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佩霞有些错愕,没反应过来。
周雅韵又道,“按照香江医学院毕业生的工资给你,住家,只需对家中一位长辈负责,其余的再详谈。”
周佩霞大半天才开口,“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雅韵笑了起来,“当然是真的,咱们走正规程序,正好就在这介绍所,走流程,白纸黑字签合同。”
萧佩霞想也不想,赶紧点头,“好好好!”
香江文凭毕业生的工资,每月有五千左右,现在她在私家医馆做事,只能做护士,做护士就罢了,一个月的人工只有两千港币,还起早贪黑,被那雇主指挥的团团转,没个清闲歇脚的功夫,这才令她难受。
听到周雅韵这么说,萧佩霞觉得自己简直捡到宝了。
两人一起到茶水间坐下,等介绍所的经理去处理合同。
“霞姐,你一个医生,怎么也出来了?”周雅韵捧着职员冲的雀巢速溶咖啡,好奇问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萧佩霞叹口气道,“我家公在这里,改开后,就帮我们办出来。我想着卫生站的医生也就那样,就跟着出来了。”
谁知道如今香江还是英国的地盘,规章政策照着人家,学历以他们为准,不认大陆的。
萧佩霞的过去,到了这里一点用也没有,得考这边的文凭。
但她英文不好,年纪也不小了,上有老下有小,现如今哪里再吃得下读书的苦。
没有这边的文凭,就不能行医,只能窝在医馆里打工。
“来这几年,都这么过着,想着工资低点,能补贴家里就行,我家那位在大酒楼做工当厨司,加上家公家婆零散的,一家人一个月也有两万多,住公屋也够用。”
周雅韵点点头,这收入其实算可以了,不少人存了钱,还回老家盖新房呢。
萧佩霞浅浅笑了笑,“但还有孩子啊,孩子大了,要是争气点能出国,就不够了。不能让孩子羡慕别人,重复我们的老路啊。”
周雅韵眼睛一弯,一下子就对萧佩霞有了好感,“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对孩子好,总不会差的。”
两人聊着喝着咖啡,不到半个小时,经理已经拿着合同出来了。
签合同,一人一份,萧佩霞心都定了,之前那份,连合同都没有,跟散工差不多。
她把周雅韵送到门口,“我现在就去辞工,什么时候能开工啊周小姐?”
周雅韵打开手包,掏出钥匙和墨镜,拉开车门,回头道,“尽快咯,你看你什么时候……”
“那明天?”萧佩霞比她还着急,一天没工开,她就不安心。
“可以啊。”周雅韵一下子笑了,她原以为萧佩霞要说后天。
坐进车里,掏出小本子和笔,留了家里的地址和电话给她。
“你明天得空就来,带上日常衣物,其他该有的家里都有。”
萧佩霞接过纸,叠好放在带拉链的兜里,点了点头。
两人约定好,周雅韵便在萧佩霞的目送下,拉起手刹疾驰而去。
车窗开着,浓密黑亮的乌发散开,发梢飘在窗外,萧佩霞看直了眼,喃喃道,“女仔会开车,真系靓爆镜啊。”
周雅韵一个早上心情都很好,直到回到家里看到周正基。
午饭时间,一家聚齐,就等着周正基和黄香灵下楼来开饭。
周家的装修虽是黄香灵的手笔,但却是周正基的喜好。
外面看着是洋房,但内里装修中西融合,一楼的饭厅亦是。
一张红木椭圆长桌,足以坐下二十人用餐,正中的天花板,垂下来一盏金灿灿的欧式大吊灯。
周雅韵和梁楚妹坐一边,对面的位置,则是黄香灵和四妹周雅琴的。
黄香灵搀着周正基的手下楼,周正基走到饭桌前,就将手里的报纸扔到周雅韵面前。
“大妹,你看看你,怎么跟这种人站一起?不嫌……”
周雅韵拿起《港岛日报》,在手里翻了翻,她早就猜到周正基这反应了。
周正基每日有阅读报纸的习惯,周家不缺钱,城中叫的上名堂的报纸都订了,每日苏亚达都要拿着一叠报纸进门来。
昨夜的事情,自然是会登报的,只不过,周雅韵也没想到,这些编辑这么会炮制新闻……
“路大少一夜值千万!前脚同辣妹二楼吸‘精’难舍难分,后脚二救周千金靓爆帅爆!”
封面赫然映入眼里的,是路天策与那surprise女子在走廊拉扯的照片,周雅韵心中庆幸,幸好没拍到房里的图,不然周正基这位清朝老僵尸,估计要跳起来去跳维港了。
周雅韵和路天策在楼梯口被围堵的照片印在下面,面积只剩一半,不用想也知道,上面的照片更有冲击力。
“这不拍得挺好看的嘛,没丢爹地的脸呀!昨天太太们都说女儿像您呢!”
