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只能带给她巨大的不幸,我的无能为力和愧疚夜夜吞噬着我的心魂,这种滋味已经够了,于是此念我并没有保留。”
“从前你拯救苍生时,也做出过艰难的抉择,也见过牺牲的痛苦,你不也都承受了?”
“有些事,经事之时,只不过是当时狠了狠心,便做了决定。”他轻描淡写的看着缥缈的风景,“那时年少,却不知后来的日子这么长,后悔的滋味,是怎样的心情。”
“你后悔了么?那还除念?”
“少年时期,凭借满腔热血负气前行,如今,听落雨点滴到天明,心中便满是后悔事。如今这念,却是不得不除”
风崖声音柔和极了,字字句句满是苦衷。
“我以为,你真的全都放下了……”
“放下容易,从那一日,我成为真神之时,有些东西就注定不会留在我心里,但有些事却慢慢的经过我的心中,最终留下握不住的影子……久久不散。不存在,可又存在……”
“不是很明白。”琅琊睁大双眼,努力消化风崖所说的话。
风崖笑笑,“幸好你不明白,不然会很痛苦。”风崖抬首间,神色再度凛然,“我要去魔界一趟,你们好好待在这里,听到什么消息,也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我绝不给你添麻烦”琅琊听得全神贯注,乖巧的说道。“我和风霖儿会好好照顾鹤唳大王的。”琅琊对风崖保证。
“我相信你们”他洒脱笑着。
“放心,我会豁出性命,去阻止饕餮,去保护她。”琅琊信誓旦旦的说。
风崖抬手间,两人一草已经到了仙山之上,风崖没有回头,身影一闪不见。
以琅琊对神君的了解,他稍微有点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萧瑟之感。
他见过意气风发的风崖。
处变不惊的风崖。
甚至被人挑战,烦的生无可恋的风崖。
却没见过这样的风崖,淡然到极致,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鹤唳醒了过来,看见风霖儿泪水涟涟的模样。
“我死了么?哭成这样。”她木然的问。
“说什么傻话呢!”风霖儿又哭。
她疑惑更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琅琊死了?”
“呸呸呸,我是担心你啊,你咒彩哥哥干什么?”
“切”鹤唳故作不领情的别开目光,“我饿了……你准备了什么吃的?”刚要起身,一股脱力的感觉让她无法动弹。
浑身无力不说,疼痛难忍,让她发出了“啧。”
琅琊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半是惊喜半是恐惧的说,“三天三夜,终于醒了。哎呦,腿疼”。
风霖儿又小跑过去搀扶。
于是琅琊和鹤唳两大病号,便开始了仙境养猪的生活。
分霖儿刚刚收拾碗筷,走出屋门,琅琊试探性的问鹤唳:“老大,哦不,大佬,不对,是大王。”
“叫我鹤唳,说重点,不然你知道后果。”鹤唳懒洋洋的打坐,眼皮都没有抬。
“如果有人对你不告而别,你会怎么做?”
“我曾经为了逼一个人出现,而以杀光他的族人做要挟,那个人马上就现身了。当然这是对圣人,如果是人渣,我会找畜生毁了他的所有老巢。”她颇为得意,发出咯咯的笑声。
琅琊脸色变了变,斟酌再三,没有再说什么。
见琅琊不敢笑也不敢说话,她收起了笑容。
“若是这个人对你情根深种,甚至有苦衷难言呢。”琅琊忍不住问。
鹤唳想了想,说,“还有这种人么?是饕餮么?”
“是风崖,你可急死我了!”琅琊愤愤不平,激动了起来,指点江山的比划起来。
又过了一会,风霖儿哼着小曲飘了进来。
“琅琊哥哥,你有伤在身,快坐下!”风霖儿再扶琅琊,眼睛转了转,说:“说起来,神君有日子没有出现了呢。”
“是……前方战事告急,他不告而别一定是有他的缘由。”
“我不会去找他的,既然他有飞走不可的理由,他自然也有找我的理由,这件事不在我的权限之内,我也是时候放下了。而且,我仿佛是有cp的人。”
她抓起风霖儿递过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NO way!”琅琊慌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家伙会伤心死的。”
“那也是他应该承受的,代价。”她面无表情的说。“等待千年之后,物是人非再相见,也是一桩佳话。”她带着半分醉意说着。
“魔鬼……”琅琊脱口而出,颇有抱不平之意。“那你还拿着他相赠的东西干啥?不问心有愧吗?”
