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此话一出，黎盼和随兴歇都愣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
随夏生含着眼泪站在那儿，下颌绷紧：“两个月前。”
黎盼：“随夏生，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反正暴露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沈静堂两次帮我撒谎借宿他家，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黎盼睁大眼睛，手指抬起来指着随夏生：“你？我让你经常带着他和你姐姐出去玩，你怎么？……你、你真是有本事。”
“撮合不了，”随夏生抬起下巴，毫不脸红地说，“他喜欢男的，喜欢我，随尔珍也不能给同性恋当老婆。”
“小夏！”他说话太直白了，黎盼接受度高倒还好，随兴歇只觉得一阵冲击，打得他眼前都冒金星。
他劝解：“跟你妈妈语气要好一点，说话含蓄一点。这是家里，你把话说清楚，大家都会好好理解你，不要急，不要躁。”
随夏生低下头，看向自己鞋尖，“哦”了一声。他走上前对黎盼说：“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凶你，我就是太急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他真的是我男朋友，我没骗你。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聊天记录。”
“不用了。”
丝丝缕缕的线索串在一起，黎盼不信也得信。她揉一揉胀痛的太阳穴，甩开随夏生的手说：“谈恋爱的事，我之后再跟你算账。”
“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你问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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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有一个校内论坛，注册需要学号进行身份认证，登陆需要连接A大校园网，是一个仅供本校学生交流分享的平台。
上周四凌晨两点，有人使用网站匿名功能，发布了这样一条帖子。
匿名用户6F18HK：
[标题]还有谁的保研季比我更倒霉？
[1F][楼主]保研季结束了，结局已定。在许多保研失败的同学眼里，我或许是幸运的。但我想说，保上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我的研究生生活还没开始，但已经可以预见是地狱模式。怎么会这样呢？
过去三年，我努力地卷绩点，参加各类活动实践锻炼，就为了获得一个心仪方向的进修机会。然而面试前聊得好好的导师突然鸽掉我，转头选择了比我综合排名更低的同学。明明排在专业前15%的我成了唯一一个迟迟没有导师接收的人，我慌不择路，最终选择了一个学院里的年轻导师。
此时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却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小导师的方向非常偏门，我可以说是要从零学起。联系师兄师姐后他们说导师本人非常魔鬼，明明是纯文科，读他的研究生可能比一些硬核工科还累。我想着没事的，我可以学，只要能毕业。可联系上了导师却说，【没关系，你研究你感兴趣的领域就好。师兄师姐不能帮你太多，你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听起来很温暖，对不对？但只要在我们专业念书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导的方向冷门，但本人固执又冷漠，从来没收过方向不对口的学生。我室友的兴趣和他搭边，想选他当导师被毫不留情地拒了，我究竟何德何能？我怎么也想不通，直到有天室友开玩笑说：“你导不满三十岁未婚，说不定是看上你了。”
我一开始不以为意，但近来发现一些事，实在细思极恐。
首先，我大三选过老师一门课，当时听说他的课均绩低，所以想尽办法当上课代表。结课后绩点不错，我给老师送了一个水杯表示感谢，老师没收。但那天我去他办公室面谈发现，他用的水杯就是我送的那个同款。
还有，我上过他的课所以知道，他几乎从不用香水。但最近两次我去他办公室找他，里面都有一股很清幽的檀香味道。我家里有人信佛，手腕上有一串戴了很多年的檀香手串。
我不怎么发朋友圈，目前朋友圈里零星几条都是转发，唯一一条原创是今年暑假去西北旅游时拍的一组月亮。导师原来的微信头像一直是一只猫，问了别的同学，大概就是那段时间突然变成月亮的。
这几点都有可能是巧合，我不敢确定，故意跟他说要聊一聊毕业论文的事。他直接让我去办公室找他。
因为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见他吗？他那天特别特别高兴，说话的语气都很温柔。我简直不敢相信，大家一直传闻的魔鬼老师面对我可以笑成那个样子……
连续好几个晚上睡不着，可能都是我想多了吧。但万一是真的，我真的还有可能顺利毕业吗？我只是一个学生，我能做什么呢？
太痛苦了所以不得不发出来，打扰到大家很抱歉，明天删。
[2F]哈？师生恋但郎有情妾无意版？最近不是考试周吧怎么会有这种大瓜？
[3F]先不说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国内导师想卡学生毕业简直太容易了，光不同意送审就够你喝一壶的。
[4F]楼主要不撕破脸换导师试试呢？还没入学，一切皆有可能的。
帖子内容新奇又劲爆，很快就被顶到十大热门。即使在半夜，楼层的数量也飞速增长。
[52F]看主楼也没啥啊，不能因为导师用个香水换个头像就这么猜测吧？说不定是楼主自我意识过剩，我还是相信A大老师们的基本师德的。
回复：还师德，有多少学术大牛的另一半是他的学生你不知道吗？
回复：没谈过恋爱吧？恋爱前期就是会搞这些小手段引起对方注意的，朋友圈背景头像昵称什么的。檀香这个我是没想到的，还是老男人花样多。
