬满老鼠,只剩两只手裸露在外不停挥赶,木紫冷冷盯着她,眼里似隆冬风雪,她双拳紧握正想发出下一步命令,不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不要!住手!”
她猛地回过神,看见苌云来到面前,眼里满是担忧。
“放了他们吧!”
老鼠四下散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沈青芜见苌云救了他们,马上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哭诉:“芸哥哥,她欺负我!要不是你及时赶到,青儿可能就没命了。”
苌云甩开她的手又往旁边走了两步和她保持一段距离,他面若寒霜,声音峻冷:“是么?刚才是谁用刀子抵着别人的脸?”
沈青芜大惊,花一样的脸上瞬时变得惨白:“你都看见了?”
苌云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不错。”
沈青芜的身上、脸上留下不少老鼠爪子划过的血痕,衣服也被撕成条条缕缕,模样很是狼狈,她听了苌云的话涕水直流,泪水里的盐分流进伤口又烧又疼,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尝到了一丝渗血的腥甜味:“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护着她?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我两从小就已经认识,难道还比不过你与她的情谊?”
苌云负手在身后,眼波里幽暗深沉,仿佛黑得能将人吞没:“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情感,这与旁人无关,是我两无缘,何必还要伤及无辜?”
沈青芜听了好像被重石砸到,身子晃了晃似要跌倒,她抿了抿唇,垂下眸子,娇软可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无法相信刚才这人还想毁了别人的脸。
“芸哥哥,你会后悔的!”
苌云没有回答,带着木紫和桃叶离开了,剩下沈青芜呆立在原地,清晨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好像身处寒天雪地里,冻得人发麻。
苌云推着车子走了很长一截路,路上大家无话,再停下来时他们来到了司空府前。
苌云见木紫一路上萎靡不振,以为她还在气恼沈青芜的事,他停住脚步,轻轻拢了拢她鬓间的碎发,看向她的眼中好像装了三月的春水,澄澈又温和:“你还在生气?沈青芜这次的确太过分了,回头找个机会我让她亲自上门向你道歉可好?”
桃叶感到他们两人间此时正流动烫人的暖流,热气能将她冲出去几米远!不行了,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热得满头大汗,尬笑了几声道:“嗯...那个...什么...你们先聊,我就先走了,回头再来找你们。”
苌云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好,今天对不住了,这车饼子我包了。”
桃叶点点头飞快地推着车子跑走了,生怕炙热能将她融化。
木紫想跟着桃叶一起走,苌云迅速拉住她的手道:“你想走?你不想进宫了?”
又来了,又拿这件事胁迫她!木紫懊恼地道:“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做女官!”
苌云也没松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奥?长本事了?那好,你说说看有什么法子?想做女官要在百姝会拔得头筹,而整个选拔要经过五轮比拼,第一轮是‘仪态万千’,简直就是各个贵家小姐比美的环节,光是华美的服饰就要准备几十套,还不包括首饰,如果你自己能想办法,或者说你是万灵会的灵主,你有钱做这些,那我也不再插手这件事。”
木紫想到修行时韩老板给她过目万灵会的账本,看到上面的数字只觉得两眼发黑,为什么呢?因为账本上这么多年来只寥寥十几个数字,可韩老板竟还兢兢业业在记账!整个万灵会根本就没有钱,能留下来的人也都是自力更生,可这些信徒们还对万灵会忠心耿耿,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四处打听万灵策的下落,这一片赤忱忠胆当时让她十分感动。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她发财的一天吧?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她就忍忍气,顺从了眼前这个黑脸霸道乖戾的男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钱的就是主啊!这就是世道啊!
她咳了咳润润嗓子,换上一副极尽甜美的声音,眨巴眨巴圆圆的杏眼道:“怎么会?我那是随口胡诌的,小女子家訾贫薄,正愁无贵人相助呢!得蒙公子不弃,高兴还来不及!”
苌云嘴角勾起难得的笑容:“能认清形势就好。”
“不过,做女官就只有这条法子?”
“不错,以前和男子一样要参加乡试,层层选拔,但是后来当今皇上改了,他觉得女子的姿容很重要,能选入朝廷的女官姿色也不能差,所以加入了选美环节。”
木紫撇撇嘴,痛恨道:“这个皇帝老儿,安的不是好心。不过听起来这个百姝会这么费钱,你不会白帮我罢?”
“当然不会,”他指了指自己的家门然后道:“我给你在我们家找了份差事,你的月银就算偿还我付出的钱了,等你当上了女官,再用月俸还我。”
木紫狐疑地瞧了瞧司空府那块匾额道:“在你家里?我在你家能做什么?”
“做我的丫鬟。”
“...”
她一个堂堂灵主怎么就沦落到要做别人的丫鬟了?还有没有天理啦?上一届万灵王可谓是呼风唤雨、万民拥戴,结果到了她这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冒着杀头的危险,还得去给别人做丫鬟!看她青着脸一声不做,苌云道:“你可要快点做决定奥,毕竟我家丫鬟的工作很抢手,待遇高而且工作轻松,我这是特地给你留的位置。”
脑袋里飞快盘算一下,做丫鬟可以,但也要保持一些体面,要让她认识的人知道了,这脸可丢大了!