“嗯?修为这种东西,是能随便归还的吗?”鹤唳小心摸了摸头上的发带,眼中写着“你已经死了。”
“魔鬼中的天使。”他见识到了魔王大人的死亡凝视,竟然唱了起来。
此后,风霖儿每次试图在鹤唳面前秀恩爱,都会被琅琊强行拖到门外。
看着门外两个人的剪影,鹤唳心想:为什么在从前的世界,自己不会有这种孤独的感觉呢?
大概敢在永生之神面前秀恩爱的家伙都被处理了吧。
“是极光,和流星雨啊!”琅琊兴奋的道。
风霖儿却不觉得兴奋。
“霖儿,你看多漂亮!”
“彩哥哥,是不是病糊涂了,这是神灵陨灭的不祥之兆啊!”
“啥。”
“哪个NPC要死了么?”鹤唳抻了一个懒腰,翻了个身。
叮!
系统提示:系统出现故障,正在整理全部数据,请原地待命,以防数据丢失。
“正好,再睡一觉。”鹤唳的眼皮越来越沉。
“这种规模,应该不会是……”琅琊脸色刷的一下如死灰。
迷迷糊糊中,有仙人来报信。
带着哭腔。
迷迷糊糊中,鹤唳看见风霖儿突然抱住了琅琊,两人紧紧相拥。
跟着,风霖儿发出了刺耳的痛哭声。
“神君薨了!”
后面鹤唳是怎么醒过来,怎么清醒过来,她都不记得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鹤唳都没有真实感。
鹤唳推门,再推开门口碍事的男一女一,再看天象,宁静的夜空,晴天霹雳笼罩了视线所有的地方,她朝着天地的缝隙飞了出去。
众星齐陨,奇异的景象。
系统提示:风崖神君和上古双头龙已死亡,天地能量出现新的交替,此后一段时间的世界将会更加危险。
“糟糕,天地之间突然捕捉到了两股奇异的能量,切勿贸然出动!”
仙门上下所有宝器都感受到了亦正亦邪的两股力量的冲击,仙门所有人聚在一起,齐齐施法来抵抗这股神秘力量,胆战心惊而又疲惫的过了这一夜。
鹤唳在第二天清晨再次踏入风霖儿屋内,琅琊、风霖儿已经一身缟素,眼圈乌青显然一夜未睡。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走。”
“去哪?”
“我带你们上天宫!”琅琊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要迟到了。”
“迟到了什么?”
“葬礼。”琅琊低下头,哑着嗓子说道。
鹤唳皱皱眉,咬咬牙跟了上去。
站在天界的隆重葬礼之上,见到天界被白色笼罩着,没有一丝的生气。
琅琊带着失神的她,才得以向天帝求情,从往生轮回镜中,见到他战死的一幕。
天门郎馥带着邪器,逼上了天宫。
他一身白衣猎猎,脚踩双头巨龙,逼天门郎馥使出所有法力来应对。
而他的法力,保护了身后的天界,却唯独没有护住他自己。
两股力量同时开启。
天门郎馥发出哀嚎,想要撤出结界。
两人身后的法器战在一起,吞噬一切的力量最终造成了巨大的爆炸。
新大邪器化作无数碎片,落在之下的妖兽栖息的雨林。
那里瞬间寸草不生。
失去了所有的生命能量。
天门郎馥一身是血的在半空挣扎着,被人救走。
而仙人如同流星雨一样划过夜空,去救那个半空中直直坠落的影子。
却没人知道神君的尸首落在哪里。
可是他的气息,消失了。
“没人能从那样的毁灭的力量中全身而退,神君多半遭逢不测。是天界的不幸。”
传闻说,天门郎馥一蹶不振,他再也没有叱咤风云的法力了。
琅琊呆呆的看着虚空。
鹤唳也像是在发呆,表情依旧是冷酷无比。抱着手臂一言不发,两个人静默。
风霖儿在二人身后,踌躇着不敢上前。
哀悼仪式传遍每个角落。
琅琊眼眶湿润,微红。
“我就要孤军奋战了么?神君对我是如此的好,他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鹤唳没说话,也没有表情。
“你为何不出声,不难过么?”
“每个世界都需要英雄去牺牲,我的世界也有,只是我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鹤唳说着,琅琊后退一步。
“所以他死了就死了,毫无价值对吗?他都不值得你为他流泪?他真是白苦心经营一场。”
“人走了,哭有什么意义?如今,我不想哭,什么也不想说……”
鹤唳变为植物,干脆栽在此处。
琅琊晚些,脸色很差的来敲门,说,我要留下,接受特训,恐怕没法将这样东西还给神君,麻烦你们去他居处一趟。
鹤唳化为人身,从他手中抢过东西,又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