回复：不老啊，不到三十，和学生才差几岁？
[106F]我的妈呀，纯文科，男老师，方向冷门……感觉我解码了。
回复：我也……太好猜了，全A大不到三十的硕导才几个。
回复：我不知道，谁啊？
[135F]楼上都是谜语人，我直接说了，060101，SJT。
回复：哥们你也是谜语人啊，060101是什么啊？
回复：专业代码，自己查。
[141F]历史系的SJT吗？有点意思。学历高年轻又帅，条件这么好还用在学生里找？
回复：说不定人家就好这口。
第二天八点，该条帖子直接被顶到了热帖第一。楼主未做任何回复，楼里思维发散严重，吃瓜的质疑的吵架的，好不热闹。
历史学院发现后第一时间联系论坛管理员锁帖删除，并通过后台数据找到发帖账号。
账号隶属于体育教育学院的一名大三学生，持有者另一个重要身份是——何凝的男朋友。
排除任何误判可能后，学院派人跟何凝、沈静堂分别进行谈话。
事态如果能控制在这一步，不继续扩散，对沈静堂未必会造成严重的影响。帖子本身没有任何确凿描述师生恋的内容，只要说清楚是误会，学院愿意保护沈静堂，之后大事化小，小事化小，再把何凝安排给另外一位女老师带就好。
偏偏沈静堂点背，正赶上几年一度的教育质量巡查，马上就要查到A大。校领导发现这件事后，高度重视起来，责令历史学院在监督下查清查透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汇报并反思其中可能存在的师德师风问题。
学院领导和校级领导组成的调查小组已经审沈静堂好几天了。大到恋爱观人生观价值观，小到与何凝相处过程中的所有细节，来来回回都围绕着一个问题——
你说你没有，学生怎么会觉得有呢？
沈静堂百口莫辩。
疑罪从有，最难的就是证无。
光是听随兴歇口述一遍，随夏生就已经快气死了。情绪激动催生了眼泪，他红着眼睛说：“月亮头像是为了我换的，香水是我送给他的，水杯是大牌子的经典款。谁能证明他有对学生笑呢？说不定就是我刚好给他发了消息。沈静堂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审问他？”
“凡是熟悉静堂的老师和同学都不会相信。他那两个硕士很自责，也都愿意为他的人品做证，只是……”
随夏生追问：“只是什么？”
“何凝不肯松口。”
“她从一开始就在撒谎！没有一个宋史的老师和她说好了要收她！”
“小夏，你别冲动。”随兴歇再次劝他冷静，“你想得到的，调查组不可能想不到，几位老师和何凝的邮件都作为证据交过去了。”
他深深地叹一口气：“一切因何凝而起，不会有人想不到她夸大其词这一可能性。但她总归是个学生，天然处于劣势地位，学院不能对她做什么。”
-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随夏生觉得自己的胸肺都要气炸了，却找不到任何地方宣泄。爸爸妈妈只会劝他冷静，可是他怎么冷静？
三天了，那些人到底对沈静堂做了什么？让他每天都累到只够力气给自己发一句“晚安”？
去他妈的晚安，一点都不安。
擦掉眼泪，洗把脸，随夏生抓起车钥匙就往车库走。
黎盼喊他：“干什么去？”
随夏生：“我去找他。”
“他专门撒谎瞒着你，不就是不想你知道么？小夏，他现在狼狈得很。”
“我不管，”他执拗道，“我必须要见他。”
想见沈静堂的心情太汹涌了，随夏生认为自己再不出发，就会马上急死在家里。
“……算了。”黎盼早就见识过他为爱疯狂的样子，十几岁二十几岁都一样，从来都是这样的不管不顾。
她说：“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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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沈静堂家楼下停好，随夏生来了太多次，早已熟门熟路。
他下车，拿出手机，一边往电梯走一边打字。
最新记录是沈静堂今晚发来的消息，随夏生还没回复。
-沈：今天的工作结束，回酒店了，比之前都早，过几天应该就能回去了。
-沈：好想见你。[小猫叹气]
-随：想见我？那你给我打视频。
按下十二层，电梯启动。沈静堂这几天回复消息的速度都不快，随夏生捏着手机，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屏幕，干等。
对方正在输入中…
-沈：你在家里，要被别人听见。
-随：没关系，我房间隔音很好。
-沈：……还是算了。
-随：为什么？
电梯到了，随夏生走出去，在沈静堂家门口站定。他知道密码，但没有选择输入，也没有按铃。
-随：沈静堂，说话。
-随：不许不理我。
-沈：来得太急，我忘记带生活用品，胡子没刮干净，头发也没打理，不好看。
-随：我不在乎。
-沈：小夏，晚一点好吗？给我一个小时，我打给你。
一个小时，他打算干什么？出门找个酒店房间当做背景，假装自己真在出差的样子吗？
随夏生又气又心疼，对着屏幕里的人，咬牙切齿骂了声：“傻子。”
演戏到此为止。
收起手机，随夏生抬手猛按门铃。
一小会后，门口的视讯接通，沈静堂的声音通过电子扩音器传来：“哪位？”
他讲话慢吞吞的，语气跟平时一点也一样，少了很多规整的抑扬顿挫，只是单纯地在发声。
随夏生心下一酸，又是猛拍几下门铃。
“请不要再按了，不然我会通知保安。”
随夏生努力克制情绪，稳住声线道：“沈静堂，开门。”
“小夏？！”
视讯切断，门很快打开，沈静堂站在门口，穿着宽松的衣服和运动裤。胡子刮干净了，没有他说的那么丑，但面色灰败，一看就过得很不好。
随夏生一头扎进去，双臂张开，一碰面就把沈静堂死死抱住，急不可耐，像对待失而复得的宝物。
沈静堂无措极了，双手举着，推也不是回抱也不是，虚悬在随夏生身体两侧。
“小夏，你怎么来了？”他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你听我解释……”
“你不许解释，”随夏生直截了当地打断他，手抱得更紧，“沈静堂，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不要你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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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匿名用户6F18HK