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怀的是个女儿就好了。
一个人待了两天，想把这个孩子留下来，但是仔细想想，瞒不过父亲，万一说出口了孩子保不住怎么办？还有一个月就要显怀了，他得找个理由去法国待到孩子出生。
孕前期和后期都需要父亲的信息素，好在当年和沈寅分开之后他在法国准备了一些东西，应该能满足孩子对信息素的需求。
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再向父亲坦白，生米煮成熟饭就没问题了。
至于沈寅……
得跟他分开。
脑海中回忆起于捷的死状，胃就开始不舒服，沈寅要是知道他怀孕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敢让沈寅养孩子，万一养歪了怎么办？
以他的能力，他有绝对的信心能把孩子养好。
在这之前，得跟沈寅分开，最好的方式就是冷□□，虽然不厚道，但是见效快。
次日，他又去了医院见了父亲。
昨天父亲那番话听起来好像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也没有强行让他跟沈寅分开，倒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父亲一向很注重家族体面，席容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问起缘由，席怿江说了一番话——
再鼎盛的家族也会受到时代的冲击乃至权势的影响，四五十年前社会动荡，为了稳定，席容的爷爷和父亲两代人都进行了联姻，他们的婚姻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但是双方没有感情基础，各种苦痛只有自己明白，并且还要守着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实在难捱。
席怿江是率先打破这个禁锢的人。
席容的母亲热爱艺术向往自由，他们结婚生下席容之后，双方家族在孩子的基础上已经达到了长远的利益合作，这段婚姻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席怿江坦然放手。
到了席容这一代，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家族也很稳定，不需要后代再联姻了。
当初说好席容从欧洲回来就和周声愉订婚，可他回来之后并没有提这件事，席怿江就已经看出他的意思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两个孩子再去体会自己当年受的苦呢。
儿女的缘分，长辈还是不要插手干预的好。
父亲的想法和深刻的见解让席容喉头有些哽咽，千言万语此刻竟不知从何说起，“爸，我……”
席怿江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感情的事，你自己把握好就行，婚姻只是个形式，只是个心理慰藉，你做任何事之前一定要思虑再三，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席容重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我明白。”
席怿江眼中满是慈爱与期许，“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我相信你能把事情处理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别忘了，爸爸永远是你的后盾。”
席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份理解与支持对他来说无比珍贵，一层禁锢被摘掉了，之前陷入的纠结与担忧终于少了很多，但是要不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他还是有些犹豫。
不敢赌，毕竟肚子里是自己的亲骨肉。
席容事多繁忙，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他前脚刚走，沈寅后脚就来了，可惜没碰上。
从昨天开始，沈寅发的消息，席容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
考虑到新年期间席容忙，中间又耽误了两天，沈寅不得不压抑着怨气，尽量拿出一副乖顺贤惠的样子上赶着去讨好席怿江。
讨好未来岳父可是件大事，马虎不得。
人对美好事物总是心生喜欢，加上沈寅又这么听话，席怿江也是打心底里喜欢他。
聊了些家长里短后，听见沈寅从小母亲去世，父亲不管不问，他小小年纪还要照顾生病的外婆，席怿江对他更是多了一份怜悯，不禁感叹命运对这孩子太过苛刻。
“你小小年纪，着实不容易。”席怿江微微摇头，眼中满是怜惜。
沈寅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历经沧桑后的淡然：“都过去了，现在我过得挺好的。”
席怿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席容工作能力强，但是感情方面有点儿平淡，他要是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你要告诉他，千万不要埋在心里自己消化，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可以告诉我。”
“伯父，谢谢您！”沈寅诚恳道。
“这些年我身体不好，没办法全心全意看顾他，这孩子工作一忙起来对身体多少有些疏忽，你平时在他身边要帮我好好照顾他。”席怿江语重心长地说。
沈寅点头道：“我都明白，他有些小任性，只要哄着他就行了。”
“他在处事方面还是有些单纯，我始终放不下心，要是你能在旁边提醒着倒是很好啊，”席怿江沉思片刻，“你工作是不是也忙啊？”
沈寅忙道：“之前是忙，但是现在获得的成就已经让我心满意足了，我也跟席容说过想转幕后，方便照顾他，所以新年后就没有接戏也没有任何行程了。”
席怿江这才满意一笑，“你的心意他会明白的。”
中午吃过午饭，席怿江吃过药就要午睡了，沈寅贴心地守在一边不敢离开。
闲下来的时候终于有空给席容发信息了，这次席容回他了，说下午有空会来医院，沈寅多日的焦虑终于消散了一些，神经一放松下去，人就昏昏欲睡，他单手托腮坐在沙发里睡着了。
病房里混杂着优质Alpha的琥珀醇香和浅淡的红酒味。
随着阳光逐渐下沉，红酒味渐渐占了上风。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小护士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打盹的沈寅，没叫醒他，而是转去检查席怿江的情况。
目光落在席怿江脸上时，她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整个人瞬间僵住——
席怿江没了呼吸！
“快来人啊！”
小护士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声音划破病房内安静的氛围，她一边呼喊，一边迅速按下急救按钮，同时开始对席怿江进行紧急心肺复苏。
沈寅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醒，小护士焦急地在病床边忙碌，而席怿江嘴唇乌紫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怎么回事？！”沈寅冲过去，声音颤抖地问道。
小护士无暇回答他，只是专注地进行着抢救操作。
很快，一群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将席怿江转移到推车上，一路小跑着送往抢救室。