她硬着头皮含含糊糊道:“嗯。”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白了他一眼,他肯定是故意没听清的!她声如蚊呐又“嗯”了一声,看到他一脸窃笑,恨不得此时招来一只老鼠再吓他一吓。
“话说在前面,入了我家府,就是正式的佣人,不可再像平时一样对我不敬,不然我有权利解雇你。”
心里咒骂了无数遍,不过话到嘴巴还是变成了一个识时务的话:“是。”
司空苌云,这笔账我先记着了!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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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府的人都注意到大少爷身后多了一个小丫鬟,她虽然戴了一袭紫色面纱只露了眉毛和眼睛,却丝毫不影响如芙蓉般的俏丽面孔,面纱反而突出了她的眉眼,含羞带怯,灵动的眼睛里仿佛含了一汪秋水,惹得府里好些小娘子心生妒羡。她们躲在草木后,雕栋后悄悄探头探脑,可是一感受到大少爷身上那股凛冽的寒风,浑身打颤,不甘心地逃走了。
苌云带着木紫在府里四处逛游,美名其曰熟悉府上事务,青羽顶着烈阳舍命陪君子,心里纳闷他进府时将军怎么从没带他参观过。他们来到厨房,人要食五谷,最重要的是一日三餐。厨房里的人见大少爷竟然亲自过来了,都唬得慌忙起身谄笑连连,生怕没有招待好他。
苌云指指灶台:“平日里我的饭食由你亲自送过来,我喜欢吃的东西只有少数几种,回头你详细问问厨娘,不要端错了。”
木紫跟在后面唯唯点头,只听他又指着茶壶道:“每日我房里的茶水不可少,茶淡茶浓还有水的温度都有讲究,你留意着些。”
厨房里的丫头们一脸崇敬看着大少爷,心里的春意简直如潮水泛滥,一个个羞怯怯盯着他看。这等芝兰玉树般的身姿,这等完美无瑕的容貌,简直如天人临凡。他不是院里从不用侍女么?这是怎么突然开窍了?
木紫早就感受到身旁一阵阵目光的灼热,本来天气就热,这会更热得她汗水直流,可她又不想取下面纱散热,只好干受着,别提多难受了。她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苌云见了柔声道:“怎么?很热吗?”
她点点头,心里催促他赶紧走。谁知苌云这个没有眼力见的竟然伸手帮她擦了擦额头,眼中满是怜爱:“再忍忍,等会就走。”
她见了他这般举动,差点没眼前发黑晕过去,这是**裸地在给她招黑树敌啊!他到底是安的哪门子心思?果然,下一秒,如刀剑般锐利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她,似要生吞活剥了这个不速之客!
有丫鬟忍不住窃窃私语:“这到底是谁啊?怎么能去少爷的房里当丫鬟,那可是少爷的房里,不会是想当贴身丫鬟吧?”
“谁知道呢?少爷这么多年房里一个侍女也不用,也没听说要娶亲,这货不会是哪个青楼里带回来的罢?”
“别胡说,少爷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这些话对女人来说最为敏感,一字不落听进了木紫的耳朵里,她在心里冷笑几声:你们少爷不去青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去那里脸不红心不跳,一看就是熟客!
“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还是热糊涂了?”
木紫听到他的问话,赶忙使劲摇头摆手:“没什么没什么。这里已经看完了,是不是可以去下个地方了?”再不走,她可真是受不住这么多锐利的眼神刀子!
“好。”
两人正要离开,古兰慧和司空耀一起踱了进来,四人八目相对,锋利的眼电波又交流了一阵,古兰慧不客气道:“你又带人进府了?”
苌云负手而立,沉声道:“非也,还是上次那人。”
古兰慧上上下下打量了木紫一番冷声道:“做什么遮着面?见不得人?”
苌云抢在了木紫前面答道:“这是我的意思,她只是照办而已。”
古兰慧带了一抹讥笑:“这么多年你都不用侍女,如今一用侍女就搞这些奇怪的玩意。不过,你屋里要添个佣人,好歹要给我看看吧?总要说明一下这女子的来历和身家背景,不然我也不放心让她侍候你不是?我虽是你后母,可关心你是真切的,如今连脸面都不让人瞧见让我怎么放心?来人啊,给我将她的面纱摘了,看看究竟是何人?”
众丫鬟婆子早就看不过眼她得了大少爷的宠爱还一副高高在上,显得自己很神秘的样子,听到有当家主母撑腰立即涌上去要摘了木紫的面纱。苌云眼疾手快护她在身后,大声呵退众人:“你们做什么?我的人也敢碰?”
木紫倒也不怕她们,可是在苌云家露出自己的身手怕是更会惹麻烦,只好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躲在他身后观看形势,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一道似劈天惊雷的话语:“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我谁也不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