周雅韵嗲声嗲气的,瞬间让封建又好面子的周正基不好发作。
眼前这些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周雅韵自然不会跟周正基硬刚。
她与周正基感情不深,经过上一世,现今更是渺渺,但周正基是家主,在自己羽翼未丰之前,周雅韵不会冲动。
“跟这种人扯上新闻,可没什么好事!”周正基虽好面子,但到底还是封建,以往周雅韵都是逆来顺受被骂就听着,忽然这样撒娇,周正基不习惯之余,还是照旧要念两句,做一下大家长的风范。
黄香灵老好人一般道,”老爷,别说这些了,昨天还是路大少把大妹从泳池里抱起来的,新时代啦,男女站一起拍张照而已,没什么啦。“
周雅韵示意佣人上菜,不理黄香灵的搅弄,道,“这些记者都是乱写的啦,大家每日买报纸,也都知道他们说话多凉薄,女王来了也得是花边新闻。你看下面写了,记者问我怎么感谢他。幸好他救了女儿,不然爹地你今天都看不到我了!”
周雅韵语带委屈,她本就是家中儿女中生得最灵动的,一双眼眸像会说话一般,更且周正基待她本就有些惭愧,想起早些年错过这个女儿,昨晚如果真出事,这女儿也没了,一时火气也去了大半。
但这可不是黄香灵愿意看到的,周正基一贯最宠的,是她两个女儿。
可自从昨夜周雅韵脑子进了水,她就有些不安。
见此情形,她又慢悠悠道,“路家大少一贯花花新闻多,总不能都是冤枉他的,以后大妹啊,可要长点心,别像昨晚一样在外人面前掉水没脸,也离这花花大少远一些。”
周正基这个人,最要的就是脸,黄香灵作为枕边人,三言两语就能给周雅韵挖坑。
周雅韵瞧着周正基的脸色,四两拨千斤道,“细妈说得对,但路大少新闻多,跟救了我是两码事呀!本该是替我向他道谢的,但细妈这么说,爹地岂非对他印象不好,他们男人闯江湖,以后碰到了,若是爹地没藏住流出对他一丝鄙夷,叫人家怎么看我们周家,都要说我们周家没教养了哦。”
周正基听了这话,微微皱眉,黄香灵一见都要慌了,心里恨死周雅韵挑拨离间,又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了,改日肯定要道谢的啊。”
“那就是咯,我就知道细妈不是这种人。”周雅韵眼部红心不跳地“搬弄是非”,“昨天我和路大少在内场外碰见,已经跟他道了谢,他还问我……”
周雅韵看向周雅琴,挑了挑眉道,“他还问我,四妹是不是很怕水,他说他当时,是瞧见四妹站着一动不动没去喊人,才跳进水里救我……”
反正这群人又不会去质问路天策是不是真的说了这话。
周雅琴听到这话,筷子都快拿不住,她故意引周雅韵到偏僻处,怎么会被人看见呢。
黄香灵心里不满周雅琴办事不谨慎,又暗恨周雅韵怎么脑子进水,却变得伶牙俐齿了,见周正基眉头越皱越紧,赶紧张罗道,“张婶,苏亚达!高汤呢?端上来没有?大姐要补身子的!”
周雅韵待要再搬弄几句,旁边坐在轮椅上的梁楚妹拉了拉她,“大妹!吃饭!”
周雅韵在心中不满,她浑身战斗力,奈何队友不得劲。
梁楚妹怕事,家和万事兴这几个字,都要念破嘴皮子了。
处处忍让,最后把大房忍没了,周家也快没了。
吃完饭,周雅韵泡了杯荔玫汤,端着回了三楼闺房。
她的房间在西南面,带着冷暖气,有三百尺,摆着衣柜、床、梳化台,和窗边一件沙发茶几,墙纸、地毯、窗幔、床单都是粉色,当年细妈特地准备“欢迎”她回家的。
开了窗台门,就是花园草坪和大海。
周雅韵到露台边的沙发坐下,把一叠论文拿过来,一张张过着,准备过两天的答辩会。
上一世她毕业后,黄香灵火速就将她嫁给石家。
这辈子,她的算盘应该差不多,但这回周雅韵可不同意。
上一世,大房在黄香灵的算计下,几乎是全军覆没。
后年梁楚妹就没了,她紧随其后,而三妹周雅舒,想到这个远在英国的妹妹,周雅韵就叹气。
上一世她那性子,与周雅舒其实不熟,回来香江时,周雅舒已经准备去留学,后来周雅舒回来,她也出嫁了。
周雅舒从英国留学归来,变得叛逆,做事出格,几乎是周正基的心头患。
周雅舒怎么说来着,那时在家里跟周正基吵架,说她本来就这性子,只是留学找回自我,释放出来了,并非变了。
气得周正基当场摔杯子。
周雅韵呷了一口荔玫汤,又咬了一口曲奇饼,至于周雅然,那就更不熟了。
周雅舒和她不亲近,后来和二房倒是走得近……
总归上一世到最后,大房支离破碎,是输得一败涂地。
但眼下,不说管家权在二房手上,便说家里的产业,纺织厂被周正基指给周远洋练手,百货公司时常是黄香灵帮忙管着。
大房手上有的,也就几间定局的铺面……
周雅韵在心里树了一个小目标,一时半会想夺权是不可能的,周正基这人,打心眼里认为大房没儿子不能担大任,得先在他面前建立起信任和威望,才能谈其他。
翌日,当萧佩霞背着行李,被周雅韵带进门,黄香灵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照顾大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