沈寅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如梦初醒般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席恒瑞急匆匆地赶到抢救室门口，看到站在门口失魂落魄的沈寅，他急切地抓住沈寅的胳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哥怎么了？”
一种恐惧的情绪蔓延开来，沈寅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席恒瑞放开沈寅，目光却死死盯着他。
过了许久，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一位医生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
席恒瑞立刻冲上前去，焦急地问道：“医生，我哥怎么样了？”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在尽力抢救，目前初步判断是药物服用剂量过重，导致心脏衰竭。”
沈寅如遭雷击，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
席恒瑞双眼通红，怒视着沈寅，大声吼道：“你到底对我哥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药物过量？”
“我什么都没做，我一直在旁边守着，根本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沈寅颤抖地解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他猝不及防，脑袋浑浑噩噩不知道该怎么办。
席恒瑞根本不听他解释，毫不犹豫掏出手机报了警。
“我没做过……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我怎么会害他呢？！”沈寅强打起精神竭力辩驳。
“我哥一直好好的，你一来就出事了，并且一直是你守在病房里，不是你动的手脚还能有谁！”席恒瑞咬牙切齿地吼道。
像是怕沈寅反抗，他立马叫来医院的保安上来把沈寅控制住。
沈寅百口莫辩，心中又急又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试图再次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显得那么无力。
没过多久，警察赶到了现场。
与此同时，一同赶来的还有得知父亲病情危急正在抢救的席容，他这一路心急如焚，赶到医院时，却看到一片混乱的场景。
病房被封锁，相关人员全部被询问调查。
沈寅作为嫌疑人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他神情恍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这一切看得席容一头雾水，慌忙跑了过去想问个究竟。
此时，抢救室的灯亮了，门再次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充满歉意地说：“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场面瞬间安静了。
席容眼眶瞬间红透，颤声问：“你说什么？”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席容如梦初醒般冲向抢救室，却被护士拦住了，“让我进去！”
护士劝道：“节哀顺变，病人已经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席容眼神空洞，灵魂都已被抽离，明明早上才见过，父亲教导音犹在耳，琥珀的味道还依稀萦绕在鼻尖，这才过了多久，人就没了……
怎么可能呢！
双眼被一层浓重的迷雾所笼罩，看不到一丝希望，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席恒瑞快步走过去，指着沈寅悲愤交加地吼道：“就是他！你爸是被他害死的，绝对不能放过他！”
席容闻言，身形一顿，缓缓转过头看向沈寅。
沈寅眼中溢满泪水，祈求的眼神望着席容，嘴里依旧喃喃自语：“我没有，席容，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
声音里满是无助与绝望。
席容大脑一片混乱，沈寅对父亲一直敬重有加，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太大，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实摆在眼前，父亲吃饭服药一直都是沈寅亲手伺候，这个嫌疑他洗不清。
席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警察走上前说道：“目前这位先生是重大嫌疑人，我们需要带他回警局进一步调查。”
席容下意识地点点头，将目光从沈寅身上移开了。
那眼中的抗拒和复杂的情绪犹如一把尖刺狠狠刺进沈寅的心脏，被警察带着离开时，一直回头看向席容，分外想从他脸上看见其他情绪，哪怕是一丝怜悯都行。
可惜没有，什么都没了……
席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抢救室，看到病床上静静躺着的父亲，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跪在床边紧紧握住父亲冰冷的手，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呢？你不是老说我做事不成熟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教我呀……”席容泣不成声，一夕之间，父亲的一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漫长的黑暗，没有人来打扰他，这里安静到只有消毒水的味道，没有父亲的温度和信息素的味道，他再也不会得到父亲信息素的安慰了。
“怕你生气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怀孕了，你要有孙子了……”席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望着父亲安详的面容，“我不会让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为你，也为我的孩子。”
所有的矛盾都推到沈寅身上，反而显得矛盾百出，沈寅为什么杀他父亲？有什么好处吗？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轻易下结论。
席容缓缓站起身，拉上白布亲手盖住父亲的尸体。
席怿江在新年期间忽然病逝影响太大，加上涉案的沈寅是公众人物，经过席容大力弹压，此事没有扩大化，而是封锁消息进行调查。
当天夜里，得到消息的周声愉紧赶慢赶去了席家在书房里，她见到了与往日判若两人的席容。
曾经意气风发的他，此刻满脸憔悴，眼中拉满血丝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哀伤，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在地面上，显得格外落寞。
“阿容……”周声愉满是心疼地轻声唤道。
席容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愉儿，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